第11章
第0011章 第11章
◎別想挑撥我們的關系◎翌日清晨。
失眠一整夜的景澄早早起了床,準備出門跑步。
外面的風很大,景澄找了件厚外套,先去陽臺感受了下溫度。
當視線轉向旁邊那扇緊閉的房門,他突然玩心四起。
你惹我不高興,那我也讓你不痛快。
憑什麽你睡得那麽香。
對着門敲了幾下,景澄在外邊喊:“哥,去跑步嗎?”
謝欽言大概被他搞煩了,帶着怒意起了床。
“一大早擾人清夢很有意思?”他隔着玻璃門問。
“有。”景澄果斷點下頭,“我一個人跑步太無聊,你陪我。”
“不去。”謝欽言拒絕得很幹脆。
景澄的臉皮薄,求人的話最多只說一遍,但對付謝欽言,他只能耍無賴。
“哥,你就陪我去一次,我請你吃……”
話沒說完,門從裏面拉開,謝欽言暴怒無常地鉗住他的下巴,“你要我說幾次?看不出我很煩你?”
“你以前喊我跑步,我也沒拒絕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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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澄的語氣帶着沮喪,故意裝可憐,喃喃低語說:“其實我有時候身體不太舒服,想多賴會兒床,但你一叫我,我還是起來了,因為我舍不得拒絕你。不管外面冷不冷,能跟你一起跑步,我都覺得很開心。”
“那是以前。”謝欽言手上的力道加重幾分,“我走路都會摔倒,你覺得我還能跑步?”
聞言,景澄眨了眨眼,一下抓住了他話裏的漏洞。
“你怎麽現在又說自己不能跑步了?沈逾正送我回來的那天晚上,你那麽晚還出門,對我說你要跑步,其實你就是坐不住了才出去的對嗎?你也很怕我跟沈逾正在一起吧……”
景澄話沒說完,被他冷聲打斷:“閉嘴。”
他松開手的時候,景澄的下巴都有紅痕了,隐隐作痛。
換做是以前,他絕對不會傷他一下的,看樣子他對他的感情的确淡了許多。
細節處的變化是最真實,也是最讓人難過的。
景澄今早主動一次,又沒換來什麽好結果,他的勇氣也要在這屢次失敗的嘗試下消磨殆盡了。
“不去算了,我自己跑。”
景澄故作灑脫說完,從他面前離開。
謝欽言抓了下頭發,胸口處堵得透不過氣。
但更讓他窒息的還在後面。
跑步回來,景澄非但沒生他的氣,還給他帶回來一份早餐,以前他們倆最愛去的那家店。
對他的态度明明已經夠惡劣了,他還锲而不舍。
謝欽言無端有些煩躁,景澄對他越好,他心裏越抵觸。
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難聽的話已經湧入喉嚨,卻被堵了回去。
“哥,不想吃的話也不要丢進垃圾桶了。”景澄趕在他出聲之前說。
下一秒,他斂下眸,聲音帶着幾分無力,“實在煩我的話,那我躲你幾天,等你心情好了再來。”
景澄已經退讓到這個份上,謝欽言還是不滿意。
“我希望你永遠別出現。”
傷害他仿佛成了本能。
景澄以為昨晚的話會對他起作用,結果只是他想多了,謝欽言心狠的程度令他刮目相看。
“我是你弟弟,這裏也是我的家,我們怎麽可能不見面呢?”
景澄苦笑了下,臨走前扔下一句,“早知會有今天,我們從沒認識過多好。”
人在賭氣的時候會說些沖動的話。
他也不清楚話裏有幾分真心。
總之回到房間後,景澄拉上窗簾,把自己關了起來。
心裏的委屈不知道向誰訴說,他只能發洩到備忘錄裏。
“我不想喜歡謝欽言了……”
敲下這行字的時候,過往的美好回憶全一股腦兒湧入腦海。
房內光線昏暗,他獨自蜷縮在沙發上,懷中緊緊抱着毛絨絨的抱枕,還是謝欽言帶他去玩射擊時贏下來的。
腦袋低垂,景澄整張臉都埋在抱枕中,雙肩顫動,發出低沉隐忍的嗚咽聲,像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狐獨無助。-
自那天起,景澄有半個月沒出現在謝欽言的面前,期間沈逾正約他去看球賽,被拒絕了。
沈逾正看他的精神狀态都有些為他擔憂,整日無精打采,對什麽都興致缺缺。
但其實,景澄很了解自己,他本就是這麽無趣的人,曾經因為有謝欽言陪伴在身邊,帶領着他去體驗各種新鮮刺激的事情,才不至于那麽枯燥,如今才算回到正常的軌道。
學校要舉辦運動會,他為增強體能,給自己報名了個長跑項目,每晚和林天譽一塊去操場跑步。
林天譽漸漸都察覺到不對勁了,奇怪問景澄,“最近怎麽沒聽你提起你哥啊?”
