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黑木崖
東方行原本的打算是采到雪蓮花之後快馬加鞭趕回黑木崖向任我行複命,但是秦見山受了重傷,并且是為了救他才受的傷,東方行當然也不能丢下他不管。雖然事後東方行回憶起來,覺得即使秦見山不舍身相救自己也有辦法化險為夷,秦見山在危機中的下意識反應還是讓他頗為受用。
秦見山肩頭的傷深可見骨,加之還有狼牙之毒,因此下山後便昏迷不醒。東方行出發前從平一指那裏騙來了一瓶生肌止血上好的傷藥,此刻都像不要錢似的往秦見山身上倒;阿力也依照他們的土方熬了一碗黑乎乎的藥汁喂給秦見山。
到第二天上午秦見山便醒來了,不知道是平一指的傷藥還是阿力的藥汁起了效,除了傷口未愈行動還不十分方便,秦見山已經基本無礙了。
“東方兄弟,咱們盡快出發吧,你也好早日回去複命。”秦見山已經穿戴好,仿佛随時都可以提劍上馬。
東方行坐在桌邊擦劍——那是任我行賜的寶劍,因此東方行下山時沒忘記把插在狼身上的劍取回來——此時連頭都沒擡,“不急,阿力正幫我把雪蓮花風幹保存,還需要兩天。”
秦見山不知道這是東方行讓自己再休養兩天的托詞,還是真的需要把雪蓮花風幹保存,但他顯然更願意相信前者。
平一指的藥仿佛确有奇效,兩天後秦見山的傷就已經恢複了五六成。
離開前秦見山摸出一錠元寶給阿力,多謝他們的收留和照顧,“前幾天咱們獵殺了群狼,難保它們不會追下山來,最近你們還是搬到人多的地方去住吧。”
阿力自然知道其中厲害,一邊送走他們二人一邊便跟自家媳婦收拾了東西帶上孩子投奔到堂兄家中去。
從西域到中原,天氣已經越來越暖,秦見山買的貂皮大氅也漸漸派不上用場。東方行一路上最在乎的是他裝着雪蓮花的包袱,對貂皮大氅倒不怎麽上心,還是秦見山舍不得這件帶有東方行氣息的衣服,自己卷了卷收了起來。
二人達到平定州後,東方行自然是要快馬加鞭上黑木崖,他在路上已經想好,先游說秦見山加入日月教,然後直接帶着他去見任我行,表明他在天山上出手相助之事,順理成章讓他進入風雷堂。
東方行自己覺得計劃應該十分順利,卻料不到秦見山根本不願意随他上山,更遑論加入日月教。
“東方兄弟,我師承世外高人,曾在他面前發誓絕不加入任何門派,否則便自廢武功從頭練起。東方兄弟總不願意看到我這個年紀伐髓洗脈吧。”
東方行沒有說話。
“我就住在後面的院子裏,東方兄弟如果需要,便給我送個信,秦見山萬死不辭。”秦見山指給東方行看的是他後來和東方不敗在平定州的住所,他尚未想好之後到底如何是好,因此還需要一些時間和空間。
東方行倒是沒想到秦見山會說出“萬死不辭”這樣嚴重的話,他心念電轉、主意打定,也不再強求,只是笑了笑,說:“黑木崖山高天寒,我的貂皮大氅還請秦兄弟還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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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東方行的笑秦見山怔了怔,他倒不是面若寒霜之人,在近段時間的相處中卻真的不經常笑,此刻的表情與數年後的東方不敗完全重合,秦見山的心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
“秦兄弟?”
“好!”秦見山拿出卷好的貂皮大氅親手給東方行披上,看着他的身影飛快消失,這才頹然地往小院走去。
日月教的教衆多數住在黑木崖下,早年各堂長老還是住黑木崖上的,但是也有像童百熊這樣的,嫌黑木崖上無處取樂,十天中倒有七八天都住在山下。
任我行見到東方行回來、聽了他在天山與群狼鏖戰的事跡,拉過他親熱地拍他的肩膀,大贊他年少有為、膽識過人。接過雪蓮花面上卻盡是怒色,“便為了這勞什子,差點折損我一位好兄弟,若東方兄弟真有什麽意外,我要這玩意兒又有何用!”說罷重重地将三朵仔細包裹好的雪蓮花摔在了地上背過身去。
向問天趕忙上前,撿起包袱作勢拍了拍,很珍惜地遞到任我行面前,“教主,這是東方兄弟歷經千險才采回來的雪蓮花,您可千萬別辜負了東方兄弟這一番情誼啊!”
東方行心裏冷笑一聲,微彎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說:“向左使言重了,這本來便是屬下分內之事。教主,屬下這條命微不足道,這一身功夫也都多虧教主教導,只要是有利于教主、有利于神教、有利于夫人和大小姐,屬下即便上刀山下火海也是願意的!”
