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File.019

File.019

綠川悠人第一次動手的結果……他成功射殺了石井,然後驚動了跟随石井來的小弟們,并暴露了他和上辻的位置。

心态不夠穩定的泥慘會小喽啰抱頭鼠竄,有野心的卻已經立刻開始指揮別人準備反殺。

“你動态靶的成績應該也不錯……不過實戰和訓練是兩回事。”上辻說,“況且這種情況本身也不适合狙擊手的發揮。”

綠川有些緊張:“他們好像發現我們的位置了。”

“我知道。”上辻說,“收拾好東西。”

綠川有些茫然地把狙擊槍背起來,上辻用腳在之前放置過支架的地方踢了兩下,抹去痕跡,然後拎住綠川的衣領,手臂發力——

“!”

綠川悠人被直接往高樓外向下扔的瞬間差點叫出了聲。

——暴露了還是怎麽樣不對他沒有對我産生殺意我沒喊出聲——

腦海中閃過一連串的文字,然後他感覺腰部被猛然向上一扯。

馬爾貝克不知道什麽時候往他的腰帶上挂了一根繩鈎。

他這會兒略有些狼狽地挂在高樓的外牆上。三秒之後,馬爾貝克也系着繩子跳下來,落到和他差不多的高度。

他們的背後是玻璃窗。

今天之前上辻就已經考察過附近的地形了。他從口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玻璃刀,在窗子上快速劃出痕跡,然後腳抵着牆發力,以反作用力向外蕩出去小半個圓弧,在半空中蜷縮起來,手臂護住腦袋,合身撞向自己劃出的那一塊範圍。

綠川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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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上司确實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是沒把自己的計劃告訴他。

……這讓馬爾貝克之前最後的勸阻又顯得真心了少許,也讓馬爾貝克的形象越發奇怪起來。

——這到底是怎麽樣的一個人?

他一邊在馬爾貝克的指揮下勉強抓住繩子爬進樓內,一邊想。

*

綠川悠人看起來有些恍惚——不過想想他剛親自動手殺過人,上辻覺得情有可原——但這會兒不是恍惚的時候。

他們所在的這棟大樓是常年挂牌但沒有租出去的商業樓。他們先前在頂樓,現在降落到了6層內部。這邊的位置距離樓梯隔着兩道牆,如果運用得當,完全能對那些沒有防備的泥慘會成員實施突襲。

“冷靜下來了嗎?”上辻問,“沒冷靜下來就從那邊的換氣口爬到通風管道裏去躲着,冷靜下來了就準備好——按照剛才那些人和我們之間的距離測算,泥慘會的人這會兒應該已經進入大樓了。”

諸伏景光在“穩固綠川悠人的普通人人設”和“表現出足夠冷靜的危機應急狀态”中猶豫了一瞬,最後選擇了後者。

“抱歉。”綠川悠人又做了一次深呼吸,“我應該做什麽?”

——沒完全冷靜下來,但足夠清楚現在的形式所以克制住心情進入狀态。

上辻一邊點評一邊居然有點走神——雖然年初他在英國過得挺不順的,但搞不好神社的“小吉”是應在這裏呢。

他把自己今天額外帶的一把手/槍丢給綠川:“注意保護好自己。”

——直接讓沒實戰過的新人應對包圍就算了。這種潛力好苗子還是珍惜一點吧。

他一邊說,一邊給自己的P226上了膛,悄無聲息地往外潛行出去。

諸伏景光:“……”

被保護了的感覺詭異地升了起來。

他心情微妙地跟上——開始卧底任務之前他和公安的前輩學習了不少,但眼下的情況确實有些出乎意料。

——不過,是試探的話他會好好接住;不是的話……那就慶幸自己運氣不錯,能夠更順利地執行卧底任務就好。

無論馬爾貝克表現得多友善,他都頭腦清醒地知道一件事情——這個對他表現出保護态度的年輕人,是他的敵人。

*

沖進大樓的泥慘會成員一共有八個,但實力和上辻年初時遇到過的MI6女特工相比隔着天塹。上辻開槍放倒頭兩個,然後拉近距離,擡腳把地上的一塊石頭踢向樓梯——慢了半步的剩下六個頓時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向後摔了下去,發出一連串的“哎呦”叫聲。

綠川悠人默默把“在馬爾貝克面前再表現一次”的打算抛之腦後,走近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但都還沒死的泥慘會成員。

“我猜你應該認得出他們的臉。”上辻說,“具體怎麽處理你自己決定——我要去外面解決剩餘的那些人并收拾一下尾巴。”

他在樓梯扶手上撐了一把,直接翻了下去。

剩下一個有些發怔的綠川悠人。

——這是……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嗎?

