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起風了
起風了
沈青山都快氣炸了,沒想到會有人這麽暴虐無道,居然連小孩子都不放過,拳打腳踢到如此地步。
怪不得那小孩見到生人會這般害怕,恨不得鑽進地縫裏,遠遠的躲着。
看情況,這樣的事發生了不止一次,皇宮果真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沈青山收起了往日的散漫,面無表情。
狹長的雙眼仿佛含着利刃,此刻閃着寒光蠢蠢欲動,仿佛下一秒便能割破人的喉嚨,鮮血四濺。
“皇子身份尊貴,傷之辱之,按律當斬——”
“大人饒命啊,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裏住的皇子,不然就是給小人一千個膽子,小人也不敢這樣做呀!”
沈青山眯了眯雙眼,似笑非笑,“這樣,若誰能說出這件事情的幕後主使,我便放了誰。至于其餘人嘛……”
沈青山就此打住,留了個空白,如此才能更加激化矛盾。
那群奴才七嘴八舌的亂指一通,把矛頭都指向了裏面最好欺負的。
想也知道,地位高的他們怎會輕易出賣,一次利益和次次利益,差別還是挺大的。
沈青山仔細瞥了他一眼,問道:“擡起頭來,叫什麽,在何處任職。”
“奴才常德,在慎美人手下做事。”
那奴才長得白白淨淨的,此時因為害怕臉色更慘然,哆哆嗦嗦趴着,一副死到臨頭的樣子。
唔……看着倒挺和善,或許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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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沈青山輕輕嗯了一聲,“都滾罷。”
那些人如蝗蟲過境,紛紛退去。
037好奇問道:“你怎麽不罰他們?”
沈青山便道:“我能來一次,但不能次次來。現在罰了他們不過為小孩樹敵,吓吓他們也就罷了。”
037噓了一聲,“剛剛還說要殺幾個奴才,你是不是心虛了。”
沈青山道:“我殺了,小孩怎麽辦。你以為皇帝真的不知道嗎,皇帝本就讨厭我,若我無緣無故同一稚子扯上關系,以皇帝那種疑心病,他又會怎麽做?”
037道:“呃,那你這樣也是無濟于事。”
沈青山煞有其事的點頭,“所以我打算先扳倒皇帝,就他那樣,德不配位。”
037:“……”
037:“亂臣!賊子!”
沈青山低頭瞥去,小楚望呈大字仰躺,青青紫紫的傷裸露在外,目光呆滞看着天空,像是被打傻了。
小楚望在想,這一頓打是結束了,還是延遲到下一次了呢?
忽然一陣溫熱傳來,貼着他冰冷的皮膚,輕輕摸着他傷痕累累的手臂。
嘆息聲貼着耳畔,驚的小楚望抖了抖。
沈青山以為碰到他傷口了,忙又放輕了力度,蹲下身子,彎腰,将人從地上抱起。
他也不顧及小孩身上的灰塵會髒了他的衣袍,就那麽輕輕摟在懷中,為小楚望掃去塵土。
小楚望只覺得一陣春風,緩緩的抱住了他。
鼻翼萦繞着桂花的清香,忽然他看到那人肩上被自己印了一個巴掌的印子。
他惶恐的擡起頭來,目光落在沈青山的側臉。
那人沒有半分不耐,動作輕盈,眼中滿是心疼。
他許久沒有見過這般眼神了,幹淨的,溫柔的。
猶如天上的雲朵。
“殿下叫什麽,幾歲啦?”
小楚望一時看入迷了,沒有回答。
沈青山擡眸,默默對上小楚望堪稱癡迷的目光,心想難道真的打傻了?怎麽跟地主家只會流揦子的傻兒子一樣。
沈青山又耐心的問了一次,小楚望終于回過神來,匆忙但結巴的回道:“我、我叫楚望,今年十二歲了。”
聞言,沈青山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遍,瘦骨嶙峋,身材矮小,面黃肌瘦,怎麽看也不像十二歲啊,倒像是六七歲的。
唉,可憐見的。
突然,037戳了他一下,語氣憐憫,“我知道你心疼他,但你先別心疼。這個孩子就是原著裏,下令将你千刀萬剮的獻帝。”
沈青山:“……”
伸出去的手就這麽停在半空。
他再次看了看小楚望,眼裏漫起狐疑,他不死心的問037,“你确定嗎?就他現在這樣,我能一拳打十個。”
037呵呵幹笑,“莫欺少年窮,二十年後他又是一條好漢,否則你以為他為什麽能當上男主?你實在不信的話,我辛苦點,把原文再傳給你。”
沈青山及時攔下,額頭覆着一層薄薄的汗水。他先前感染風寒未愈,如今又吹了些風,只覺得心寒透骨,“二十年後誰不是好漢呢,他還是孩子,我怎麽下得了手。”
037嘆息,“他不死,便是你亡。”
沈青山這時也才正值年少輕狂,輕哼一聲,“我活得轟轟烈烈,豈不比他成功多了。”
小楚望似乎被他眼中熾熱的光芒燙到,瑟縮的揪着他的衣袖。
“唔,”沈青山把037置之腦後,看着他笑了笑,“那殿下很厲害,很勇敢哦。宮內可還有幹淨的水?傷口要及時處理哦。”
“有、有。”小楚望低頭,輕輕的攥着沈青山的衣角,把他拉往偏殿。
忽然細膩如羊脂玉的指尖攀上,溫熱的,勾住了他的小手。
他仰頭望去,沈青山一臉笑吟吟的。
下一秒他就淩空而起,小楚望低低一聲驚呼,下意識的用手環住了沈青山修長的脖頸,喉間骨節分明。
至此,桂花的清香更濃郁了。
小楚望慢慢靠近,假裝不經意的,額頭貼上沈青山的下巴。
“那哥哥,叫什麽。”
“嗯哼,”沈青山對這聲哥哥十分受用,笑了笑道:“哥哥就叫哥哥呀!”
