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原本姜夫人對衛守靖十分滿意。衛守靖這人一身正氣,又沒有花心思。最關鍵的是,杜夫人私下曾向她透過底——
說衛夫人說了,若這樁婚事能成,日後他們小輩過他們的日子,她絕不插手置喙。
姜夫人年輕時曾受過婆母的磋磨,衛夫人這個承諾簡直太讓她動心了。杜夫人篤定,看在這個承諾的份上,姜夫人會同意,讓兩個小輩再接觸接觸。
為了讓衛守靖在再接觸時能打動姜寶頤,杜夫人甚至還專門請了人來,教他如何與女娘交談。
可杜夫人怎麽都沒想到,衛守靖好不容易學會時,卻突然殺出來了一個薛家。
薛家是上京的五大世家之一,亦是當之無愧的簪纓世家。薛大公子于三年前成婚,膝下育有一女,而薛二公子薛寶昀今年十八,還尚未娶妻。
過完年之後,薛夫人就開始起張羅薛寶昀的親事了,但薛寶昀卻說他不想這麽早就成婚,他還沒玩夠。氣的薛夫人直接将他罵了一頓:“從小到大你都在玩兒,到現在還沒玩兒夠?那你跟我說說,你什麽時候能玩兒夠?”
“那最少得再玩兒個十年八載的吧。”
薛夫人聽到這話,氣的都想捶薛寶昀了。再玩個十年八載的他都快三十了,那時候跟他同歲人的孩子估計童生都考過了,而他除了年紀還有什麽?!
生氣過後,薛夫人愈發覺得,得趕緊讓薛寶昀娶妻,這樣薛寶昀的心才能定下來。
薛夫人私下看中了好幾個女娘,但她這邊剛同人家搭上話,薛寶昀就跑去跟人家說,他現在不想成婚,嫁給他與守活寡無異,讓人家最好想清楚再做決定。
原本能成的親事,被薛寶昀這麽一攪和,瞬間就黃了。
薛夫人捶了薛寶昀一頓後就被氣的病倒了。她膝下有二子,長子自小便出類拔萃,讀書入仕成家樣樣都沒讓她這個當娘的操心,而二兒子薛寶昀自小就是個淘氣包。
但因他是老幺,再加上小時候一直多災多難的,薛夫人難免對他多寵溺了一些。卻不想,一個沒注意竟然寵出了一個纨绔來。
薛寶昀文不成武不就,除了不作奸犯科之外,膏粱子弟那套惡習他全沾了個遍。
等薛夫人意識到這一點,想将薛寶昀掰正過來時,卻已是為時已晚。而且薛寶昀還振振有詞道:“大哥胸有丘壑,又是長子,給咱們薛家光宗耀祖的責任就交給他了,而我就負責在府裏孝敬您和爹。”
自己生的這個兒子有幾斤幾兩,沒有人比薛夫人更清楚,若要薛寶昀像他兄長那般,只怕薛寶昀這輩子都拍馬不及。但好在他們兄弟二人關系極好,對于薛寶昀這個弟弟,薛大公子向來是大事嚴管小事放任,而薛寶昀亦是十分配合。
左右這個家有長子撐着,且老大也願意護着弟弟,只要薛寶昀不作奸犯科,這輩子安穩富貴是無虞的。
所以薛夫人便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卻不想縱容到最後,薛寶昀又在親事上起了牛脾氣。薛夫人又氣又悔,病倒之後竟是許久都不見好。
薛家請了不少名醫都無濟于事,他們說薛夫人這是心病,他們醫不好。
薛大公子聽大夫們這麽說,思量許久後決定找薛寶昀聊一聊。可他還沒來得及去找薛寶昀,薛寶昀就已經沖進薛夫人的房中,沖薛夫人道:“娘,您不是一直逼着我成親麽?我可以答應您,但是娶誰得我說了算。”
正在和心腹抱怨自己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孽障的薛夫人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想娶誰?”