“我和他吵架了。”景澄很坦誠地說,但話鋒一轉,“不過是我單方面的。”
“你這整得跟小情侶鬧別扭似的,和哥哥哪有隔夜仇的,不都是打鬧着長大的嗎?”
“他不是我親哥。”景澄喝口水,坐到臺階上慢慢解釋起來,“我的親生父母把我遺棄在游樂園門口,剛好他的媽媽帶他去那兒過生日,看我孤零零站在那兒哭,就朝我走過來。當時,我的手裏攥着張紙條,上面寫着‘這孩子我們不要了,請好心人把他帶回家’,他們真的帶我回去了,還報警幫我找過父母……嗯,還好沒找到,然後就辦理了收養手續。”
景澄還記得那一天的謝欽言有多耀眼,氣質高貴得像個小王子,和滿身土氣的他有雲泥之別。
也就是這樣的他,毫無嫌棄地牽起他的手,一牽就是十年。
林天譽沒想到他成長經歷會這麽曲折,嘆氣拍拍肩,以示安慰。
男生之間,也說不出太矯情的話,林天譽忿忿不平道:“你親生父母要是看見你成長得這麽優秀,腸子一定都悔青了。”
景澄仰起頭,聲音很小,“我心裏希望他們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林天譽沒聽清他說什麽,看他的側臉,是挺讓人心疼的。
難怪他總是微笑應人,面對別人的請求也不怎麽拒絕,性格的養成果然和成長環境分不開。
寄人籬下的孩子是不會有家的歸屬感的,永遠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運動會那天,沈逾正得知景澄要跑1500米,特地來給他加油。
兩人隔三差五吃頓飯,處得像兄弟似的,關系還挺好。
“你這小體格能行嗎?”
景澄在熱身,沒空搭理他的蔑視。
活動下胳膊腿,他問沈逾正,“你最近有和我哥聯系嗎?”
“除了謝欽言,你沒有能和我聊的了?”沈逾正很無奈。
景澄抿住唇,無聲點頭。
沈逾正對他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友盡吧。”
雖然這樣說,還是沒離開,比賽開始後,他在場外慢悠悠追随着景澄,想看他會不會拿倒數第一。
出乎意料的,景澄不僅堅持跑下來了,名次也沒有倒數,到最後沖刺環節,甚至還提速了。
沈逾正還沒來得及替他感到高興,就看見他腳下一踉跄,狠狠往前摔去了……-
再次睜眼是在醫院,望見白茫茫的天花板,景澄懊惱不已。
就差十多米啊……
“澄澄,你醒了?”唐秋雲驚喜不已,俯身貼到景澄的臉側,“還有沒有哪不舒服?”
景澄下意識往周圍看了眼,沒見到謝欽言。
“阿姨,我沒事。”
“還沒事呢?小腿都骨裂了。”唐秋雲倒了水,忍不住批評起他,“你說你跑個一二百米就行了,幹嘛報個長跑?”
唐秋雲說什麽,景澄都應着。
待她說完之後,他忍不住問:“哥哥知道嗎?”
唐秋雲明顯遲疑了。
她第一時間就告訴了謝欽言,讓他一塊來,他不但拒絕了,還說等下要去喝酒。
“唐姨,我知道了。”
景澄沒用唐秋雲告訴他。
答案呼之欲出了,也沒說的必要了。
“行,那你休息會兒。”唐秋雲給他掖了被角,起身朝外走。
她給陪着謝欽言的司機打了電話,問謝欽言在哪兒,司機說在酒吧。
唐秋雲又一次要求謝欽言來看看景澄,他直接回了句:“媽,我不是醫生。”
“你也別叫我媽了。”唐秋雲氣得把電話挂了。
酒吧裏,謝欽言将手機甩到桌上,頭朝後仰,以手掩住眉眼間的疲憊之色。
夏明澤看出他情況不對,頹廢得沒半點兒生機,仿佛是等待死亡将要枯竭的生命體,很想勸他去看下心理醫生,但又不敢說。
忽然,一道戲谑的聲音插進來,“謝欽言?”
