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姜寶頤相看的第一個對象是左都禦史的二公子。
左都禦史與姜文正曾是同榜進士,而他家的二公子,風度翩翩儒雅溫和,是出了名的謙謙君子。但姜寶頤卻直接拒絕了:“他不行。”
“為什麽不行?”姜夫人不解。她見過那二公子,是個談吐溫雅的後生。
姜寶頤咬了口梨:“娘,你聽說過,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句話麽?說的就是這個人,表面上看着是個光風霁月的公子,其實私下卻是南風館的常客。”
姜夫人:“!!!”
南風館裏全是貌美的小倌,專供權貴狎玩。而且這人除了是南風館的常客之外,私下還有很多變态的癖好,上輩子有苦主狀告到太子殿下面前,才撕開了他僞君子的面具。
當時這事是陳思聿協助調查的,所以姜寶頤知道的很清楚。
姜夫人震驚過後,又看向姜寶頤:“你怎麽知道的t?”這事她都不知道。
“我有一次在街上時,無意看見他與一個男子舉止親密,當時我沒将這事放在心上,但知道要與他相看之後,我有些不放心,就讓人去打聽了,結果就打聽到他是南風館的常客。”
姜寶頤信口胡謅,但姜夫人也沒懷疑。因為對姜夫人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确定這件事,若對方當真是南風館的常客,那她絕對不會讓女兒同這樣的人相看。
很快,姜夫人派去打探的消息的人就回來了,打探到的與姜寶頤說的別無二致。
姜夫人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當即讓中間人傳話說相看作罷。左都禦史夫人還十分納悶,又托中間人詢問原因。
“兩個孩子沒緣分,不必見了。”姜夫人如是同中間人說。
中間人還欲再細問,但見姜夫人臉色不大好,且已經端起了茶盞,她只得識趣告辭。待中間人離去之後,姜夫人的怒氣就止不住了:“她兒子做的什麽好事,她自己心裏沒數麽?怎麽好意思讓人來問我,為什麽不願意相看?!”
姜夫人素來平和,鮮少會發這麽大的脾氣,可見這次是被氣狠了。
“阿娘,您消消氣,說不定嚴夫人并不知曉呢!”這話倒不是姜寶頤貿然猜測的,而是上輩子嚴書耀出入南風館玩弄娈童,以及那些變态癖好曝之于衆時,嚴夫人直接被氣的撒手人寰了。
若嚴夫人提前知曉此事,那時候的反應,斷然不至于這般激烈。
姜夫人覺得姜寶頤說的有理,她緩了一會兒才平複好心情,才同姜寶頤道:“這次的事,是阿娘不好,阿娘沒有打聽清楚,就打算讓你與他相看,差點害了你。”
“阿娘,這不是你的錯,是嚴書耀藏的太深了。”若不是她記得上輩子的事,也斷然不可能知道那樣溫文儒雅的皮囊下,竟然有那麽一顆肮髒龌龊的心。
姜夫人攬着姜寶頤:“後面的相看,阿娘一定會好好把關的,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再發生。”
“好,我信阿娘。”姜寶頤靠在姜夫人的肩膀上,悠閑的打了個哈欠。
姜寶頤與嚴書耀相看一事作罷之後,陳思聿就在東宮遇見了梁世餘。梁世餘是梁家最小的公子,亦是太子的親舅舅。
甫一見到陳思聿,梁世餘便靠過來,笑嘻嘻問:“姜夫人可曾向你道過謝了?”
