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夢一場
秦見山在平定州的小院住下了,還在武館謀了個職,教小孩子拳腳功夫。閑暇時他便練習老者教給他的內功心法,化解本門內功的滞澀,一旬過去倒真覺得自己的功夫精進了不少。
東方行從洛陽回來便上了黑木崖,基本隔天就會來平定州的小院一次,每次大概也只待半個時辰便走。他最近多數時候都在黑木崖上,秦見山也不知道他有什麽事情要忙。
這天東方行再來,秦見山突然道:“東方,咱們還沒比試過,不如趁今天比一比?”
東方行應了下來,秦見山拿了兩柄一模一樣的木劍,兩人便在後院展開了架勢,要認真比武。兩人提着劍在後院面對面站着,一開始誰都沒動。
一陣風刮過,東方行的一縷長發被吹起,劃過他顏色極淡的嘴唇又落了下來,秦見山見此情景竟然一陣心癢。東方行看出來秦見山分神了,動作極迅猛地往前兩步,手上翻了個劍花,身子一低,長劍橫掃秦見山下盤。
秦見山迅速回神,向上一跳堪堪避過東方行的劍;同時一個後空翻落在東方行背後,舉劍去挑東方行握劍的右手。東方行根本不避秦見山的劍,轉了個身向前一躍,左手肘使力撞在秦見山腿上。秦見山吃痛,擡起右腳輕點東方行右手肘,東方行麻筋被點,長劍一時不察便脫了手飛向空中;東方行立刻起身,提氣一躍在半空中抓住木劍,秦見山也一躍而起,兩人在空中又過了十幾招。
落地後東方行攻勢不減,劍招淩厲,一步步把秦見山逼到了牆角;眼看這最後一劍刺出便能分出勝負,秦見山虛晃一招分散東方行的注意力,提氣縱身踩着東方行的劍淩空而起。東方行沒想到秦見山還能絕地反擊,往後退了幾步看清秦見山的身影,只見他飛身而下,劍指東方行的肩膀。
這一劍其實很好避開,但是東方行突然想到了什麽,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動。
秦見山沒想到東方行突然定住了一般,趕忙收回劍招,害怕自己真的傷了他。落地後秦見山忙不疊地抓住東方行的肩膀,語氣滿是焦急,“東方,你怎麽了?”
一柄長劍橫在了秦見山脖子上,東方行笑起來,“你輸了。”
秦見山這才回過神來,最後竟然是這樣分出勝負的。
“不過秦兄弟的輕功實在了得。”
“還是比不過東方你智勇雙全。”秦見山這句話倒是真心的,即使東方行不耍詐,再比上個幾十招,自己恐怕也不是他的對手。
比完一回兩人都有些意猶未盡,于是東方行這天破天荒地留在了小院和秦見山又聊了許久各自練的武功,兩人晚上還抵足而眠。
此情此景秦見山難免心猿意馬,聽着東方行均勻的呼吸聲,他覺得旁邊似乎有一雙無形而有力的手在拽着他,讓他做出不軌之事。
東方行在睡夢中翻了個身,轉向了秦見山這一側。小院裏的床鋪并不大,這一翻身兩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了,東方行溫熱的呼吸全都噴在秦見山脖子上,秦見山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東方不敗也曾經在這裏與他同床共枕,還假意怕冷鑽進他的被窩;此刻朝思暮想的人就睡在身邊,只要稍微往裏偏一下頭就可以親吻他柔軟的嘴唇,秦見山腦子昏昏沉沉,身體卻先做出了反應,他也輕輕往裏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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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呼吸相聞,秦見山的心砰砰亂跳,仿佛受了蠱惑一般一低頭便吻住了東方行。秦見山原本以為自己只要清淺的一個吻便已足夠,誰知此刻他像中了蠱毒似的,貼上名為“東方不敗”的解藥便無法放開;他不由自主地舔弄東方行的嘴唇、牙齒、上颚和舌頭,即使如此猶覺得不夠,他想要更多、想要徹底占有這個人!