“姜寶頤。”
姜寶頤薛夫人是知道的。那小女娘性子活潑開朗,笑起來時眼裏像有星子似的。但姜夫人卻奇怪的看了薛寶昀一眼:“當初她和陳思聿退婚之後,我曾同你說過,想将她聘來給你做媳婦兒,你不是說她是你兄弟麽?怎麽現在又想娶你‘兄弟’了?”
薛寶昀臉上頓時閃過一抹不自在。
“娘,那都是多久之前的舊事了,您怎麽還提啊!”薛寶昀囫囵将這個話題接過,只催促道,“您就快點去幫我說吧,我聽說杜夫人也看上姜寶頤了,遲了我怕來不及了。”
“杜夫人?!可是與姜夫人交好的那個杜夫人?她的兒子們不都成婚了麽?”
“不是她兒子,是杜大人的外甥,前段時間剛得勝歸京的那個衛将軍。”薛寶昀急道,“哎呦,娘,杜夫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得快些去,遲了說不定就來不及了。”
“急什麽?兩家議親這種事只會慢不會快,再說了,姜家可是詩禮世家,向來看重禮節,杜家想快也快不了。”話雖是這麽說,但薛夫人卻一掃先前的病容,讓女使扶她起來上妝,又吩咐,“去打聽打聽那位衛将軍祖籍是哪裏的,家裏還有什麽人,關于他的一切,打聽的越詳細越好。”
“娘——”
薛寶昀剛起了個話頭,就被薛夫人打斷了:“再吵,你就自個兒說去。”
薛寶昀瞬間乖乖閉嘴了。
很快,遣去打聽衛守靖的下人便回來了,她将打聽到的事情,一一同薛夫人說了。
薛夫人颔首讓那人退下去,她也沒再說什麽,而是端起茶盞,慢悠悠喝起了茶來。薛寶昀心急如焚,生怕再遲一些,姜寶頤就同衛守靖定下了,到時候就算他娘去也無濟于事了。
可他娘卻是一副慢條斯理的模樣,薛寶昀還能不明白娘在想什麽。
“娘,只要您能将姜寶頤給我聘回來做媳婦兒,以後我一定收心,再也不惹您生氣了,您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成麽?”薛寶昀都想給他娘跪下了。
薛夫人等的就是這些話。她将茶盞放下,用帕子壓了壓唇畔:“記着你今兒說的話,回頭若敢耍賴,我定不饒你。”
薛寶昀連道不會。
薛夫人丢下一句,“你且在府裏等消息”,便帶着女使婆子出門了。
今日薛夫人請了與她交好的徐夫人設了一場雅集,請了不少官眷,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姜夫人與杜夫人了。
薛夫人過來同徐夫人打過招呼之後,便去找姜夫人說話了。
彼時姜t夫人正同杜夫人站在一起,杜夫人正在詢問姜夫人,什麽時候得了空,讓兩個小輩再見一面。姜夫人還沒來得及答話,便被走過來的薛夫人打斷了:“我找了一圈都沒找到你,原來你們竟然在這兒說話。”
幾人相互見過禮之後,姜夫人看向薛夫人,笑着問:“不知夫人找我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前面有個亭子,不如我們移步去那兒說?”薛夫人道。
姜夫人應允了,杜夫人見她們二人有話要說,欲離開時卻被薛夫人叫住:“杜夫人也一起來吧,左右是好事,多一個人聽也無妨。”
杜夫人聞言有些好奇,便跟着她們一道過去了。
三人在亭中落座之後,薛夫人先是問起了姜寶頤。杜夫人心裏突然咯噔一聲,頓時生出一種不詳的預感。
雖然姜夫人有意讓姜寶頤和衛守靖再接觸一回,但薛夫人問的是姜寶頤可曾許了人家,她自然如實說不曾。然後她就聽薛夫人問:“那不知姜夫人可看得上我家那小子?”
姜夫人頓時一愣,杜夫人整個人也僵住了。
“薛夫人,這事可開不得玩笑。”姜夫人忙道。
“我自是不會拿兒女婚事開玩笑。想必姜夫人應該也有所耳聞,過完年之後,我就在張羅我家那小子的親事了。我看了好些女娘,他都不願意,氣的我病了一場之後,他才同我說了實話,說他傾慕你家寶頤許久了,除了你家寶頤之外,他誰都不娶。”
這種時候,原本杜夫人這個外人本不該插嘴,可姜夫人都光明正大的撬牆角,她做不到無動于衷:“既然薛二公子傾慕寶頤許久,那為何我從未聽人說過這事?”
