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野餐

野餐

那天晚上，他們聊了很久。最後一起打着手電筒，偷摸回家。

幸好是趕在蘭爸回家之前到的，不然給蘭粲十張嘴也說不清。

她回到房間，坐在床上，腦子裏回想着與蘇澈的談話。

他提起自己從前的經歷時，神色很平靜，感覺已經完全釋懷，又或者說，他已經能夠不去過多在意別人的看法。

他很強大，蘭粲想。

接下來兩天蘇澈都來藥房給蘭粲幫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享了‘秘密’，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帶有了一層更深的理解。

在藥房裏他們配合得很默契，蘭爸很忙，偶爾蘭粲也去蘇澈家蹭蹭飯，蘇媽做飯很好吃。

這天，吃過午飯後，來光顧藥房的人不多，蘭粲難得的有些空閑，她走到門外，伸了個懶腰，天氣很好，心情也很好。

遠遠的，她看到兩個身影朝這邊走來，是康娜和康哲，他們邊走邊招手朝她打招呼，蘭粲也笑得擡起手揮了揮。蘇澈見狀，從櫃臺裏走出來，站在她身後。

康哲把手放在嘴巴前，作喇叭狀大聲喊：“蘭粲！天氣——這麽好——我們去野餐吧——”

蘭粲捕捉到其中幾個字眼，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轉頭看了蘇澈一眼，他點點頭。

于是蘭粲也作喇叭狀回喊：“好的——”

康哲和康娜帶了野餐布和一些食物，蘭粲又去廚房拿了點補充進去，他們朝後山的方向出發，男生負責拿重物和找場地，女生負責美美出行。

蘭粲和康娜在倆人身後慢悠悠地走着，時而看看水，時而摘摘花，逐漸拉開一段距離。

沒多久，康哲找到一棵大榕樹，樹蔭遮了大片草地，微風吹來還有些許陰涼，是野餐的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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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澈把野餐布鋪好，擺放好食物，轉頭招呼蘭粲她們。

太陽漸漸繞過雲朵浮現出來，很和煦的一縷縷暖光就這樣靜靜地照在靈動的少女身上，康娜和蘭粲笑着鬧着，頭發絲都亮晶晶的。

真是像瑪瑙一樣閃着光的女孩子們。

野餐開始，他們坐在墊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蘭粲準備了很多小水果，其中小番茄最受蘇澈的喜歡，而康哲最愛吃梨，他拿起一個，狠狠地咬了一口，吐槽道：“怪不得這籃子這麽重。”

不知怎麽，聊着聊着突然說起要唱歌，康哲明顯有備而來，他咳嗽一聲，掏出放在屁股口袋的口琴，有點得意又有點害羞，示意大家安靜。

蘭粲笑着，康娜靠在她的肩膀上，她倆一起看着康哲。而蘇澈的眼睛就沒離開過蘭粲。

康哲站起來，把口琴放到嘴邊，閉上眼開始吹奏。悠揚的琴聲深厚而有韻味，曲調帶點悲傷，像雨點一樣打在聽者的心裏，不過康哲吹着吹着總憋不住笑，偶爾漏氣，把衆人逗的不行。

不過還是很好聽，衆人随着樂聲輕輕搖擺身體，風聲，水聲，樂聲都融彙在一起，融彙在康哲動情的吹奏中。

這時候的康哲很沉靜，眉眼中全是享受，站在樹下，站在風裏，讓人感覺也是翩翩的姿态。

盡管有些磕磕絆絆，一首總是完整地吹下來了，康哲正式地鞠了一躬：“這首《烏蘭巴托的夜》，送給大家！”

大家捧場歡呼。蘭粲和康娜曾經都聽過康哲吹口琴，而蘇澈倒是第一次聽，他拍拍康哲的肩，佩服道：“沒看出來啊，你原來是一個文藝青年。”

康哲笑着說那可不。又拿起擦琴布把口琴擦拭幹淨，放回兜裏。

康娜坐到康哲旁邊，問他：“哥，你以後真的想成為職業吹口琴的嗎？”康哲疊着擦琴布，肯定地說：“那當然啊，這可是你哥長這麽大第一個夢想。”

康娜點點頭，仰頭躺在野餐墊上：“我可不知道以後要幹什麽。”康哲點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是豬，管好吃喝拉撒睡就行了，小屁孩想這麽多。”

康娜煩得撇開他的手：“你煩死了，我只比你小一歲！”接着轉身抱住蘭粲，“姐姐，你以後想幹什麽？”

蘭粲也躺下來，陽光略有些刺眼，她拿起一片葉子輕輕蓋在眼睛上，不知道想到什麽，嘴角微微上揚：“我呀，說起來有點不好意思，我想當個作家。”

“作家！作家…”康娜想了想，“當作家的話，就要寫好多好多文章，姐姐你想好寫什麽了嗎？”蘭粲搖搖頭，摸摸康娜的臉。

康哲有點好奇，問蘭粲：“你為什麽想成為作家呢？”蘭粲沉默，似是在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良久，她緩緩開口：“因為，我心裏總有一股熱情。生活對我來說是一種難言的體驗，我渴求将它訴諸筆端，描繪下來。”說着她又有點羞愧，“但我不知道如何開始，感覺有點迷茫。”

蘇澈手拿一瓶飲料，咬着吸管，靜靜地聽着。

蘭粲說完後，他緊接着開口：“其實我的夢想是當一名老師。”衆人都有點詫異，因為蘇澈給人的感覺雖然溫和，但有野心和自信。

蘇澈臉有點紅：“其實我還想過當兵…，想過當科學家…”康哲第一個笑起來，蘭粲和康娜忍俊不禁。不是嘲笑，而是覺得這些夢想都很天真且單純。

蘇澈清了清嗓子：“我就是這樣，總有各種各樣的念頭在我的腦子裏肆意橫行，我沒辦法長久地抓住任何一個。”

他溫和的嗓音像一壺醇香的茶，“我想是因為我們還太年輕了，甚至都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蘇澈說完，大家都陷入了思考。蘇澈的夢想是單純，但自己又何嘗不是青澀的呢？時間就像一壺酒，越陳越香。一旦被帶入了，就難以脫身。

對未來的迷茫，時間的恐懼與對未知的憧憬，對美好的向往形成難以分割的兩面。少年和少女在這棵樹下飛揚着思緒，或許他們還太年輕，也因為他們還太年輕。

笑着鬧着，太陽下山了，他們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天空被晚霞映成豔麗的暖粉色，與金黃的霞光相映襯，展現出耀眼的光芒。

蘭粲跟在隊伍後面，看着前面走的三人，鼻尖湧上一股酸意。這樣美的晚霞，或許很難再一起看了。

再過幾天暑假就要結束了，到時候蘇澈就要回到城裏，他們将要分別。

回家的後半段，蘇澈和蘭粲并肩一起走，康娜康哲在前面鬥嘴打鬧，他們偶爾跟着笑笑，卻沒有開口交流。

二人默契地不提離別的日子，也沒有人捅破那一層窗戶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