擡頭望去,看見他表弟夏尹然,夏明澤在心底“我靠”了聲。
他可別是看了他的朋友圈才找到這裏的。
夏明澤搞不懂,夏尹然對謝欽言怎麽就那麽執着,從初中開始喜歡他,一直到出國留學都沒放棄。
聽說謝欽言失明的消息,他甚至抛下學業,第一時間飛回來。
“你現在還單身吧?”夏尹然坐到謝欽言旁邊,問得很直接。
謝欽言以前都不搭理他的。
當然,現在也一樣。
夏尹然在旁說了幾句他都沒反應,氣得他咬牙道:“不知道的當你耳朵聾了。”
這話說完,他又莫名其妙一笑,“不過你越是對我冷淡,我對你越有興趣,我就喜歡你這種高冷又拽的。”
聽見這話,謝欽言終于有反應了。
他問夏尹然為什麽,沒希望不是應該放棄嗎?
夏尹然聳聳肩,“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暗戀為什麽深刻?就因為你沒體驗過跟他交往後那種幻想破滅的樣子,你所感受到的全是他的美好,兩個人只有在一起才能打破期待,否則永遠都會不甘心。”
謝欽言低頭,靜默片刻。
俨然是聽進去了他的話。-
接下來的幾天,景澄一直待在醫院裏打消炎針,他期盼出現的人,一下都沒來過。
每次當有人推門進來,他的眼中都會閃過一絲期冀的光,看到來人不是他,又會瞬間熄滅。
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謝欽言會離他越來越遠,就像小時候遺棄他的父母那般,可他除了被動接受,什麽也做不了。
到出院那天,唐秋雲把他接回家,謝欽言也還是沒來。
如果說他是不想去醫院,那麽回到家中,他總能露面了吧?
但盡管在隔壁,謝欽言也還是沒來看他一眼。
景澄躺在床上,熾熱的心像裂了個口子,不斷有冷風灌進來。
失望都是一點點積攢起來的,他也不知自己的熱情能維持多久。
也許飛蛾撲火就是想讓自己的犧牲來得更快一些。
景澄聽見唐秋雲敲了隔壁的門,顯然是告訴謝欽言他回來了,但景澄等了整整一個下午,等到天快黑了,人依舊沒有來。
謝欽言居然可以做到這麽絕。
他真挺佩服的。
換做是他,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怎麽可能狠下心。
夜裏,景澄收到沈逾正的消息。
他給景澄發了一段視頻,是在酒吧。
視頻裏可以清楚看到謝欽言坐在沙發上,距離他不遠的地方,一個男生手持話筒在唱歌,唱的是一首深情動人的用來表白的英文歌。
景澄不知道自己怎麽有耐心聽完的,在這首歌唱完之後,男生摘下話筒走到謝欽言的面前,對他說:“我從初二開始喜歡你,你一直都知道的,雖然你拒絕過我,但我也沒當回事,要不怎麽在國外一聽說你受傷的消息就立刻趕回來了?”
男生一看就是熱情洋溢的那種類型,大膽直接,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說這種話,也絲毫都不忸怩。
“謝欽言,我喜歡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喜歡你,義無反顧地喜歡你。”
周圍,掌聲熱烈。
男生的話語堅定有力,聽得出每個字都帶着十足的決心和誠意,會令人佩服他的毅力。
景澄認得他,夏尹然。
這是謝欽言狂熱追求者裏最執着的一位,他還曾讨好過景澄,想讓他幫忙制造機會。
情敵有時像一面鏡子,看他自信張揚,那樣坦率直接地對謝欽言表達愛意,景澄的大腦就像被什麽東西給叮醒了,身體內油然而生一股澎湃。
他從來沒對哥哥正式的表達過喜歡,連被他質疑的時候,他都沒有好好解釋,要如何讓他相信?
“我發這視頻就是想給你提個醒。”
“謝欽言沒拒絕他。”
沈逾正又發來語音。
聽完之後,景澄如墜冰窟。
剛燃起的熱火又被撲滅了。
哥哥是想找個男朋友來讓他死心嗎?
