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除夕夜

除夕夜

沈青山雖然好奇發生了什麽事,但從這兩人的神情來看,絕對不是什麽好事。他覺得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沒必要的好奇心就算了。

他默默混在隊伍中,想要悄悄遠離,結果徐雄一個眼神刀過來,其中的質疑宛如實質,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大卸八塊。

徐雄道:“敢問思清姑娘,這段時間去了哪裏?”

顧執也看過來,眼神疑慮。

沈青山被點了名,腳步一頓,不得不轉過身來,眉心微微蹙起,眸底波光潋滟,“大人,今日就是除夕了,而我孤身一人在外,有些想家了。”

沈青山擡起衣袖半掩着臉,“故而就去散了散心,就在那片林子裏。大人若懷疑,大可以去搜。我孤苦伶仃一人,連訴苦的人都沒有,大人何至于這般懷疑我。”

037瞠目結舌,“你這演技,比起算命更賺錢啊!”

沈青山得意,唇角微微翹起來,“那是,有時候身兼數馬甲,演技不好怎麽騙得了那些人精。”

徐雄見他神情坦蕩,唯有被他們懷疑流露出的悲傷之感。轉念又想到今日正是除夕,他一個姑娘家家,遠在故鄉外,一時多愁善感,難免心中郁結。

不得不說,有時候美色比起刀劍好用多了,尤其是在徐雄面前。

此人自負,心胸狹隘,沈青山可太知道怎麽應付這類人了。

一旁的顧執則微微眯起眼,面露不善,“徐太守,眼前大事為重,不可聽信此人一面之詞。還煩請太守着人搜查一番林子罷,另外,此人也得搜身檢查。”

聞言,沈青山忽感腰間的那張紙條變得滾燙起來。

他開始腦海風暴,他确信自己今日并非存了搞事的心,單純去散步,緊接着收到葉聽的飛鴿傳書,再是意外碰見了霍止遲和顧執。

在他去小樹林散心的時候,肯定發生了什麽事,否則徐雄和顧執也不會這麽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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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山不覺得會有人神算到這麽精準,否則天下早就該換主了,也許有人想借除夕這一日鬧事,而他倒黴,正好趕上了。

“大人,可是發生什麽事了?”沈青山問,咬了咬下唇,怯生生瞥了徐雄一眼,“我雖是姑娘家,卻也不是什麽都不懂。在此地,我全要仰仗大人,又何必自尋死路呢。”

“如果大人非要搜身,也請顧全我姑娘的名聲,不然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沈青山此番,将一個忠貞烈女的形象刻畫的淋漓盡致,徐熊看着,更加于心不忍了。

顧執道:“田良文不知從哪得來消息,得知我軍除夕之日給士兵們放了假,便着人來營地欲竊我軍軍糧。”

037呵呵一笑,“你真是專業的背鍋俠,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今日。”

沈青山一哽,沒想到田良文會有此魄力,也許背後有章遠操刀。

想到這,沈青山一陣懊惱,他還沒有把雍州也參與此事的消息告知葉聽,白鴿就被霍止遲吓走了。

等等……霍止遲不是還在麽?沈青山忽然有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

如果讓霍止遲當一回驿差如何?以赤骥的腳程,從幽州回去京都都用不了三天,在這之前,他再想個法子拖延時間,豈不妙哉。

思及此,沈青山眼珠一轉,巧笑倩兮道:“大人,我學疏才淺,但有個想法,大人可願聽之?”

徐雄好奇的哦了一聲,“但說無妨。”

沈青山道:“田太守此番劫糧不成,此人又膽小如鼠,想來不敢再出城第二次。而今正值除夕,若田太守命人吹起笙簫,恐怕士氣會大大跌落,衆将失去動力。故此,我們何不先下手為強?”

顧執冷哼一下,“你以為就你懂這些?問題是田良文此人怕事,吃了虧恐怕會更加謹慎,而幽州易守難攻,如何個先下手為強?”

徐雄也點點頭,“顧大人說的不錯,這也讓我困擾已久了。”

沈青山唇角揚起,眸底浮起淺淺的笑意,“兩位大人可曾想過,田太守貪生怕死,哪裏有勇氣敢趁機劫糧,想來背後應當有高人指點。”

徐雄道:“你說的也有理。”

“若是我們紮兵城門的荒亭,田太守自會提心吊膽,而他背後的高人則會以為挑釁,便會出兵攻打。大人再在周圍布下重重兵馬,饒是他天神下凡,也不得不敗呀!”

顧執沉吟一下,“倘若田良文堅守幽州,誓不出城呢?”

