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姜寶頤站在牆下,久久沒聽見陳思聿的回答,她正要問拂綠時,拂綠就轉過頭來,小聲道:“小姐,陳公子走了。”
“走了?那明日去府衙取婚書那事,他怎麽說?”她沒聽見陳思聿回答呀。
“陳公子沒說。”
“沒說誰準他走的?!”姜寶頤瞬間怒了。要不是陳思聿拖拖拉拉的,一直不肯跟她去取婚書,她現在早就相看好幾個了。
“你下來,讓我上去。”她要問問他陳思聿什麽意思!
拂綠想到先前陳思聿離開前,臉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就覺得心有餘悸。而姜寶頤又是個急性子,若讓她上來,只怕說不到兩句,兩人就能吵起來。
拂綠只得安撫姜寶頤:“小姐,陳公子外出公幹剛回來,此刻想必已是疲累至極了,您就算這會兒上來,只怕他也不會再出來見您了,反倒有可能會驚動夫人。要不咱們明日再問?反正陳公子已經回來了,左右也不急在這一時。”
姜夫人的氣還沒消呢,若要讓她知道,她又晚上爬牆,只怕少不了一頓念叨。
生氣歸生氣,但姜寶頤也不得不承認,拂綠說的在理。她冷哼一聲,只得勉為其難道:“那行,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明日再問。”
拂綠頓時松了一口氣,忙從梯子上下來,陪姜寶頤進房去了。
青喧正領着小厮在替陳思聿收拾,見陳思聿面帶寒色進來時,青喧頓時愣了愣。以往陳思聿回來見過姜寶頤之後,心情總是會很好的,今夜怎麽……
青喧心裏雖然疑惑,但面上卻不敢表露出分毫,只麻利将東西收拾好,正要退下去時,就聽陳思聿突兀開口:“我不在京裏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
陳思聿說這話時,語氣是篤定而不是疑問。
青喧是自小就跟在陳思聿身邊的,陳思聿這話一出,他便知道,這話問的其實是姜寶頤。青喧低頭戰戰兢兢說了,姜夫人帶姜寶頤去餘老太君花宴一事。
餘老太君的花宴陳思聿有所耳聞,說是花宴,其實是一場撮合姻緣的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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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宴過後沒兩日,便有幾位夫人陸續來姜家了。”
青喧話音落地,房中頓時一片死寂。從青喧的視角,正好能看見陳思聿搭在桌上的那只手,手背倏忽筋骨迸起,而掌心卻握着一個烏木盒子。
先前陳思聿本欲将它交給姜寶頤,但還未放進籃子裏,就被拂綠的話打斷了。
冗長的沉默過後,陳思聿再度開口:“哪幾位夫人?”
青喧報了幾位夫人的名字,是幾位與姜夫人平日交好的夫人。而私下相看,一般都是男方托與女方長輩交好的中間人傳話。
這下不用陳思聿再問,青喧已經主動交代:“這三位夫人登門前,分別與國子監的許祭酒,都察院的左都禦史,廣陽伯等三人的夫人見過面。”
而這三位夫人膝下,都有與姜寶頤年紀相仿,但尚未成婚的公子。
一次來三家,姜寶頤倒是越發的能耐了。陳思聿眉眼覆了一層寒色,又吩咐:“去查查花宴上發生了什麽。”
“是。”青喧應了,又支支吾吾道,“還有一件事……”他不知道該不該說。
陳思聿乜了他一眼,青喧瞬間不敢再有隐瞞,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前幾日,不知姜小姐怎麽惹姜夫人生氣了,姜夫人不但将姜小姐禁了足,還罰她抄寫《女誡》。”
說完之後,見陳思聿再無吩咐,青喧便躬身退下了。
房門阖上之後,房中便只剩下陳思聿一個人了,滿室明晃晃的燭火,愈發襯得陳思聿形單影只,一身寂寥。
陳思聿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烏木盒子,嗤笑一聲過後,将盒子放進匣子裏。匣子蓋上之後,就眼不見為淨了。
