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只是陳思聿還沒想出來, 如何讓姜寶頤答應盡快成婚,陳敏禮院中的人便來說,陳敏禮請他過去有話要說。
他們父子之間勢同水火, 之前陳思聿小的時候,陳敏禮也曾在陳思聿面前擺過父親的款兒。但後來被靖國公指着鼻子臭罵了一頓之後,陳敏禮才收斂。
再到後來,陳思聿年歲漸長, 即便沒有靖國公,他也能應付陳敏禮。
陳敏禮在他這裏非但沒讨到好, 反倒被他氣的跳腳之後, 陳敏禮便不敢再來招惹他了。顯然今日他那兩位叔伯又拿話刺激到陳敏禮了, 不然陳敏禮也不至于好了傷疤忘了疼。
陳思聿本不欲搭理陳敏禮, 他都已經轉身要往他院中走了,但不知道想到什麽之後,他突然改了主意。
陳敏禮在書房等陳思聿。
他們父子二人關系本就勢如水火,在靖國公躍過陳敏禮, 請封陳思聿為世子之後,他們父子二人的關系更是差到了極致。
“大老爺,世子來了。”有仆從在廊下高聲禀道。
坐在書房裏的陳敏禮怒聲道:“讓他滾進來!”
仆從聽到這話, 下意識去看陳思聿。陳思聿依舊是那副淡漠的神色, 他緩步上了臺階, 仆從立刻殷勤替他撩起書房門口的簾子。
陳思聿剛進書房, 一個上好的青花瓷瓶就在他腳邊碎開。緊接着,便是陳敏禮怒不可遏的聲音:“孽障!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去下聘這麽大的事,你竟然都不來同我說一聲, 就這麽私自做主了!”
雖然同住一個屋檐下,但他們父子二人上一次見t面還是在中秋宴上。如今已時隔将近月餘, 甫一見面陳敏禮便是怒罵指責。
不過好在這麽多年了,陳思聿也早就習慣了。
他擡起頭,目光冷漠道:“我若告訴父親,父親是會替我添聘禮?還是會替我操持婚事?”而且他與姜寶頤議親府裏上下早就傳遍了,若陳敏禮對他有那麽一丁點的關注,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陳思聿這話,瞬間戳到了陳敏禮的肺管子上。
“你還好意思提聘禮!如今我們四房尚未分家,你的聘禮是從公中出的,便該按照公中的分例走,而不是以公謀私……”
“父親若覺得我以公謀私,大可去府衙告我。”陳思聿打斷陳敏禮的說教,目光涼薄看着他。
陳敏禮頓時被氣的發抖,他嚯的一下站起來:“你以為我不敢嗎?!”
陳思聿聞言,驀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麽看怎麽譏諷。
“你請便。”陳思聿丢下這麽一句,徑自便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對陳敏禮這個父親,從前他沒抱過期待,以後也不會對他抱有期待。
幾乎是陳思聿剛出書房,裏面就傳來噼裏啪啦重物墜地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陳敏禮的怒吼聲。
徐玉柔得到消息後匆匆趕過來時,正好在書房門口遇見了陳思聿,徐玉柔匆促的腳步頓時停了下來,只得怯懦望着陳思聿,她動了動唇似是想開口。
但陳思聿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他直接神色冷漠的走了。
徐玉柔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她身側的嬷嬷欲為她鳴不平時,就聽到書房裏又傳來嘭的一聲,徐玉柔回過神來,立刻往書房裏走去。
書房裏已是一片狼藉,陳敏禮正臉色鐵青坐在桌案後,怒不可遏罵道:“這個孽子!跟他娘一樣不可理喻,早知道他是這般桀骜不馴,當年我便讓他娘将他一并帶走,也省得現在來氣我了!”
