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怪事篇
怪事篇
霍止遲似乎不敢多停下來歇息,一路從京城狂奔而至幽州。
途中,他遇到了領命押送糧草的江奕,以及馬蹄聲踏、來勢洶洶的涼軍。
他們呈兩翼之勢包抄了這支押送糧草的隊伍。他們本以為很快就能拿下,然後回頭去援救徐雄,不料想這支隊伍裏,竟然還藏着精兵。
在場所有人都認得這個标識,一只展翅高飛的燕子,曾經隸屬沈青山的直系大軍,鐵燕營。
這支軍隊跟着沈青山出生入死,俱是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幸存者,戰鬥力十分強悍。
沒有人敢輕視他們,但凡大意者,皆魂歸黃泉了。
因為有鐵燕營強悍戰鬥力的加持,再加上霍止遲的歸心似箭,很快,這兩支涼軍便如喪家之犬,叼着尾巴遠遠跑掉了。
霍止遲來不及交代太多,只讓江奕按計劃趕至幽州,自己騎着赤骥向遠方奔去。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江奕只覺得一陣風路過這裏,風勢之大,卷走了不懷好意的涼軍。
遇見涼軍之時,霍止遲就感覺不妙。果不其然,他奔至小樹林,便聞見一股燒焦的味道。下馬後他隐去身形,前往涼軍營地探查,發現那裏早已一片狼藉,大軍不知去向。
沈青山也不知所蹤。
後來在涼軍營地找了許久,恍然想到沈青山也許會去幽州,但他剛得罪了徐雄,也怕遇上回護的涼軍,應該不敢走官道。
想了想,霍止遲便策馬從山間小路而行。
不知走了多遠,驀地聽見一陣交談聲,從旁邊一片荊棘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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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止遲小心翼翼策馬去看,沈青山的臉從密密麻麻的小刺間一閃而過,昳麗潋滟。除此之外,他還看見沈青山的前方,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腰佩弓箭,背挂箭羽。
一刻的時間太短,霍止遲感覺自己想了很多,又什麽沒想,條件反射般抽出佩刀斬了出去。
回過神來時,自己手執佩刀,刀尖鋒利,直指沈青山的面門。
刀風一刮,帶起沈青山鬓角垂落的烏發,紛紛揚揚吹向身後。
那張臉透着病态的雪白,身形又清減幾分。霍止遲收起佩刀,擔憂的朝他而去。腳剛邁出,卻見沈青山下意識跟着後退。
霍止遲沉默了,面容冷峻,如一座石雕靜立着。
最後還是方争出聲打破了這片寂靜,“你這賊人,我跟你拼了。”
說着他又拉開弦,搭箭,一觸即發。
沈青山及時攔下了他,但他捉摸不定霍止遲的意思,邊說邊觀察他的反應,“誤會,都是誤會。這是我朋友,想來是因為我不告而別,生氣了。”
霍止遲眉眼一凝,沒有拆穿他,輕輕嗯了一下,“我來找你,想讨個解釋。”
至于這個解釋,指的是什麽,他們兩人不言而喻。
沈青山苦哈哈一笑,心道:怎麽去哪都能碰到這人,莫非真是怕什麽來什麽?自己好不容易支開他回京送信了,他怎的如此之快,又趕來幽州了呢?還好巧不巧,跑到這裏撞見了他。
他跟037瘋狂吐槽道:“我必死的決心他還不知道,那我當年豈不是白死了?”
037十分淡定,“這就是你剛才嚣張的後果。但凡你聽進我一言,扯塊布擋住臉,都不至于暴露這麽快。”
沈青山微笑,再微笑,唇線僵硬抿成一條直線。他側過頭,神情有些不自然,“我不喜歡離別。”
一說到離別,他就想到雨天,潮濕了餘生。
霍止遲眼神淡然,卻完整的印出了沈青山的模樣。他目不轉睛看着沈青山,“我們之間,不會再有離別了。”
“……?”
這句話每個字沈青山都認識,但是組合起來,尤其是從霍止遲口中出來,他為什麽覺得那麽晦澀難懂?
無奈之下,他只得求助037,“你覺得他這是什麽意思?是打算今日在這裏把我幹掉嗎?如果他真的幹掉我,我能回去原來的世界嗎?”
