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病中
“以多欺少,不是君子作派啊。”
“在下秦見山。”
“我無門無派,武功是跟一個無名的高人學的。剛從北方來到中原不久,師父讓我四處走走長長見識。”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睡?”
“我知道,你是武功天下第一,日月教的教主,東方不敗。”
“東方,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個會一輩子全心全意只待你好的人,所以,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東方,我喜歡你。”
“既然你覺得好,那我就很喜歡。”
“東方,你願意和我成親嗎?”
不管是清醒還是做夢,東方不敗的腦子裏始終是秦見山跟他說過的話,秦見山的臉就伴随着這些話出現,一時近一時遠。東方不敗頭痛欲裂,呼吸間都是腥甜的味道。他發着高燒,似乎很久沒喝水,也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房間很昏暗,東方不敗睜着眼睛卻看得不真切,遠處和近處的東西似乎都在搖晃。
終于有人推開了房門,這個人身形高大,背着光看不清臉。他越走越近,東方不敗覺得自己跟他應該很熟悉。
“見山!” 直到他站到床邊,東方不敗才看清,這個人,就是自己找了整整九個月的秦見山;東方不敗死死抓住他的手,嘶啞着開口,“不要走,不要再走了。”
那人顯然是被吓到了,趕忙半跪在床邊,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東方不敗的額頭。那人手掌很涼,稍微緩解了東方不敗的不适,他覺得心裏好受了一點、緩緩地閉上眼睛。
“教主,您發燒了。”
東方不敗猛然睜開眼睛,瞳孔有些渙散,卻還是努力看清了這個人的臉。他根本不是秦見山,只不過是跟秦見山有一兩分相似的楊蓮亭。想起來秦見山不喜歡這個人,東方不敗猛然甩開他的手,“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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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蓮亭果然走了,不過沒一會兒,他又進來了。他端了一壺溫熱的茶進來,放在床邊的矮櫃上,拿着小小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扶起東方不敗的頭喂他喝。
東方不敗迷糊中喝下了幾杯茶,終于感覺胸口不像火燒一樣難受。
“你怎麽在這裏?”
“教主,屬下幫您去請平一指大夫。”
“不要。”東方不敗倔強地搖頭,“我不看大夫,見山知道我生病了,就會回來看我。”
“教主……”
“見山不想讓你接近我,你出去,不許待在這裏。”
楊蓮亭無法,只好退下。萬福記着東方不敗的命令,一直沒去過他的房間,所以楊蓮亭竟是第一個知道東方不敗回來的人,也是現在唯一一個知道東方不敗高燒生病的人。他想,這次是個很好的機會,萬福老了,不該再在那個位置上了。
盡管東方不敗不讓楊蓮亭待在他身邊,也不願意看大夫,楊蓮亭卻絕不可能放任他不管。他和萬福說了這事,萬福大驚失色,言道幸好他去了教主房間,否則那罪過可就大了。他一邊張羅着讓人去請平一指速速上山,一邊讓人從地窖取冰、燒熱水。
平一指上黑木崖已經是隔天的事情了,他來之前萬福當然不敢亂給東方不敗用藥,只是不停地為他冰敷、擦臉擦手。
平一指號稱殺人神醫,每救一人就要殺一人,尋常人想要找他看病那是規矩多多。但是面前這個人是東方不敗,是掌握他生殺大權的日月神教教主,他自然不敢怠慢,進了房間就跪在床邊給東方不敗把了脈。
萬福帶着青玉院的一衆仆從候在一邊,只等平一指一說需要什麽,馬上就去準備。
“教主最近操勞過度,又心情郁結,這才起了熱病。你們去多給教主準備些熱水,準備些清熱解暑的湯水。”
“平大夫還有什麽吩咐?”
“方子給你,去幫我拿幾味藥,每味一兩,準備個大些的浴桶。其餘人就先出去吧,老夫給教主施針。”
萬福帶着人出去忙了,平一指關起門來給東方不敗施針。沒人顧得上楊蓮亭,他就靜靜地守在房間門口。
過了将近一個時辰,平一指才打開房間門,楊蓮亭還站在門口。“你站在這兒幹嘛?教主的浴桶呢?”
