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謀害皇後
第十三章 謀害皇後
拜別太子後,薛琅與沈雲鶴同乘一輛馬車出宮,在宮中乘車是陛下給沈家的殊榮。
沈雲鶴與下人低聲說了兩句,而後掀開車簾進來,薛琅坐在一邊閉目養神。
車輪慢慢碾壓過石板路,在車毂馬蹄聲中,薛琅聽見沈雲鶴道,“薛公子,我聽太子說你才情斐然,不知出師何處。”
半晌,薛琅才道,“無師,自學。”
沈雲鶴将邊上的書卷整理好,道,“既然薛公子也是殿下幕僚,想必日後會經常共事,我還不知公子出身何處。”
“無名小卒,不值得入沈公子耳。”
沈雲鶴怔了怔,“薛公子似乎對我有些成見。”
薛琅終于掀開眼皮,長睫如鴉羽般沉沉垂着,“你既然知道,就該安靜些。”
沈雲鶴輕輕搖頭,嘴角含着笑意,并未動怒。
薛琅看在眼裏,冷笑一聲。
這人跟上輩子一樣,故作清高的僞君子,端着,裝着,放不下架子,他最瞧不上這種人。
“先前在百庭學宮時,我認識了許多人,這些人裏有大齊皇子,有山野村夫,還有修仙問道之人……”
雖然沈雲鶴聲音好聽,說話的時候珠玉般叮叮咚咚的,但薛琅聽着真是煩不勝煩,上輩子跟沈雲鶴只是在朝堂上針鋒相對,他從來不知道對方還有這厚臉皮的本事。
薛琅臉上愈發不耐,沒有堵着耳朵已經是很給沈氏大公子面子了。
“其中有一人精通醫術,院子裏的藥材數不勝數,我跟着他,見着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他告訴我,荼蕪香與荼薇香的味道相似,若非專門研究過,恐怕是分不清的。”
“我恰好從一處典籍上看到過,君子蘭的香氣加上荼薇香會使人中毒,輕則頭暈惡心,重則侵入肺腑。”
他每說一句,薛琅的臉色就淡一分,最後完全浸在陰冷中。
皇後喜歡君子蘭,鳳儀宮中種了許多。這兩日薛琅日日用荼薇香熏衣裳,在東宮長伴在太子身邊,太子分不出其與荼蕪香的味道,哪怕這香氣蹭到自己身上也并未生疑。
每日他去鳳儀宮請安時,就是皇後身體不适的來由。
馬車內茶香氤氲,沈雲鶴就在那斑駁的光影中隔着升騰的霧氣望着他,溫和中帶着冰冷,“薛琅,謀害皇後,你意欲何為。”
這事他做的隐蔽,若不是有沈雲鶴這個變數,原本一輩子也不會被人發現,畢竟那毒量很小,最多就是讓皇後吃點苦頭,不會危及性命。
他指望着太子,而皇後又是太子不可或缺的後臺,他還沒這麽愚蠢。
也正因如此,沈雲鶴才沒當着太子的面戳穿他。
薛琅眉眼陰郁,“太子的性子不争不搶,我若不算計,他如何保得住儲位。”
沈雲鶴搖搖頭,“為人處世當光明磊落,你這般行事,令人不齒。”
他的聲音與上輩子彈劾自己時的情形遙遙相應,薛琅心中某處隐秘的緊繃着的弦忽然斷了。
他上前一步,猛地拽住沈雲鶴衣領,死死盯着對方,“你了不起,你清高,如果沒有我,太子早就身首異處了,我是太子幕僚,一切為太子登基着想,你們這群人,說的永遠比做的好聽,你想雙手幹幹淨淨不染血腥做你的忠臣你就去做,別來妨礙我。”
說罷他喊了停車,掀起車簾便走了下去。
馬車再次緩緩行駛,簾子被風吹起一角,沈雲鶴瞧見外面薛琅冷淡的面容,簾子落下,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沈雲鶴輕輕嘆息一聲。
有些人,初見便知此生都不會是一路人。
這種居心叵測之人留在太子身邊,終成大患。
當日夜,司天臺急急上奏,跪在皇上跟前時神色慌張,直言天象有變。
大致意思是宮中西北角的貴人懷胎沖撞了中宮,若不及時分開,輕則龍胎落,重則中宮隕。
皇上一聽,急了,連忙問該怎麽辦。
司天臺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第二天皇上就下令将容嫔遷出京城,安頓她去了冀州行宮。
容嫔出宮那日,身後跟了一眼看不到頭的人馬,排場十足,皇上是拉着她囑咐了一遍又一遍,走到時候還登上牆頭一直看着車隊遠去才回宮。
她一走,皇後的身體果然漸好了。
又過一月,駐紮邊疆的謝将軍攜家眷回宮複命。
恰逢此時春雨急生,薛琅染了風寒,告假三日。
高熱了一夜,清晨終于才褪去了些,薛重喚換掉毛巾,浸水擰幹後重新去擦。
“大人,四皇子來了。”
薛琅睜開眼,眼底迷蒙無神,好半晌才含糊道,“他來做什麽。”
“知道大人病了,前來探望。”
聽後薛琅冷笑一聲,剛要說什麽,門吱呀一聲開了。
“蘭玉!”