沈青山笑道:“那也無妨,田太守懦弱無能至此,也許都不用我們一兵一卒,他們內部就會起了異心,奪了田太守的權力。”

除夕這天,天空有些陰沉,遠處的烏雲堆積成山,仿佛要壓下來一般。

陰暗的光線裏,思清那張臉仍舊清亮脫俗,目光灼灼。

037及時戳了他一下,“你收斂點啊,思清可不像會知道這麽多。”

于是沈青山低下頭,睫羽如蝶輕顫,青絲垂落肩上。

顧執盯着沈青山良久,唇線微動,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被楚望派來這裏,本就是為了解決涼幽兩州的矛盾,雖然不知這位思清哪裏冒出來的,總歸他們的目的是一個。

再者,他只是一個外人,說多了反而會遭到徐雄的懷疑。

這時,他餘光忽然瞥見思清,微微側過頭,朝他清淺一笑。

窗外嬉笑聲不斷,燈光照拂過,沸沸揚揚。

葉聽行至窗邊,甫一支起窗,就見白鴿由遠及近而來。

暗紅色的爪子攀上木框,哀怨的婉轉啼叫一聲,随後垂下頭去舔羽毛。

葉聽輕嘆一聲,知道它累着了,忙抱起它來到碳火邊取暖。

窗子未關,除去熙熙攘攘之音,幾兩碎雪也乘風而進,疏疏朗朗,落了一窗沿。

火爐溫暖,葉聽抱着白鴿,時不時摸它給它梳理。一路摸到背上,他取下迷你竹筒,卻發現裏面空無一物。

信件不見了,但也沒有回信。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有兩種,一是收信之人看完信後遭遇不測,故沒有回信;二是半路被人攔截了。

不過葉聽比較偏向前者,畢竟他在這封信裏道出江奕将押送糧草一事,若被有心之人發現,絕不止沒有回信這麽簡單。

相反,他可能會假裝沒看過,将信件原路放回,之後再将計就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更何況,葉聽的這只白鴿經過訓練,能一路循着人的氣味而去,所以他篤定沈青山看過那封信了,只是沒有回信。

然而為什麽沒有回信呢?

有霍止遲陪着,他應當安然無恙才是。

突然,葉聽反應過來,也許正是因為霍止遲在場,沈青山才不好寫回信。

再或者,沈青山要背着霍止遲看完這封信,然後還要捂着自己的馬甲不掉。

葉聽一笑,覺得自己的主公果真不同凡響。

然而沒有回信,葉聽始終放不下心來。他思索片刻,将白鴿安置好後,關上窗出門了。

除夕夜,本是一個團圓的夜晚,緊接着明天就是新年了。

可是京城繁華熱鬧,養心殿卻阒然無聲,唯有石板縫隙裏的草木要趁着冬去春來的時機,瘋狂迸發着生命力。

加上今年除夕是一個陰天,當旁人家裏的袅袅青煙伴随燈火四起之時,養心殿卻像沒有人煙一樣。

當旁人一家都圍桌吃着年夜飯,其樂融融之時,楚望只能守着空蕩蕩的養心殿,對窗獨坐。

曾幾何時,他的除夕夜也很熱鬧,那個人會常常邀他去将軍府一坐,當所有人都喝酒時,他便能光明正大的去看他。

只是樂到喧嚣處,他沒喝酒,那個人也沒看他。

楚望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将軍府在場所有人,都活在那個人心裏。

“陛下。”

外面有人敲了敲窗子,楚望深沉墨黑的眼眸望去。

葉聽開了窗,修長白皙的手伸進來,指尖勾着一壺酒。

“今夜除夕,陛下可否陪我這孤家寡人坐一會?”

楚望忙道:“葉先生,快請進。”

葉聽卻拒絕了,他悠悠站在外面,停在風中,“我坐一會,便該走了。今年主公不在,無人管陛下,陛下可想試試這酒是什麽味道?”

楚望一怔,從葉聽手中接過,盯着它看了許久。

往年他不是沒想過喝酒,只是沈青山不讓他喝,說他還小,沒到喝酒的年紀。

那會他不服,悶悶不樂的想,喝酒還要什麽年紀?

如今他灌了一壺的酒,如同吞了一把火,從喉嚨燒到胃裏,難受得緊。

“咳咳。”

楚望揪着衣襟咳嗽,這酒太烈了,還苦,實在難喝。

葉聽又伸進來一張帕子,他長出一口嘆息,“看來陛下還沒到喝酒的年紀。”

楚望沒接,用袖子擦去流下的水漬,他不甘心,“到底要多大,才能喝酒。”

他也想成為一棵茁壯大樹,能為那人遮風擋雨。

葉聽道:“陛下看見眼前的安寧了麽,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和苦難,都交織在這片天地裏。我知道你一直悲痛主公的離去,但他給你留下這片江山,就是希望你能從中得到幸福,并對別人的幸福負起責任。”

聞言,楚望在心裏暗自問自己,得到這片江山,他幸福麽?不,他不幸福,他只是被強加了責任。

楚望啞着嗓音,“葉先生為什麽覺得,我會為這萬裏江山感到幸福?它從來不屬于我。”

他想要的,不過是那天寒夜裏,一個溫暖的懷抱。

葉聽似乎被風雪浸透了,聲音有些冷然,“江山如酒,酒要慢慢品,江山要打拼。陛下,既然你身為天下共主,就得對天下人負起責任。”

楚望一片默然。

葉聽的聲音漸漸軟了下來,“當初是主公背負着他人的幸福前行,如今,當陛下願意追随他當年的步伐時,便到喝酒的年紀了。夜已深了,陛下早些歇息罷,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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