東方行睡夢中感覺呼吸受阻,便伸手随意揮了一下,恰好打到了秦見山的額頭,秦見山如夢初醒!
一想到剛才做了什麽,想到自己起了什麽念頭,秦見山簡直有些痛恨自己。他曾經和東方不敗在一起時,從未有過如此逾矩的想法與做法,今晚卻不知為何無法控制自己。秦見山念了十幾遍內功心法口訣,這才平靜下來,又睡了過去。
然而睡夢中的秦見山也并不平靜,他夢見了東方不敗,夢見他們的洞房花燭夜。那個與他颠鸾倒鳳的人,一會兒是東方不敗,一會兒是東方行,雖然是兩個不同的人,卻都讓秦見山如在雲端不知今夕何夕。
第二天秦見山醒來時東方行已經走了,他想起昨晚的荒唐事不由地苦笑,而見證了他一夜春夢的褲子則被他揉作一團扔進火裏。
從武館回來後秦見山覺得頭重腳輕渾身不舒服,自己覺得好像是起了熱症,他沒怎麽放在心上,畢竟他身體底子好,以前也有傷風的時候,一般睡一覺再練練武功也就好了。
東方行再來時發現秦見山臉色潮紅、精神不大好,一摸額頭果然滾燙,“生病了為什麽不看大夫?”
“我睡一覺就好。”
東方行沒有與他争執,風一樣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時拿了幾個油紙包,“去給你抓了幾副藥,自己煎一下吧。”
其實東方行也不覺得起熱症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也沒搞清楚自己怎麽就風風火火地去給他抓藥了。像是要掩飾什麽似的,東方行把藥留給秦見山之後便迅速離開了。
對于東方行的好意秦見山還是很受用的,他自己去煎了藥,不怕苦地一口氣喝下去,蓋着厚厚的被子躺下睡覺,想着明天一早醒來應該就能痊愈。
誰知第二天一早,秦見山的病情反而加重了;卯時三刻他一睜眼只覺天旋地轉、幾欲嘔吐。緩慢地坐起身,在床上坐了好久,秦見山才拖着沉重的身軀去了廚房,熱了一碗昨天的藥來喝,接着踉踉跄跄回了房間,一頭栽倒在床上。
武館的人上午來敲門,秦見山睡得昏昏沉沉根本沒聽見,武館的人只當他有事出門沒來得及告知便回了。
東方行在黑木崖上陪着任盈盈玩了一天,回到自己的住處後幾乎是身心俱疲,打算休息前想起前一天秦見山生了病,此刻也不知如何,終究還是忍不住下了山趕去平定州。
到小院時已近酉時,小院大門緊閉,也沒有掌燈。東方行沒有耐心敲門,直接跳過牆頭走到秦見山的房間。東方行一晃火折子點亮了燈,看見桌上放了一只碗,碗底還殘留着一點黑乎乎的藥汁,而秦見山和衣趴在床上,雙腳點地,連被子也沒蓋。
“秦兄弟?”東方行小心地靠近,在離秦見山還有兩步的地方停住,用劍柄翻過秦見山的身子,只見他頭發和臉均已被汗濕,面色緋紅,呼吸間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東方行眉頭緊鎖,心道難道他就這樣趴了一天?
放好油燈和劍,東方行俯身将秦見山抱上床,感覺他身上滾燙,病情似乎較前一天更重了。難道是昨天的藥沒用?
東方行幫秦見山脫掉外衣,抓過被子蓋好;秦見山此刻像是清醒了一些,下意識地抓住了東方行的手腕,火熱而有力的手幾乎讓東方行無法動彈。
“秦兄弟,放開,我去給你叫大夫。”試圖跟生病的人講理的東方行自然沒收到任何成效,秦見山眼睛緊閉,手勁卻一絲一毫都不松。東方行只好伸手按住了秦見山手上穴位,才終于讓他脫了力。
一刻鐘後東方行帶着大夫進了小院,大夫診斷後只說是尋常熱症,病人可能是思慮過重身體虛弱所以一時半刻醒不來,要注意保暖、多喝水、盡量別吹風。
送走大夫後東方行一陣煩躁,他不知道怎麽照顧病人,當然也并沒有耐心——但此時要讓他丢下一個病人自己離開他也做不出來。好好的一個人,自己還沒派上任何用處,難道就要病死了?