但眼可以強迫不見為淨,可心卻不行。
夜逐漸t深了,天地間萬籁俱靜,只有一輪圓月高懸于夜空中。
滿室紅燭溶溶,喜字成雙紅綢高挂。
姜寶頤穿着一襲紅寝衣盤膝坐在床上,烏發披散小臉雪白,一臉正色道:“陳思聿,我們既然成婚了,那就得約法三章。以後你主外我主內,換句話說就是外面的事聽你的,府裏的事你得聽我的。還有,你以後不準惹我生氣,要愛我疼我護我不準再惹我……”
姜寶頤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推進了喜被裏。
“聒噪。”有人傾身過來。
姜寶頤正要發脾氣時,腰卻被人按住,緊接着嘴也被堵上了。
茜紅的紗帳上,繡着鴛鴦并游于荷花前的圖案。紗幔晃動間,那對鴛鴦仿若活過來了一般,此時正在荷花前穿梭暢游。
燈暈被茜紅色晃動的紗帳篩過之後,光影裏也透着影綽朦胧的紅。
紗帳裏春潮湧動,雪白柔軟的足繃緊時,搖搖欲墜的汗珠終于砸了下來。
“陳思聿,疼。”
潮濕委屈的聲音響起時,陳思聿猛地睜開眼睛。先前的旖旎一瞬煙消雲散,眼前只剩一片暗色。
外面寂靜無聲,隐隐有犬吠聲遙遙傳來,夜風吹開窗子,涼風撲面而來。
向來冷清持重的公子,此刻卻是面色潮紅,額覆細汗,夢中的柔軟細膩,像看不見的絲線,緊緊将陳思聿纏繞其中,陳思聿掙脫不開。
第二日,青喧進來伺候時頗為驚詫。
陳思聿向來不喜熏香,但今晨房中竟然燃了熏香。而且他身上的寝衣,似乎也不是昨夜穿的那身了。
見陳思聿看過來,青喧忙道:“國公爺知道您回來,遣人來請您過去用飯。”
府裏四房平日都是各自在院中用飯,但陳思聿與陳敏禮關系不好,平日陳思聿用飯,要麽是單獨在自己院子裏,要麽就是與靖國公一道。
原本陳思聿就打算去見靖國公的,如今靖國公既遣人過來,陳思聿便直接過去了。結果他剛走到廊下時,就聽見房中傳來靖國公爽朗的笑聲。
陳思聿偏頭朝身側看了一眼,立刻有仆從答:“姜小姐過來了,這會兒正在陪國公爺說話。”
靖國公長了一張冷峻的國字臉,再加上性子嚴厲,子孫後輩在他面前都很拘謹。但姜寶頤在靖國公面前,非但沒有半分不自在,反倒還時常能讓靖國公開懷。
陳思聿進去時,就見姜寶頤坐在靖國公下側,不知她說了什麽,靖國公正滿臉笑意的點頭,似乎頗為認同她的話。一擡眸看見他,靖國公臉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思聿來了。”
“祖父。”陳思聿走過來時,目光佯裝無意掃了姜寶頤一眼。
她粉面烏發,穿着水紅色繡蝶戲花的褶裙,裙裾下露出綴着珍珠的繡鞋。只略看了一眼,陳思聿便倏忽将視線移開。
姜寶頤:“……”
難不成他還在生氣?!
睡了一宿之後起來,姜寶頤也覺得,昨晚陳思聿前腳回府,後腳自己就讓人爬上牆頭通知他,讓他今日同他去府衙取和離書這事,做的有些不大厚道。
所以梳洗過後,她同姜夫人說了一聲,便徑自來靖國公府了。
靖國公問完陳思聿的差事後,見陳思聿眼底有烏青,又道:“雖然差事重要,但你也要保重身體。”
陳思聿眼睫撲閃了一下,垂眸應了。
侍從已經将朝食擺好了,姜寶頤與陳思聿跟着靖國公在桌邊落座。靖國公指着桌上的一碟子薄皮包子,笑着道:“這是你們倆愛吃的包子,快趁熱吃。”
兩人不約而同應了,姜寶頤率先夾了一個包子,但那個包子她沒吃,而是放到了陳思聿的碗裏。
靖國公飛快在他們兩人臉上掃了一圈,然後立刻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喝他的粥。表面上裝作視而不見,可實則耳朵卻已經豎起來了。
陳思聿終于舍得擡眸看了姜寶頤一眼。
“你快點吃,吃完我們去府衙。” 姜寶頤催促。
陳思聿聞言,毫不留情将包子撥到一邊去。
姜寶頤:“……”
行!他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怪不得她了!姜寶頤将筷子一放,便熟稔轉過身向靖國公告狀:“祖父,您看看陳思聿,他欺負我,您得給我做主啊!”
