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更)

第23章(二更)

胡院判下值來靖國公府為陳思聿診脈時, 曾說陳思聿的脈象比昨日虛弱了不少。但當時他又說,或許是因陳思聿久未進食的緣故。

胡院判當即調整了藥方,可現在陳思聿非但沒有蘇醒的跡象, 反倒脈象越來越弱了。

“剛才青肅來報,說今晨已是連藥都喂不進去了。”

拂綠話音剛落,姜寶頤便掀被從床上下來,連鞋都顧不上穿, 就往門口的方向跑。

姜夫人聞訊趕過來,正好在門口撞見了姜寶頤。見姜寶頤散着發, 連鞋襪都沒穿就要出去, 姜夫人忙攔住她:“先更衣梳頭, 娘陪你一起去。”

不過一刻鐘左右, 侍女們便替姜寶頤收拾妥當了。姜夫人沒再耽擱,她們母女倆當即朝靖國公府直奔而去。

她們過去時,陳思聿的院外又圍滿了其他三房的人。

因先前靖國公發了脾氣,眼下其他三房人都不敢往裏湊, 只能聚在這裏,探頭探腦的打聽消息。

看見姜夫人母女過來,賀秀蘭當即便迎過來。

眼下其他三房都在這裏等消息, 姜夫人覺得自己不便進去, 便同姜寶頤道:“你進去看看思聿, 娘在這裏和你二嬸她們說話。”

姜寶頤匆匆同賀秀蘭打了聲招呼, 便提裙朝院中跑去。立在廊下的婆子見狀,立刻替姜寶頤打起竹簾。

姜寶頤甫一踏進房中,就見陳思愆他們父子二人并靖國公都在。不過短短三日, 先前精神矍铄的靖國公,像突然被人抽走了精氣神, 面容陡然蒼老了許多。

“祖父。”姜寶頤含淚喚了一聲。

陳敏禮扭頭,看見姜寶頤時,眉心頓時蹙起。他們不是已經退婚了嗎?姜寶頤怎麽還隔三差五的往他們府裏跑?!

“寶頤來了啊。”靖國公應了一聲,招手示意姜寶頤過來。

陳敏禮見狀,就算是對姜寶頤有再多的不滿,他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冷着臉站在一旁。

姜寶頤依言走到靖國公身邊,小聲問:“祖父,陳思聿怎麽樣了?”

“他不是太好。”

陳思聿床前的屏風已被撤走了,所以姜寶頤站在這裏,就能看見陳思聿。陳思聿一如前兩日那般沉睡着,青喧端着藥碗在喂藥,但喂的藥卻幾乎全流進了陳思聿的衣衫裏。

“怎麽會這樣?”姜寶頤睜大眼睛,一臉急切望向靖國公,“胡院判呢?他怎麽說?”明明昨天藥都能喂進去的,怎麽今天突然就喂不進去了。

“胡院判說,思聿這是心病。”

“心病?!”姜寶頤不明白。

其實不單姜寶頤不明白,靖國公這個做祖父的也不明白。因為當時,胡院判的原話是,大公子的病症不在身上,而是在心裏。換言之,是因為陳思聿自己不肯用藥,也不肯醒來。

雖然這個大孫子平日從不與人說心事,但靖國公不覺得他會因外界的事而将自己困住。唯一有可能讓他困住自己的,只有姜寶頤了。

靖國公将目光落在姜寶頤身上:“丫頭,你既過來了,就去看看他,跟他說說話吧。”

姜寶頤點點頭,走到床邊。見青喧又将一勺藥流進了陳思聿的衣襟裏,她伸出手道:“給我吧。”

青喧将藥碗遞給姜寶頤。

靖國公起身,用眼神示意陳敏禮等人跟他出去。

姜寶頤并未察覺,她用自己的帕子墊在陳思聿的衣襟上,然後才舀了一勺藥喂給陳思聿。結果還是與青喧喂的一樣,那勺藥又全流到了她墊的帕子上。

姜寶頤不氣餒,又嘗試喂了一勺,結果還是如此。

直到此時,姜寶頤才發現,不是她喂藥的手法不對,而是陳思聿不肯喝。姜寶頤吸了吸鼻子,扭頭将藥碗交給青喧:“你再去重新熬一碗來。”

青喧端着藥碗立刻去了。

青喧一走,房中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躺在床上的陳思聿臉色蒼白如紙,驀的讓姜寶頤想起自己今晨做的那個夢。夢裏陳思聿的臉色也如現在這般,蒼白的沒有半分血色,她看着他的生命一點一點消逝卻無能為力。

她好不容易才從那個噩夢裏醒來,眼下陳思聿卻又成現在這個樣子,夢裏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再度席卷而來。