話一出口,杜夫人便突然意識到,這話說的不妥,只是她想補救已來不及了。
“瞧杜夫人這話說的,女娘家名聲向來重要,我家那小子傾慕寶頤無錯,可若弄的人盡皆知,那就是他的錯了。”說完這話之後,薛夫人便不再搭理杜夫人,而是繼續同姜夫人說話。
“我細問之下才知,他傾慕你家寶頤許久,只是從前因寶頤身上有婚約,這才不得不将這份傾慕埋在心底。如今寶頤既已退婚,他這才鼓起勇氣同我說了這事,我又是氣又是心疼的罵了他一頓,若他早些将他的心思告訴我,何至于拖到現在。不過好在他們有緣,現在兩人都未婚嫁,一切都還來得及。”
薛夫人坐在中間,這會兒她又側過身面向姜夫人那邊,杜夫人雖然着急,但卻插不上話。
薛夫人望着姜夫人,言真意切:“我家那小子你是看着長大的,他身上雖然壞毛病不少,但本性卻不壞。而且他和寶頤從小就認識,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我府裏是個什麽情況,想必你也清楚,我就不多言了。我只說一句,若寶頤肯嫁,我定然将她當親生姑娘待。”
說完之後,薛夫人并未立刻要姜夫人給她答複,而是讓她回去好生考慮幾日再說。
之後薛夫人又同她們閑聊幾句便離開了,等到亭中只剩下她們兩個人時,杜夫人試圖想為自己那外甥說幾句好話,卻發現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性格木讷的衛守靖,對上和姜寶頤從小就認識的薛寶昀本就勝算不大,再加上薛寶昀還有個會來事的娘。
而此時的姜寶頤并不知道這事,她只看向面前的青衣女子。
姜寶頤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向如蘭,更沒想到向如蘭會叫住她。
姜寶頤與向如蘭只在幾次花宴上見過,但兩人其實不熟,可姜寶頤卻知道向如蘭。
上輩子她是嚴書耀的妻子。後來嚴書耀好男風玩娈童致死一事被揭開之後,向如蘭雖然最後與嚴書耀也和離了,但是和離沒多久便想香消玉殒了。
今日在這雅集上看見向如蘭時,姜寶頤就在猶豫。
這樣娴雅如蘭花般的女子,她不願再見她被人欺騙步入泥沼中,最終落了個香消玉殒的結果。但姜寶頤還沒想到,該怎麽和她搭話時,向如蘭卻主動來找了她。
“姜小姐,我能否冒昧問一句,你當初為何拒絕與嚴公子相看麽?”
最近向家安排了她和嚴書耀相看,嚴書耀風度翩翩儒雅溫和,向如蘭對他很有好感。可就在兩家長輩開始議親時,向如蘭卻無意得知,當初嚴家曾屬意姜寶頤,但姜家卻直接拒絕了相看。
姻緣這種事成與不成,本就是看緣分。但尚未相看,卻直接拒絕的,卻是少之又少。
而且據向如蘭所知,姜寶頤拒絕了與嚴書耀相看,但卻并未拒絕其他的人。向如蘭心裏便生了疑惑,今日既在這裏遇見了,她便想找姜寶頤問個清楚。
向如蘭既問了,姜寶頤斟酌片刻,只道:“向姑娘,嚴公子并非良人,還請姑娘謹慎。”其他的事,她不便多說。
而向如蘭素來聰慧,對上姜寶頤告誡的目光之後,她也沒再多問,只鄭重朝姜寶頤行個謝禮。
姜寶頤便狀,便知向如蘭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也沖向如蘭笑了笑,便帶着侍女去尋姜夫人。
在雅集上,姜夫人不動聲色,直到回府之後,她才同姜寶頤說了薛夫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