“好好好,祖父給你做主。”靖國公說着,立刻轉過頭,板着臉訓斥陳思聿,“寶頤好心給你夾包子,你別不識好歹,快吃。”
“祖父,不只是包子。”姜寶頤直接說明來意,“您都已經同意我們退婚了,但陳思聿卻一直拖着,不肯跟我去府衙取婚書。”
這事靖國公原本不想摻和,可偏偏姜寶頤推到他面前了,他只得道:“你為什麽不和寶頤去取婚書?”
說這話,靖國公是想着給陳思聿一個機會。誰曾想,陳思聿直接冷淡道:“忙,沒空。”
靖國公:“……”
“祖父,您看看他,他這擺明就是故意的嘛。我們去府衙來回一趟,也用不了一個時辰,他就算再忙,這點時間總有吧。”姜寶頤拿陳思聿沒轍,她只能讓靖國公出面。
靖國公舍不得姜寶頤這個孫媳婦兒,可看着陳思聿那副不争氣的模樣,他除了生氣,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麽。
“好好好,祖父說他。”靖國公安撫完姜寶頤,又恨鐵不成鋼的罵陳思聿,“你們現在既然已經退婚了,那你就不要耽誤寶頤丫頭,尋個時間,你陪她去府衙将婚書取回來。”
靖國公都發話了,陳思聿不得不從。
“什麽時候去?”當着靖國公的面,姜寶頤想要個确切的時間。
“盡快。”
“盡快是什麽時候?你給我确定的時間。”她現在已經不相信他了。
陳思聿原本說一旬,姜寶頤不行。最後一番讨價還價之後,将取婚書的時間定在了三日後。
取婚書的事一定,姜寶頤瞬間喜笑顏開,她陪着靖國公用過朝食之後便離開了。
姜寶頤剛走,靖國公就踹了陳思聿一腳:“你個混小子!死鴨子的嘴都沒你的嘴硬!還忙沒空,你說句軟話會死嗎?”
陳思聿一時不防,被踹的一個踉跄,扶着柱子才勉強穩住身形。他垂眸,抿緊唇角:“她打定主意的事,就算我說軟話,也改變不了結果。”
“所以你就破罐子破摔是不是?”靖國公氣的想再踹陳思聿幾腳,可偏偏剛才他不小心扭了腰,這會兒也使不上力,只得憤聲罵道,“你老子慣會花言巧語,怎麽到你這裏,就成笨嘴拙舌了。以後你就等着後悔吧你!滾滾滾,別在我面前礙眼!”
靖國公将陳思聿罵走了。
而那廂陳敏禮剛從院中出來,就見姜寶頤帶着侍女,喜笑顏開走在對面的小徑上。陳敏禮立刻回頭,一臉震驚問仆從:“她怎麽又來了?”
“瞧姜小姐過來的方向,似乎是從國公爺的院子出來的。”
上次姜寶頤見了靖國公之後,靖國公将他罵了個狗血淋頭。此番見姜寶頤又去見了靖國公,陳敏禮生怕回頭靖國公回頭又拿他撒氣,便同仆從提前通氣:“回頭父親若問起我來,你們就說我今日當值。”
陳敏禮文不成武不就,因靖國公的緣故,他勉強領了個昭武校尉一職。仆從應了之後,陳敏禮便火急火燎的走了,瞧他那架勢,生怕走慢一步,就會淪為靖國公發洩的對象。
三日的時間一晃而過,這天一大早,姜寶頤就讓拂綠爬上牆頭,去喊陳思聿去府衙取婚書。
姜寶頤锲而不舍,陳思聿就算再不願意也沒辦法。
他們從府衙取完婚書出來時,姜寶頤正欲将婚書毀掉時,卻被陳思聿搶了過去。陳思聿語氣冷硬道:“這上面有我的名字,要毀也該由我親自來毀。”
這說的就跟上面沒有她的名字一樣。但見陳思聿面色不善,姜寶頤便大度道:“好好好,你拿去毀。”
反正現在這份婚書已經作廢了,誰毀都一樣。
姜寶頤回府同姜夫人說了此事之後,姜夫人便開始安排姜寶頤和人相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