東方行強行給秦見山灌了一碗藥,也不管這碗藥有多少被他喝進去,又有多少順着脖子流到衣服上,反正灌完一碗這樁事就算了了;接着又去擰了張熱毛巾,胡亂地幫秦見山擦了臉和脖子。做完這些的東方行突然生出了自己已經是個老媽子的錯覺,白天在黑木崖上陪着兩歲的大小姐玩了一整天,晚上還要來照顧這個明明病得不重但是又沒辦法丢下的人;勞累了一天的東方行也脫掉了外袍,毫不客氣地躺下便睡着了。
等東方行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卯時了,他用手背試了試秦見山額頭的溫度,覺得不那麽燙,心中慰藉,輕快地去了後院練武。
卯時三刻東方行準時出現在房間門口,因為這是平時秦見山起床的時間,東方行站在床頭,看着秦見山睜眼又閉眼、閉眼又睜眼,雙眼迷茫地看了他一會兒,嘶啞地叫出“東方”兩個字,然後……又睡了過去?!
東方行此刻的心情簡直是出離憤怒,只覺得自己昨晚所有的辛苦皆付諸東流,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麽大的心緒起伏了,很想把昨天那個大夫綁起來抽一頓。
就在東方行心情起伏不定時,秦見山又一次睜開了眼睛,這次看起來清醒了許多。
“好了?”
這張臉雖然跟腦海深處那個人有一些差別,但是秦見山知道他們是同一個人,是那個叫自己魂牽夢萦、寧可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回來與他相見的東方不敗。他呆呆地坐起身子,又叫了一聲“東方”,只見對方的眉毛挑了一下,還是無動于衷地抱臂站在床邊,他再也無法克制心中就要溢出來的濃烈情感,伸手抱住了眼前人。
東方行簡直莫名其妙,不知道他犯了什麽病,生病的人力氣卻出奇地大,他佝偻着身子被抱在懷裏,一時竟掙不開。
“東方,我好想你……”秦見山的嗓音低沉沙啞,帶着微微的顫抖和強烈的傷感,“東方、東方……”
秦見山又抱着東方行糊裏糊塗地說了好些話,傾訴他的愛戀和思念之情;滾燙的呼吸在東方行頸邊纏綿,話中的哀怨和愛意也讓東方行摸不着頭腦。東方行終于掙紮着伸出手,以手為刀劈在秦見山的後頸,秦見山脫力倒下,東方行這才重獲自由站直了身子。
雖然之前也感覺到秦見山不尋常的感情,但聽他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即使這個人現在病得腦子不清楚。
可是他說的,什麽“剛成親就離開你”、什麽“這麽多年我真的很想你”、什麽“我一直想回你身邊”,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到底把自己當成了什麽人?
東方行自覺一刻都不能跟這個失心瘋的人待下去,他拿回自己的劍,風一樣就要走出房間。突然頓了一下,回過頭劍尖一挑,把被子蓋在了秦見山身上。
秦見山又做夢了。
夢見的還是他和東方不敗的新婚之夜,他看見東方不敗眼神迷離、緊緊咬住自己的嘴唇,雙手抓住身上人的肩膀,表情既愉悅又痛苦。床上的另一個人精壯而赤裸,豆大的汗珠從肩胛骨流向腰際,随着一聲聲粗喘身子不斷起伏。
突然東方不敗像是看到了什麽,驚恐地低叫一聲,表情活像見了鬼。另一個男人應聲回頭,秦見山這才看清他的臉。
楊蓮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