“已經準備好了,我來服侍教主沐浴。”
平一指摸不着頭腦,有點奇怪地看了一眼楊蓮亭,不過這院子裏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就由着楊蓮亭去了。
東方不敗這幾個月瘦了許多,楊蓮亭輕松地就把他抱了起來,感覺到他身上已經不那麽熱了,他的臉還有些紅,但是額頭上、臉上、脖子上都出了一些汗,此時更像沉沉睡去,而不是昏迷。
萬福讓人把藥浴放在了隔壁的空房間,楊蓮亭抱着東方不敗繞過屏風,替他脫去了外衣,只剩下貼身的亵衣亵褲,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放進浴桶。東方不敗已經很久不用人伺候更衣了,楊蓮亭猜不敢犯他的忌諱,因此沒有脫掉他全部的衣服。
東方不敗出的汗漸多,楊蓮亭就适時把準備好的湯水一點點喂給他。
喝完了兩碗湯,東方不敗終于清醒過來,看到伺候在旁邊的楊蓮亭,臉色不太好看。
楊蓮亭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第一天來的時候東方不敗還是很器重自己的樣子,大概是像東方不敗說的那樣,秦見山不喜歡自己,所以他對着自己再也沒有過好臉色。
“教主……”
“去幫我拿套衣服來。”
“是。”
等楊蓮亭拿了衣服過來,東方不敗已經穿着濕衣坐在外間的榻上出神;楊蓮亭放下衣服,又被東方不敗趕了出去。
病好了大半的東方不敗腦中思緒萬千,待在這充滿着回憶的地方,既感到痛苦又還有一絲慰藉。這大半年他想過多次,秦見山是不是後悔了,後悔兩人的離經叛道;亦或者,那人根本就只是一縷幽魂,因為自己太想要得到一個人完整的愛,才出現在自己面前。
東方不敗覺得一定是自己太貪心了,什麽都想要,竟然也每樣東西都恰好讓他得到了;一定是老天來懲罰他,奪走了他最重要的人。東方不敗一直自诩強者,從來不信命、不低頭,現在卻時時覺得,他貪心不足,終于嘗到了惡果。
天色漸晚,更深露重,東方不敗睡不着覺,他拿了一壇酒,走到黑木崖另一邊坐下,在清亮的月光下自斟自飲。
一壇酒喝光東方不敗也沒什麽醉意,他慢吞吞地走回院裏,卻見回廊下站了個人。
“教主。”
“楊蓮亭,你怎麽在這裏?”
“屬下見教主遲遲未歸,擔心教主安危,故在此等候。”
東方不敗點點頭,沒說什麽,從他身邊走過回了房間。其實他對自己倒是忠心耿耿,東方不敗心裏想着,不過就是和秦見山有些像,看着他老是想到秦見山,讓他不知今夕何夕。
東方不敗的身體恢複得很快,便沒有再讓平一指替他看病。他離開的這九個月教中大小事務堆積如山,他也懶得處理,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
童百熊也離開黑木崖幾個月了,今天剛回來就聽說東方不敗已經在黑木崖,并且前幾天還大病一場,趕忙上崖拜見。
童百熊來時東方不敗正在繡房裏,他對面巨大的繡繃上繃着一塊黑色的布,他手上拿了不下十根針,手指翻飛、動作迅捷無比,金色的線很快便成了複雜華麗的花紋。
“東方兄弟,聽聞你前幾日病了,此刻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東方不敗手上動作不停,聲音與平常沒什麽兩樣。童百熊卻覺得,此刻穿着暗紅色袍子、揮舞着繡花針的東方不敗有些詭異的可怕,像着了魔。
“這房間有些暗,我替你點盞燈。”
東方不敗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聲,他視力極好,點燈不點燈,于他其實沒有差別。
“秦兄弟他……哎,你凡事也看開些。”
“嗯。”
“興許有一天,突然又找着他了,所以你還是得自己珍重。”
東方不敗終于停了下來,拿着針伫立良久,才說:“童大哥,真的還能找到嗎?”
他語氣中的心酸連童百熊都不忍心聽,童百熊自己覺得幾無可能,但還是咬着牙點頭,“能找到的。”
東方不敗笑了,“多謝童大哥。我有些累了,你先回吧。”
童百熊出門時看見了楊蓮亭,這個人像秦見山,東方不敗留他在身邊,也不知是好是壞。
“進來吧。”
“教主有什麽吩咐?”
東方不敗有些無奈,不知道這個楊蓮亭到底在想什麽。“讓萬福給你安排些其他的差事,不必每天守着我。”
“是屬下自己想要在教主身邊。”楊蓮亭大膽地擡起頭正視東方不敗的眼睛,身板挺得筆直,“教主想要的,屬下都願意給您;而屬下想要的,只不過是能時時陪伴教主左右。”
“放肆!”
東方不敗的呵斥并沒有讓楊蓮亭退縮,他又上前一步,離東方不敗不過一臂的距離,“教主,屬下的确是僭越了,但是屬下希望教主知道,屬下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您。”
楊蓮亭抓住東方不敗的手,東方不敗看着他的眼睛,全身微微顫抖;此刻他的神志非常清醒,知道要甩開這個人,知道自己只需揮一揮衣袖就能打死這個武功低微的年輕人,卻是無論如何也使不出力氣。
作者有話要說: 周五周六木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