旁人乍一聽這話,會覺得突兀,但陳思聿卻明白梁世餘說的是什麽。嚴書耀将自己出入南風館一事藏的很深,若光憑姜夫人一個內宅婦人,是絕對查不到的。這事其實是陳思聿在暗中幫忙的,但姜夫人并未察覺到。
“你要是太閑的話,不若去替殿下分憂。”說完,陳思聿徑自朝外走。
梁世餘這次倒沒再去追陳思聿,而是晃着扇子,突然嘆了口氣:“京中的桃花已經謝了,不知城外卧佛寺的桃花有沒有開。”
陳思聿腳下微頓,但并未停留,而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出了東宮之後,青穆便迎上來:“公子,姜夫人與許夫人商定,于三日後一同去城外的卧佛寺上香。”
國子監許祭酒家的夫人,曾在餘老太君花宴過後,托中間人上門見過姜夫人。
青穆一板一眼禀:“屬下查過了,許家家風清正,許公子本人不好男風,不賭錢不狎妓,平日除了讀書之外,只剩鐘愛美食。”
站在旁邊的青喧聽到這話時,臉都綠了。他們公子現在想聽的是這個嗎?!
青穆察覺到了青喧的目光,遂轉頭問:“你還有要補充的?”
青喧:“……”
他補充個屁!沒看見他們公子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的嗎?!
青喧生怕觸怒陳思聿,立刻連連搖頭:“沒有。”
見陳思聿聽完之後,久久沒言語,青穆難得自告奮勇了一回:“公子,可要屬下去阻止這場相看?屬下可以去打暈許公子,或者給他下巴豆粉。”
陳思聿聞言,冷冷看了青穆一眼,直接甩袖離開了。
“所以公子這是同意了嗎?”青穆拿捏不準陳思聿的意思,轉頭問青喧。
青喧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同意個屁!你脖子上架的那是個球嗎?!你破壞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你就不能長點腦子嗎?!”
青穆知道自己腦子不大聰明,所以青喧罵他他也不生氣,反倒癱着臉虛心求教:“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自然是繼續盯着許公子,找到他身上能攪黃這樁婚事的點。”
青肅重重點頭,然後主動請纓去盯許如清。但他一天十二時辰都盯着許如清,都沒找到能攪黃這一樁婚事的點。
而轉眼便到了去卧佛寺上香的日子。
雖說姜許兩家今日私下早就約好了,讓兩個小輩于今日在此相看,但對外兩家卻都做出偶遇的模樣。
這樣畢竟若是相看無果的話,也不影響兩個小輩以後的姻緣。
這是姜寶頤第一次出門與人相看,姜寶頤覺得十分新奇。下了馬車之後,她就站在姜夫人身邊,聽着姜夫人與許夫人寒暄。
上次在餘老太君的花宴上,姜寶頤曾見過許夫人,但這卻是她第一次見許如清。
許如清身形修長,穿着一襲寬袖青衫,立在許夫人身後,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書卷氣。見姜寶頤看過來,他便露出了一抹和煦的笑容。
姜寶頤遂也大大方方回了一抹笑意。
上過香之後,許夫人同姜夫人道:“卧佛寺的桃花最是有名,不知道這會兒開了沒有,不如讓兩個小輩替我們去瞧瞧?若開了我們一道賞花去。”
“也好。”姜夫人應了,又回頭去叮囑姜寶頤,“去看了就回來,不要到處亂跑。”
“哦,好。”姜寶頤乖巧應了。
姜夫人與許夫人去聽講經,姜寶頤和許如清便往後山的桃林行去,侍女小厮則不遠不近跟在身後。
走着走着,許如清突然嘆了口氣,轉頭含笑問姜寶頤:“是不是有時候覺得長輩也挺無奈的?”
“什麽?”姜寶頤沒明白他的意思。
“上京誰人不知,卧佛寺的桃花要到四月中旬才次第漸開,但我娘卻偏偏用了這個借口。”
今天出門前,姜夫人再三叮囑過姜寶頤,在許家母子面前要端莊持重,所以她拘謹點點頭:“嗯,有一點點。”
“确定只有一點點?”許如清停下腳步看她,他清潤的目光裏帶着笑意。
許如清雖然是讀書人,但他并不是個書呆子,相反他這人很好相處,談吐間讓人有種如沐清風的感覺,在他面前人很容易放松下來。
“好吧,不止那麽一點點。”姜寶頤如實說完之後,兩人又相視一笑。
先前彌漫在兩人之間的不自在,頓時消散了不少。許如清擡手替姜寶頤撥開面前的花枝,閑聊一般問:“你是第一次與人相看?”