——不。

諸伏景光迅速冷靜下來。

——馬爾貝克已經說過之前是最後的機會。綠川已經動手殺了人,無法回頭……眼前的這些人已經看到他們的臉,留下他們就等于留下後患。

馬爾貝克刻意沒有提醒他這一點。因為這是評估他的機會——如果他放過這些人,才是真的會讓自己的評分掉到谷底。

年輕的上司總是對他表現得很關切,但在關切的同時,他也在觀察他的反應是否足夠合格。

諸伏想起自己之前的疑問,關于馬爾貝克是否真心理解動手殺人所代表的意義——他現在覺得馬爾貝克是真的明白這意味着什麽,給他的最後那次機會也是真心的。

——馬爾貝克希望他順遂自己的心意做出選擇,這或許給了綠川最後的機會,但同時也能最大限度地讓馬爾貝克确認綠川是否是對他而言足夠合适的搭檔。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但關鍵在于,馬爾貝克到底想要什麽樣的搭檔?

他本以為自己應該表現得更黑/道、更冷酷無情一些。但無論是兩天前的任務還是今天的截殺,他都近乎直覺地選擇了更軟弱溫和的表現。

——如果萩原在就好了。他忍不住開玩笑地想起自己還在警校時認識的同期。萩原研二是他認識的、洞察力最強的人,如果是萩原,說不定就能看出馬爾貝克的真實心思。

——總之,眼下的這八個人,他不能留下。

這符合馬爾貝克的要求,也符合綠川悠人的性格。

馬爾貝克扔給他的槍是格/洛/克17,這是組織給新人訓練使用的型號,滿容量的彈匣內有17發子彈。

他用掉了其中的八發。

*

綠川悠人走下樓梯後,就看到了靠在門口等待的馬爾貝克。

他這會兒看起來頗有些失魂落魄,馬爾貝克也沒生氣,只是閑聊似的說:“港口剩下的那幾個都死了——不過他們也都不是之前那次事件的主力。我想你的目标裏應該沒有漏網之魚了?”

綠川點了點頭。

黑夜中的港口十分安靜。哪怕這裏現在躺了十幾具屍體,但事實就是——上辻祐希和綠川悠人今晚其實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往停車的地方走去,上辻說:“今天做得不錯。”

綠川保持了片刻的沉默。

而諸伏在思索——如果小上司确實在評估他、又确實在對他表露友善的态度,他或許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于是他張口,頓了頓,然後詢問:“是指我最後對那些人下手的事情嗎?”

上辻側過頭:“綠川君。我不知道你在這之前加入組織到底抱着的是什麽心态,但是在今天,你成功擊殺石井之後,你就應該意識到了。你需要轉變自己的心态。你的複仇已經結束了——但你的人生從此也不再受自己控制,你是組織的成員了。你必須明白自己一舉一動會帶來的後果——我這麽說,你能理解嗎?”

“……我明白。”

他們走到了汽車邊,在打開車門前,綠川看向馬爾貝克:“馬爾貝克,我能問個……有些冒犯的問題嗎?”

“你可以先問問看。”上辻果然沒有生氣,但也沒做出承諾。

“……您今年幾歲了?”

——這是個有些出乎意料的問題。

但綠川問出這個問題并不特別奇怪。他自己今年22歲,親自動手殺人,并陷入了不知所措、但又必須迅速調整好的狀态。他的上司比他要更年輕,但卻表現得對這一切都适應良好。

他會感到困惑、更會因為自己的不知所措而試圖去尋求一些哪怕和自己真正想要的寬慰全然無關的答案。

上辻為了這個問題而意外,但他并不覺得這是什麽不能說的信息。

“我今年17……快18了。但我想你應該不會因為年齡而輕視我?”

他在答案的末尾開了個玩笑。

“……當然。”綠川趕緊說。

他們鑽進了汽車。綠川把樂器包豎在副駕駛座位上,調整了一下後視鏡,然後發動了引擎。

汽車駛離了港口,而距離山口組的人發現這裏發生的事情還有充足的時間。

“我應該和你說過搬家的事情?”

“是的。我已經整理好了自己要帶走的東西。”

“米花、鳥矢、奧穗、練馬——”上辻跳過自己常住的杯戶、會和萩原研二見面的澀谷以及組織不知道的位于港區和新宿區的安全屋,詢問,“你偏好哪裏?”

綠川遲疑了片刻:“……米花可以嗎?”

——這是距離杯戶最近的地點。

上辻說:“當然可以。”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串鑰匙,把裏面的其中一把卸下來丢到前排——正在開車的綠川趕緊伸出手,堪堪接住它。

“地址我會通過郵件發送給你。之後你可以暫時住在那邊。我沒有要求的時候你做什麽都可以,我有要求的時候……”

“——我會随時等候您的命令。”綠川說。

他遲疑了片刻,又補充了一句:“非常感謝您今晚給我的這個機會……馬爾貝克先生。”

“這是你自己争取來的。”在這個瞬間,上辻看向綠川的眼神裏帶上少許憐憫。

他不清楚綠川悠人的真實身份,但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告訴他你踏入了永遠無法離開的地獄——所以只是簡單地說:“你證明了自己有資格得到這個機會,也把握好了這個機會。但這件事情已經到此結束了,你的目标完成後,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不,我的目标遠遠沒有完成。

諸伏景光面上諾諾,心底卻冷靜地反駁。

——在扳倒整個‘酒廠’之前,我都還要繼續堅持下去。這是我現在唯一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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