一牆之隔,景澄卻沒有勇氣找他問個清楚。
惴惴不安過了一夜,第二天,視頻裏的主人公堂而皇之出現在他們家裏。
夏尹然是跟着夏明澤來的,還給謝林峰和唐秋雲帶了補品。
景澄這會兒剛好在樓下,躺在床上容易胡思亂想,本想讓自己透透氣,沒想到堵得更厲害了。
“景澄,你都長這麽大了。”
夏尹然很驚喜地看着他,其實也就兩年多沒見。
不知要作何回應,景澄抿唇沒有說話。
唐秋雲把謝欽言叫下樓,夏明澤一個箭步沖上去,不知對他說了什麽。
景澄定定望着他,見他不耐煩蹙起眉,“誰讓你來的?”
這話是沖着夏尹然說的。
氣氛陡然尴尬,唐秋雲連忙打圓場,“幹嘛這樣說話,你同學也是好心。”
“沒關系。”夏尹然笑了笑,“你不是沒拒絕我嗎?”
“那是因為我一個字都不想和你說。”謝欽言罵了句有病。
他對追求者從來都是不留情面的。
或許是所有的溫柔與偏愛全給了景澄,沒辦法分到其他人身上。
雖然不應該,但景澄差點笑出聲。
原來哥哥沒有為了逼他放棄而跟夏尹然交往啊。他就說嘛!
像他這種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應該是情感潔癖的,才不會使這樣的手段。
可能是謝欽言的冷臉給多了,夏尹然習以為常,并不在意地回道:“今天太陽好,想叫你出去走走,這總行了吧。”
謝欽言沒有理他,直接對夏明澤說:“你再帶他來一次,別怪我翻臉。”
夏明澤怨憤地瞪了夏尹然一眼。
還不是他拿他闖過的禍威脅他,死乞白賴地求他帶他來找謝欽言。
“油鹽不進。”夏尹然無奈嘆了聲氣,看向景澄,“要不我們倆聊聊?”
景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腿,“我受傷了,不方便出去,在花園聊吧。”
夏明澤莫名其妙被謝欽言踢了一腳。
他能怎麽辦?他也攔不住啊!!
夏尹然微笑應允,“好啊,走吧。”
這一刻,景澄還當夏尹然很客氣,可誰知進到花園裏,他就冷下臉,不屑笑着說:“你根本不配得到謝欽言的喜歡。”
景澄很淡定的反問:“為什麽這樣說?”
“他對你那麽好,你為他做什麽了?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頹廢、堕落下去?”
“你怎麽知道我沒做呢?”
“呵。”夏尹然橫了一眼景澄,“你肯定做不到我這種程度,我把心都掏出來給他,不管他對我的态度再怎麽差,我從來沒有生過怨恨,那你呢?要是你能做到我這種程度,謝欽言他根本不會是現在這樣。”
景澄的心裏已經夠委屈了,被人冤枉這麽一番,胸口處積攢的酸澀不停向上翻湧。
他知道夏尹然在pua他,可他的确成功了。
怔然望着前面,景澄也在心中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做得還不夠。
不然他怎麽沒有底氣反駁夏尹然呢?
他真的沒有像他對謝欽言那樣,釋放出強烈的不顧一切的愛意。
“你知道謝欽言之前怎麽跟人說的嗎?”沉默了會兒,夏尹然再次開口:“他說他喜歡你只是享受那種被你依賴的感覺,他對你有種保護欲,你離開他了什麽都做不成,所以他現在失明了,那種滿足感也随之消失了。”
“我哥不會這樣說的。”景澄很篤定地反駁他,“你別想挑撥我們的關系。”
“信不信随你。”夏尹然無所謂地聳下肩,鄙夷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景澄,“別看謝欽言變成現在這樣,你也照樣配不上他,處心積慮留在他身邊,你不就是怕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嗎?”
停頓了幾秒,夏尹然佩服地點頭,“真夠可以的,沒那麽喜歡還要霸占他身邊的位子,自不自私。”
景澄沉默低着頭。
夏尹然每個字眼都很刺耳。
是在逼他退出,給他騰位置。
緩緩擡頭,見夏尹然邁步要走,景澄眼底閃過一抹晦暗。
從小都是乖孩子,沒放過幾次狠話。
凝視他的背影,積蓄了片刻的能量,景澄才揚起唇道:“什麽叫霸占?那位子本來就屬于我,我對謝欽言有多喜歡,不需要人盡皆知,你別癡心妄想了,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