“嗯,你呢?”姜寶頤歪頭問。
許如清輕輕颔首:“我也是第一次,不過我是被我娘逼着來的。”
“嗯?”姜寶頤看着許如清。
許如清停下來,突然朝姜寶頤行了個拱手禮,繼而道:“姜小姐,抱歉,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其實我已有心上人,但她出身微末,我娘不同意我們的婚事,還挾病逼我來相看,害你們跑來這麽遠的山寺,真是對不住。”
“這樣啊。”姜寶頤眼底飛快滑過一抹惋惜。
許如清這人清和平允,她對他還生了幾分好感,但他既然已有心上人,姜寶頤便立刻将那幾分好感收了。她沖許如清笑了笑:“沒事,這裏山景怡人,來這一趟也不虧。”
許如清坦誠之後,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又自在了不少。姜寶頤有些好奇許如清和他心上人的事,但她也注意着分寸:“若是不能說,就當我沒問。”
“我心悅她這事,沒什麽不能說的。”許如清和煦一笑。
古樸的山寺裏,經幡晃動熏香袅袅,迎春和梅花密密匝匝開在紅牆上,一男一女從牆下經過,男子高挑清俊,女子嬌豔明媚,看着十分像一對璧人。
但這場景落在陳思聿眼裏,卻十分礙眼。
在姜寶頤轉過頭對許如清笑的時候,陳思聿冷不丁叫了聲,“姜寶頤。”
姜寶頤吓了一跳,循聲望去,見陳思聿從不遠處走過來,她頓時蹙眉道:“陳思聿,你怎麽在這裏?”
“這佛寺只能你來,不準我來?”陳思聿聲音冷的跟冰碴子似的。
姜寶頤:“……”
這人是剛吃完爆竹嗎?!
許如清認得陳思聿,便同他打招呼。陳思聿冷冷應了一聲,目光如刀落在許如清身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敵意。
許如清:“……”
當着許如清的面,姜寶頤不想跟陳思聿吵,只得壓着火氣,道:“許公子,我們走,別理他。”
只是姜寶頤還沒來得及走,就聽陳思聿漫不經心道:“你之前不是說,你拿我當兄長麽?既然如此,那我這個兄長,自然要替你掌掌t眼。”
說着,陳思聿又轉眸看向許知清:“許公子……”
許知清不是傻子,陳思聿出現時,他就察覺到陳思聿的敵意了。所以陳思聿剛起了個話頭,他就立刻解釋:“陳公子你誤會了,在下早已心有所屬,且剛才就已經同姜小姐說過了。”
正打算用一百零八種法子刁難許如清的陳思聿,在聽到這話怔愣了兩個彈指後,立刻不着痕跡收了心思,然後故作遺憾道:“哦,是嗎?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祝許公子早日心想事成。”
“多謝陳公子吉言。”說完之後,許知清便先行一步了。
姜寶頤一把揪住陳思聿的袖子,氣沖沖瞪着他:“陳思聿,你非要跟我過不去是不是?”
“你從哪裏覺得,我是在跟你過不去?而且剛才明明是許如清自己說的,他早已心有所屬,且他已經同你說過這事了。”說話間,陳思聿擡手摘下姜寶頤發髻上的落花,又問她,“聽說這裏的佛祖很靈,要不要去拜一拜?”
“我自然要去拜的,我要求佛祖,讓你事事不如意,所願皆成空。”說完,姜寶頤氣咻咻的轉身離開了。
氣死她了!陳思聿是不是專門來克她的!!!
姜寶頤只顧生氣,也沒注意周遭,直到一道渾厚的鐘聲突然響起來時,她才停下腳步,下意識朝前望去。
前面庭院中有一株挂滿祈福帶的銀杏樹,樹下站着一個衣袍洗的發白的男子。風吹起紅色的祈福帶擦過那人頭頂上時,姜寶頤脫口而出喊了聲:“探花郎!”
庭院裏香客往來,但那人回頭時,卻一眼看見了站在月拱門旁的姜寶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