這父子倆每次見面時總是要大吵一架的,而每次吵完之後,陳敏禮都會被氣的發指眦裂。而每次這個時候,徐玉柔都是那朵體貼溫柔的解語花,她會柔聲細語的安撫開導陳敏禮。
陳敏禮的怒氣消了過後,對着徐玉柔他又生出了濃濃的愧疚:“這麽多年,是我讓你和二郎受委屈了。”
自從徐玉容同他和離,他将徐玉柔母子接過府之後,靖國公便厭棄了他這個長子,連帶着徐玉柔母子也跟着他受委屈了。
陳敏禮一直覺得對不起妻兒,想盡力彌補他們。
所以為了陳思愆能在上京留下來,他舍棄了世子之位。甚至在朝中大臣來恭賀陳思聿成為世子時,為了陳思愆的前程,他也豁出去這張老臉出去待客,只想着趁勢為他們家的二郎鋪路。
而這次陳思聿大婚,陳敏禮又想到了徐玉柔。
當年徐玉容做大房的夫人時,府裏的掌家之權在徐玉容手上。後來徐玉容同他和離,他又娶了徐玉柔之後,靖國公厭惡他們夫妻倆,便直接将管家之權交給了二房的賀秀蘭。
雖然徐玉柔從未同他說過,但陳敏禮心裏明白,上京拜高踩低者極多,這些年徐玉柔在外行走時,想必是受了不少委屈。
雖說這些年,陳思聿同他這個父親關系不好,可不管怎麽說,他都是陳思聿的父親,而徐玉柔既是陳思聿的姨母,又是陳思聿的繼母,陳思聿總不能一輩子都拿他們當仇人。
此番陳思聿大婚,陳敏禮便有心想讓徐玉柔來操辦,這樣到時候賓客一來,就知道他們冰釋前嫌了,這樣對彼此的名聲都好。
陳敏禮早早便将這番打算同靖國公說了。
雖然靖國公這些年一直對他沒有好臉色,但陳敏禮說完這番話之後,他明顯感覺到靖國公也正有此意。靖國公雖然恨他年輕時做下的那些混賬事,可他如今上了年紀,到底想要家宅安寧子孫和睦。
是以說完之後,陳敏禮又聲淚俱下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說了許多。最後靖國公只滿臉不耐煩道:“我會同思聿提這事,但他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肯不肯答應那我就管不着了。”
陳敏禮想着,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靖國公的面子上,陳思聿應該會同意這事。
卻不想陳思聿竟然這麽絕情,又将他的婚事交給二房的賀秀蘭操辦了。他這跟告訴所有人,他此生都要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有什麽區別!
徐玉柔聽陳敏禮這麽說,眼淚撲簌簌往下掉,但她還是強撐着笑道:“老爺,我們是一家人,哪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我們一家人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至于別的,我不敢奢求。”
聽到徐玉柔這話,陳敏禮一面覺得她識大體,一面對徐玉柔的愧疚越發深了。
“柔兒,你放心,終有一日,我會讓那個逆子乖乖叫你繼母,也會讓你成為靖國公府的當家主母。”陳敏禮攬住徐玉柔,同她保證。
陳思聿如今已是世子了,日後他會承襲國公的爵位,所謂讓她成為靖國公府的當家主母,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但徐玉柔并未反駁陳敏禮的話,而是倚在他身上,柔柔應了一聲。
而從陳敏禮這裏離開的陳思聿徑自出了府。在出府之前,陳思聿讓青喧去姜家同姜寶頤說,若她這會兒無事,他帶她去街上逛一逛。
姜寶頤正想同陳思聿說婚期的時候,聽到禀報之後,她當即便換了身衣裙出去了。
今晚的月光很亮,像霜似的,又冷又亮的鋪了一地。而姜寶頤出去時,就看見陳思聿獨身一人站在滿地清霜裏,他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燈盞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姜寶頤蹑手蹑腳上前,原本想吓一吓陳思聿的。可她走近時,卻發現今晚的陳思聿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姜寶頤便收了玩心,湊過去問:“怎麽啦?”
卻不想下一瞬,她就被陳思聿抱進了懷裏。
“欸……”姜寶頤本想說,有人看着呢!
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陳思聿已經将頭埋在她的頸窩裏,聲音低啞道:“阿寶,我們早點成婚好不好?”
并不想早些成婚的姜寶頤:“……”
但現在陳思聿這個樣子,姜寶頤也不好直說,她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問:“怎麽了?出什麽事?”
“沒有。”陳思聿将姜寶頤又抱緊了幾分,“我只是想早些娶你過門,這樣除了祖父之外,我就又多一個親人了。”
姜寶頤一聽這話,便猜十有八/九是陳思聿又和他爹吵架了。
“是因為聘禮的原因?”
“不是。他們想操辦我們的婚事,被我拒絕了。”
姜寶頤乍一聽到這個事時,覺得有些匪夷所思。陳敏禮不是同陳思聿勢如水火麽?怎麽這次突然想操辦起陳思聿的婚事了,但轉瞬姜寶頤就想明白其中的緣由了——
陳思聿如今已被冊封為世子了,且他又是太子身邊的紅人,而上京不乏拜高踩低之輩,陳敏禮主動提出要幫他們操辦婚事,其中多少是出于親情姜寶頤不知道,但其中絕對少不了利用和算計。
而成婚是她和陳思聿一輩子的大事,姜寶頤并不想讓它被陳敏禮辦成拉攏人脈的存在。不過好在陳思聿說,他已經拒絕了。
姜寶頤想了想,哄孩子似的拍了拍陳思聿的背心:“辛苦你了。”
他們府裏家宅安寧親人和睦,父母兄嫂們都疼她,所以她過的安樂而幸福,從未體會過陳思聿那種生活。但姜寶頤知道,陳思聿一個人過的很辛苦。
“所以我們早些成婚好不好?”
姜寶頤:“……”
怎麽又饒回這個話題了呢!