“陳思聿,你不要吓我,你快醒來好不好?”姜寶頤坐在一旁的腳踏上,看着這樣的陳思聿,她又害怕又愧疚,“是我錯了,我不該跟你吵架,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要是就這麽死了,那我就成殺人兇手了,我不想成為殺人兇手,我也不想你死。陳思聿,你別死好不好?你跟我說句話,陳思聿……”

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姜寶頤就想到什麽說什麽:“上輩子我嫁給了你,最後卻落了個橫死的下場。好不容易一睜眼發現我又回到了十六歲這一年,我們之間還沒成婚,那就一切都來得及上。

“上輩子,我連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都不知道,就稀裏糊塗嫁給你了,結果我們倆還老吵架。而你吵完架之後一點覺悟都沒有,晚上還非要跟我睡一個被窩,我都要憋屈死了。如今重活了一回,我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喜歡的人,我跟他還沒見上幾面,就因為你莫名其妙成了殺人兇手,他以後肯定不會再搭理我了。所以陳思聿,你不要死好不好?只要你肯醒來,你讓我做什麽我都願意。真的,陳思聿,你別死好不好?”

說到最後,姜寶頤整個人泣不成聲。

她雖然不想再嫁給陳思聿了,但她真的從沒想過讓陳思聿死。她希望他活着,活的長命百歲才好。

青喧端着重新煎好的藥進來,就見姜寶頤坐在床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青喧驚t的差點連碗都扔了。還是姜寶頤打着哭嗝道:“藥煎好了?那你端過來,我來喂他。”

因着這番話,青喧才将差點飛出去的心重新揣回肚子裏,他走過去将藥碗遞給姜寶頤。

姜寶頤用手背試了試藥碗的溫度,然後指揮青喧:“你把陳思聿扶着坐起來,讓他靠在你身上。”

青喧依言照做。

姜寶頤先用攀膊将袖子綁起來,然後端着藥碗傾身湊過來,一手捏住陳思聿的鼻子,待陳思聿受不住剛張嘴,姜寶頤立刻将藥碗抵過去,直接将藥往裏灌。

青喧直接被驚呆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敢這麽對他們公子!

其實姜寶頤也是第一次幹給人灌藥這種事。結果灌到一半,她手中的藥碗突然被人打翻了,剩下的半碗藥全潑到了姜寶頤的身上。

姜寶頤驚呼一聲,猛地站起來。

緊接着,原本昏迷不醒的陳思聿,突然彎腰單手撐在床上,垂頭劇烈咳嗽起來。姜寶頤和青喧都呆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是陳思聿咳完之後,擡眸抿唇不悅的看向姜寶頤:“你要嗆死我?”

姜寶頤和青喧這才反應過來。

“陳思聿,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姜寶頤高興的過了頭,甚至還突然傾身抱了陳思聿一下。

陳思聿身子一僵,正欲擡手去安撫姜寶頤時,懷中的溫軟已突然撤走了。

姜寶頤像只歡快的蝴蝶一樣朝外跑去:“我去告訴祖父他們。”

靖國公一行人在院外等着,聽見陳思聿醒了的消息,當即便急急朝房中趕去。

看見先前昏迷不醒的陳思聿,這會兒已經坐起來了,靖國公這才松了一口氣,步履淩亂走過去:“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陳敏禮并他的叔伯兄弟們也都進來了。

其他的人陳思聿都不在乎,他唯一在乎的只有靖國公。看着靖國公鬓邊新長的白發,陳思聿沙啞道:“孫兒不孝,讓祖父擔心了。”

靖國公沒說話,只是用大掌重重拍了拍陳思聿的肩膀。

很快,胡院判又被請進來了,他為陳思聿診過脈之後,道:“大公子已無大礙了,但最好還是好生休養一段時日的好。”

靖國公同胡院判道了謝,讓陳敏禮親自去送胡院判。

如今陳思聿剛醒來,靖國公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見陳思聿精神不濟,便将陳思聿的叔伯兄弟們都帶走了,讓陳思聿好好歇息。

等到衆人都離開之後,陳思聿問:“姜寶頤呢?”先前姜寶頤說去告訴靖國公他醒來的消息之後就不見人影了。

青喧出去問了一圈之後,進來回話:“姜小姐的衣裙上沾了藥漬,她回府更衣了。”

陳思聿輕輕颔首,讓人備水他要沐浴。

青喧忙去安排了。過了約莫一刻鐘,小厮将水備好之後就退下了,陳思聿脫染了藥漬的衣袍時,無意摸到左手手腕觸感有些奇怪。

陳思聿撥開袖子,突然發現,自己左手手腕上多了一條疤。

那條疤與腕骨齊長,雖然此時已經愈合了,但從它猙獰凸起的觸感來看,當初下手之人應該是起了殺心的。

但陳思聿此處卻從未受過傷。

而且陳思聿記得很清楚,在他昏迷之前,他左手手腕上并沒有這道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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