薛琅輕輕擡手,薛重喚收起水盆,輕聲退了出去。
聞景晔三兩步便繞過屏風來到他榻前,薛琅撐着身體倚靠在床邊,聞景晔半蹲下身,“你病了。”
他伸手去試薛琅額頭溫度,又跟自己比對了一下,道,“不那麽燒了。”
薛琅因為高熱一晚身上沒勁,嗓音也有氣無力,“四皇子怎麽來了。”
“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
慧妃小産的事兒本就沒風沒影的,四皇子被審了兩天就放出來了,自那以後慧妃便有些萎靡。
聞景晔的手又貼在薛琅的臉頰上,“還是有些燙。”
他剛從外面來,身上帶着雨後的冷氣,微涼的手掌那麽貼着,薛琅竟然感覺到一絲清爽,便下意識地蹭過去了些。
聞景晔眸色微暗。
恍惚間想到了以前在冷宮裏住着的時候,有只野貓經常來他院裏,聞景晔十分喜歡,便将自己為數不多的飯分給它一些,那只貓很乖,摸它的時候,它也是這樣蹭着自己的手心。
只是後來它被一個宮妃看上,過着吃穿不愁的生活,再也沒來過冷宮,偶爾見到聞景晔,它也不會搭理,只埋在新主人身邊讨好撒嬌。
宮中風水輪流轉,尤其是後宮,落勢不過一朝一夕的事。野貓沒了庇護,于是又一瘸一拐地回來找他,靠在他腿邊賣力地蹭着,就像之前在新主人那一樣。
聞景晔直接将它扔出了牆外,心中有種隐秘的,報複後的快感。
如果換成薛琅,他想自己可能不會将他丢出去,他會把薛琅帶回去,關起來,讓他再也沒辦法離自己而去。
畢竟比起那只野貓,他對薛琅的喜歡要多得多。
但薛琅不是野貓,他是毒蛇,每一次靠近都帶着不加掩飾的惡意和算計。
要怎樣才能讓他像那只蠢貓一樣自己跑回來呢。
等貼着臉頰的手心溫度升上去了,薛琅推開了他,病恹恹地靠坐在床邊,眼皮一垂下去就懶得再擡起來。
聞景晔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心中輕笑。
薛琅就是這樣的人,沒有用的棄如敝履。
他趴在薛琅的床榻上,慢慢伏在臂彎裏,歪着頭,自下而上地看着薛琅。
對方容貌豔麗,生了病後的皮膚透着緋色更是叫人挪不開眼。
“蘭玉,你生的真好看。”
薛琅一怔,眯起眼睛望着聞景晔。
聞景晔勾着他落在床邊的發絲卷在手指間,神色平靜,仿佛真是情不自禁誇出口的。
“四皇子,你從宮中跑出來,不怕被發現嗎?”
“怕。”聞景晔坐在薛琅榻邊,傾身過去,“但我更怕見不着你。狗洞太小了,我已經越來越鑽不過去了。”
想到聞景晔扭着身子鑽狗洞的模樣,薛琅忍不住笑了一聲。
聞景晔心神一動,竟不可自控地湊過去蹭了薛琅的面頰,那過于溫熱的滑膩皮膚擦着唇尖若有若無,呼吸間全是馥郁的香氣,簡直叫人迷了心智。
等他反應過來時,自己都愣住了。
薛琅面色冷靜地望着他。
手心裏沁出汗水,聞景晔直覺身上燥熱,皮膚發癢,他僵在原地,等着薛琅反應。
半晌,淡唇輕啓,“殿下都多大了,還這樣撒嬌。”
聞景晔一怔。
薛琅推了推他的肩膀,道,“奴才身上有病氣,不要過給殿下了。”
他……并不生氣。
薛琅自然不會生氣。
他知道聞景晔自幼無人教導,如林中小獸般做這樣親昵的舉動無可厚非,上輩子的他也是這般對曲嘉文。
聞景晔的心忽然如擂鼓般敲響。
他面色如常地湊過去縮在薛琅懷裏,如同尋求庇佑似的,只是這回他的唇實實在在地貼在了薛琅的肩頸處。
做這些時,他的身體僵硬,神經緊繃,等着薛琅一腳将他從榻上踹下去。
可是一息,兩息……
薛琅沒有動作。
聞景晔按捺住心底的興奮,道,“我心疼蘭玉,不怕病氣。”
薛琅并沒有感覺到被冒犯,他只是有些疑惑,于是輕輕拍着聞景晔的後背,“四皇子是不是在宮中受欺負了?”
聞景晔悶悶嗯了聲,“蘭玉,我何時可以出宮。”
薛琅眼底的光微微暗了下去,只是聲音依舊溫和,“很快了。”
聞景晔在宮中于太子并無任何好處,不如早早出宮立府,離陛下遠些,也就離皇權遠了。
沒有人可以與太子争。
慧妃肚子裏的孩子哪怕沒有小産,薛琅也不會讓他活過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