不過今晚她出來也确實是要同陳思聿商量這事的,雖然她有些心疼陳思聿的遭遇,但婚期定在臘月肯定是不成的。
“臘月太趕了,而且冬天太冷了,我想等到明年春末夏初天氣不冷不熱的時候再成婚。”姜寶頤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春末夏初得到四月了,那還要等半年,不能早一些麽?”陳思聿的目光落在姜寶頤臉上,平日清冷的雙眸,此刻卻鋪滿了寂寥。
姜寶頤看不得陳思聿這個樣子,她妥協了一點點:“那就三月吧。”
“三月太晚了。”陳思聿提議,“一月成婚如何?”
“不行。剛過完年就成婚太趕了,而且那時候天氣也還沒回暖,你知道的,我怕冷。”
姜寶t頤确實怕冷,陳思聿雖然着急成婚,但到底沒勉強姜寶頤,他又退了一步:“那就将婚期定在二月。二月天氣也暖和了,而且那時候春花漸開,正好适合成婚,怎麽樣?”
其實姜寶頤還是中意三月成婚,不過陳思聿這邊已經妥協了,那她這邊自然也要妥協一些:“行,二月就二月吧。”
婚期定下來之後,姜家和靖國公府就開始陸續籌備起來了。
映秋此番進京,一來是奉徐玉容之命給姜寶頤和陳思聿送東西,二來便是幫忙籌備陳思聿同姜寶頤的婚事。如今婚期既定下之後,映秋給徐玉容寄了一封信之後,便與賀秀蘭一道操辦起了陳思聿的婚事。
而姜家是嫁女,各處籌備不用像靖國公府那麽繁瑣,姜寶頤出閣的操辦姜夫人大部分都交給楊瑩了,她自己只負責兩件事,一件是為姜寶頤準備嫁妝,另外一件則是教姜寶頤如何管家。
從前姜夫人也在陸陸續續教姜寶頤,但姜寶頤一直沒好好學。當時她年紀尚小,姜夫人便也舍不得将她逼的太狠了,所以便也有一搭沒一搭的教。
如今婚期定下了,眼看着過完年姜寶頤就要嫁了,姜夫人瞬間急了。
陳思聿是世子,姜寶頤嫁過去就是世子妃了,到時候靖國公府的掌家權定然會交到姜寶頤手上。若姜寶頤屆時還不會管家,那靖國公府其他三房還不把她吃了。
所以自從婚期定下之後,姜夫人便每日将姜寶頤帶在身邊,給姜寶頤傳授掌家之道,外加如何管理仆從以及各方的人情往來。
姜寶頤聽的昏昏欲睡,但卻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學。
時間如水靜淌,轉眼便到了臘月中旬。
臘月二十這一日,陳思聿早早下值來了姜家帶姜寶頤去見宋淼。不知宋夫人用了什麽法子,竟然真的說動了宋大人将宋淼嫁給了她表哥陸彥寧。
但因為宋淼府裏的情況特殊,所以宋淼與陸彥寧的婚事也辦的十分趕,他們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八。
自從婚期定了之後,她們兩個小女娘都被拘在了府裏學規矩繡嫁衣,如今好不容易見上一面後,她們坐在一處說着各自如今的事情。
因為宋淼與姜寶頤交好的緣故,陳思聿與陸彥寧見的次數多了,如今他們兩人也能坐在一起聊天了。
說到最後,陸彥寧舉杯沖陳思聿道:“恭喜陳世子得償所願。”
“也恭喜陸公子得償所願。”陳思聿舉杯,二人眼神相碰了一下,不約而同舉杯飲盡酒水。
等他們四人從酒樓出來時,外面已是寒風呼嘯,瞧着像是暴雪将至。他們四人相互告辭後,便各自上了馬車。
車夫駕着馬往姜家的方向走,姜寶頤與陳思聿坐在馬車裏,喝了酒之後的姜寶頤覺得很熱,她十分抗拒陳思聿的接近:“你離我遠點,讓我自己涼快涼快。”
說着,姜寶頤自顧自選了個離陳思聿最遠的地方,然後倒了盅茶喝起來。
陳思聿見狀無奈笑了笑,便随她去了。
馬蹄嘚嘚而行,車夫想趕在下雪之前回府,見路上人跡稀少,他便将馬趕的快了些。可誰曾想,在途徑一個路口時,一個小孩猛地蹿出來。
車夫吓了一跳,忙慌亂拉缰繩。
馬被拽的脖頸高高揚起,馬蹄胡亂蹬地時被地上的冰滑倒,直接重重跌了下去,連帶着馬車也翻了。
變故是驟然發生的,陳思聿反應過來時,已是下意識伸手去護姜寶頤,可姜寶頤離他太遠了,他的手還沒碰到姜寶頤,姜寶頤的身體已經歪倒下去了。
腦袋撞到車壁的那一瞬,那些被遺忘的記憶,一瞬間紛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