任我行趕忙轉過身扶住東方行的肩膀,讓他站直了身,“在所有年輕的兄弟中,只有東方兄弟你最得我心。上旬風雷堂堂主不幸殒命,就由你來接任堂主。這次去西域你辛苦了,盡早去休息吧。”
東方行拜謝過任我行,幾步出了成德殿,只見大小姐任盈盈咯咯笑着跑了過來。
“東方叔叔!”任盈盈伸出雙手向東方行跑來,直把仆人和奶娘都甩在了身後。
東方行快步走上前,一把抱起任盈盈,“許久不見,大小姐又長大了。”
“東方叔叔,你去哪裏了呀?這麽久都不來見盈盈,你不喜歡盈盈了嗎?”時年兩歲的任盈盈見到日月教中黑衣黑袍的教衆多數時候都是避之不及,尤其是經常出入院子、滿臉大胡子的向問天,她每見一次便哭一次。唯獨東方行,任盈盈似乎天生與他有親切感,見面總是讓他抱讓他陪着玩。今天她躲在張敏敏房外,聽到娘問爹爹怎麽還在成德殿不回來,下人回答說東方行從西域回來,教主正與他敘話;任盈盈聽到“東方行”這三個字,便邁開了短短的腿,趕緊跑來了成德殿。
“東方叔叔去了西域,去給大小姐的娘親采雪蓮花。大小姐今天要喂魚還是賞花?”
任盈盈咬着小手指,張大着純黑的眼眸盯着東方行,上一刻還想問西域是什麽,下一刻便認真思考起來要喂魚還是賞花。“我們先喂魚再賞花可以嗎,東方叔叔?”
東方行刮了一下任盈盈的鼻子,“屬下遵命。”
東方行抱着任盈盈走遠了,任我行和向問天在成德殿中将剛才那一幕全都看在了眼裏,向問天随手把雪蓮花放在案桌上,擔憂地上前一步,“教主,這……”
任我行手掌一揮,“不必說了。”
次日童百熊也上了山,一上山便去見了東方行。
“小弟昨天便回了,童大哥今日才到,莫非是去哪裏風流快活了?”東方行不常笑,因此他要笑不笑地說出這番調侃時,童百熊竟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這不是剛從洛陽趕回來嗎?洛陽的兄弟被嵩山派的人挑釁,老夫免不得要去幫忙料理一番。”
“怎麽?嵩山派還敢來?”上一次嵩山派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在洛陽撒野,正好跟日月教的人交上手,東方行在附近辦事,便出手教訓了他們;想來是嵩山派失了臉面,這才卷土重來。
童百熊擺擺手,“咳,幾個蝦兵蟹将不足為懼,咱哥倆好久不見,今晚不醉不歸!”
東方行是破格被任我行留住在黑木崖的,其他的堂主全都住在山下随時待命。
晚上童百熊在自己的院子裏整治了一大桌好酒好菜,和東方行喝到月上中天,才依依不舍地放東方行回房。一邊送他出門還一邊說,山上光有酒沒有美人在側,喝得不夠盡興,一定要讓他答應第二天一起下山去逍遙閣喝花酒。
東方行也已喝得頭腦發昏,覺得兩個大老爺們對飲确實差了點意思,便欣然應允。
一起下山的時候東方行甚至忘記了還有秦見山這麽個人,還是童百熊在山上聽人說了他們攜手戰群狼的事情,便忍不住好奇起來;得知秦見山為了救東方行受了重傷,童百熊說什麽都要見一見他,還說東方行的救命恩人就是自己的恩人。
對于“救命恩人”這個身份東方行不置可否,他始終覺得就算秦見山不出手自己也能化險為夷,但他也沒否認。“他在平定州,咱們路過時可以叫上他一道。”
小院的圍牆根被隔壁養的小狗刨了個洞,秦見山閑來無事便自己動手去修。
所以童百熊第一眼看到的秦見山,就是一個穿着短打,深膚色、寬額頭、五官淩厲而深刻,雙手糊滿了泥巴的鄉下漢子。不過童百熊總覺得與他十分投緣,第一眼就很有好感,連忙上前打招呼并說明了來意。
秦見山原以為要過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再見到東方行,卻不料他這麽快就下了山。只是聽了童百熊所說,他們邀他一同去喝花酒,他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從前東方不敗說過,自宮之前他有七八個小妾,秦見山不由扯出一絲苦笑,自己怎麽會以為二十來歲的東方行克己複禮?
“秦兄弟?”童百熊見秦見山臉色不太對,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見山看了一眼始終坐在馬上一言不發的東方行,覺得他比東方不敗還要讓人看不懂。
“請童大哥和東方兄弟稍等片刻,我換身衣服與你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