037對此表示不屑。
小楚望有些失落,他不願意告訴自己名字。
也是,自己不過麻煩一個,地位連奴仆都比不上,又怎配得知他的名字。
沈青山不知道小孩子為什麽突然失落,只當是傷口太痛了,便加快步伐取水擦淨小楚望身上的灰塵,又從懷裏掏出上好的金瘡藥給他敷上。
此時已近傍晚,夕陽的餘晖灑下來,襯得沈青山的眉眼更加溫柔,長睫微顫都閃着光芒。
遠處的山脈更是一片燦爛。
他一邊給小楚望上藥,一邊思考要怎麽安頓他,一時走了神,金瘡藥灑了一地都沒發現。
唔,也不知道大哥離宮了沒,有沒有來找他。他不識路,等下要怎麽出宮呢。
這時候他就無比想念無恙了,他一個眼神過去,無恙就懂了。
最後是小楚望一聲疑惑的“哥哥”喚回了他的思緒。
“嗯?怎麽了?”沈青山問,卻見小楚望的視線越過了他,看向他身後。
沈青山順勢轉頭,就見他方才還惦記的大哥站在門口,一襲藍袍隐在夕陽下,美若冠玉,風華絕塵。
有些人光是一出現,哪怕什麽都沒做,就是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
“倚宜。”霍止遲道。
明明只是輕飄飄一聲,沈青山卻覺含了千斤重的鐵石,突然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下意識直起身子,把小楚望擋在了身後。
“大、大哥。”沈青山努力維護着在小楚望面前的形象,差點沒咬到舌頭,“大哥怎麽會來這裏?”
“嗯,找你。”霍止遲的眸子飄向沈青山的身後,涼嗖嗖的。
“哦。”說着沈青山又蹲下身,将金瘡藥塞進小楚望手裏,又将身上那件大氅脫下來遞給他,“雖然已經是春季,但夜裏還是涼。你且将就着,不過記得要藏好喔,下次見面可是要還給我的。”
沈青山朝他眨了眨眼。
小楚望滿臉堅毅,重重的嗯了一聲,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星子揉碎了,光芒灑在湖面,波光粼粼。
太好了,這個人還會過來。
哥哥的名字,叫倚宜。
霍止遲沒有催他,就靜靜的看着他。
沈青山把人趕回屋裏,那一身極其不合身的大氅拖到地面,拉長了小孩的身影。
……也拖得小孩瘦弱的身軀,蒼老佝偻。
沈青山轉身仰起頭,面帶笑容又喚了一聲“大哥”,健步如飛,兩步并作一步,飛快走到霍止遲身旁。
霍止遲同他一起走在宮內長牆邊,任由黃昏慢慢落滿全身。
沈青山道:“大哥,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霍止遲瞥他一眼,不知何時臉上染了灰塵,素衣也是,但是神采飛揚,雙眼亮着光。
“你在冷宮作威作福,連皇帝都驚動了。我豈有不知之理?”
沈青山摸了摸鼻梁,“唔,我也沒幹什麽呀,就罵了幾句。”
“冷宮那位身份特殊,一絲風吹草動都是驚濤駭浪。”
這樣一說,沈青山就好奇了,他只知道是被打入冷宮的皇子,為什麽還值得這麽多人注意呢?
“你剛和皇帝産生矛盾,又貿然靠近那位。倚宜,你是不是想瞞着大哥什麽。”
沈青山冤啊,這怎麽什麽鍋都能往他頭上扣,他做錯了什麽?
“大哥,我只是迷路,迷路昂。”
霍止遲對此不發表意見。
兩人慢悠悠走着,伴随晚霞最後一絲光線的落幕,厚重的宮門在身後漸漸閉合。
起風了。
沈青山被吹的打了個抖,咳嗽聲又起。
無奈,霍止遲只好褪下外衣,扔了過去。
沈青山被藍袍罩了滿頭,外衣滑下時,他甚至還是懵逼的狀态。
037表示:“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