037也茫然,“你問我,算是問錯人了,劇情好像越來越偏離我的控制了,我已經猜不到他想幹什麽了。我只能确定一點,倘若你死了,也回不到原來的世界。生命,每個人只有一次。”
沈青山不自在的別過臉,長睫輕顫,“霍兄,戰亂中人如浮萍,有時候一見,恐怕便是最後一面。”
霍止遲何嘗不知這個道理,墨色的眸子一沉,嗓音幹涸而喑啞,“那便……你去到哪裏,我都陪你。”
沈青山感覺更加別扭,莫名覺得耳朵癢癢的。他伸手去摸,又發現很燙,“那什麽霍兄,你可能有些誤會,但我真不怪你。你沒必要……”
沒必要把自己賣給我罷?沈青山心道,怎麽好端端一個事業腦,在自己死後就變成了戀愛腦?
等等?!戀愛腦?霍止遲,他大哥?
沈青山搖了搖頭,用力把這個驚悚的念頭甩出去,“霍兄,你心裏有別的東西,容不下我。”
這別的東西指的自然就是天下、朝堂以及楚皇室。
霍止遲道:“我傷你那麽深,你不信我也是應該的。故而接下來的路,我陪你往之。”
一旁的方争瞠目結舌,他撓了撓後腦勺,顯得有些憨厚,他總感覺自己此刻不應該在這裏。
他聽到了好多驚天動地的消息,果然是他們村子避世久了,跟不上外面的發展了。
如今朋友的感情,都是這麽複雜嗎?他逃他追,他們都锲而不舍。
像是戰場厮殺的金戈,擂鼓吶喊下,打得有來有往,難舍難分。
“二位……”方争話一出口,又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尤其是同時受到兩人的矚目,他猶如置身冰火兩重天,難受至極。
“咳。”
沈青山後知後覺還有外人在場,一不小心演技就用力過猛了,有點……
唔,尴尬。
霍止遲瞥了沈青山一眼,又轉回來看方争,“你将此事再重頭道來。”
方争:“……”
于是方争又重複了一遍事情的來龍去脈。
聽完,霍止遲眼底攀上一抹思慮,“掘冢之事早已被禁止,你可知他們是何人?”
方争搖了搖頭,“他們一直以黑袍行動,很少在我們眼前露面。我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們掘了我爺爺的墳墓,也即上一任村長,所以事情才鬧大了。”
沈青山指節不覺搭在下巴,富有節奏的輕輕敲點,他望着方争,桃花眼微微眯起,裏面似乎卷着狂潮駭浪,“在此之前,你爺爺之墓有發生什麽怪事嗎?”
方争想了想,他們村子一直離群索居,日複一日的勞動習慣,女人在家燒飯洗衣照顧孩子,男人便外出打獵。
要說怪事,還是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可是他們怎麽知道這裏呢?
靈光乍現,方争恍然大悟,“我爺爺的墳墓似乎被掘過兩次,但第一次我并不确定,那時只覺得土有些松動。第二次便被掘空了,棺木開過了。”
方争道:“可我爺爺一生清廉,莫說財物,下葬時亦無一物。他老人家常說,這些不過身外之物,他光禿禿的來,就要光禿禿的走。為何會引起這些人的注意呢?”
沈青山不禁肅然起敬,他跟037惋惜嘆道:“若是方爺爺入朝為官,如今也是大清官,治下肯定很好。可惜了。”
037道:“招納賢才,這便是你們在朝之人的事了。再說你當年撼動了舉薦制已是不易,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霍止遲凝眉,鼻山根的黑痣為他添了幾分疏離之感,“方兄若不介意,可否領我們去墓前一看?”
方争嘆了一口氣,“因為這件事,我爹勃然大怒。之後便下了命令,除他以外,任何人不許靠近,着實有些難辦。”
霍止遲簇起眉,沈青山一扯他袖子。
他垂眸望去,沈青山朝他眨了眨眼,桃花眼清潤透亮,含着絲絲縷縷的笑意。
霍止遲一愣,遂不言語。
沈青山湊上前,自來熟的搭上方争的肩膀,腦袋湊近,輕聲跟方争商量,“那若是我們能解決壯丁出現幻覺一事,你說你爹會不會通融一下,讓我們去查看?”
方争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如果二位真能解決,我哪怕挨罰,也會幫二位的。”
沈青山笑眯眯,還想再套點消息,餘光卻瞥見霍止遲面容陰沉,舉步過來,殺氣騰騰。
他一怔,放開手,跟方争拉開一點距離。
他問037,“我剛剛只是在跟方争說話罷?完全沒有流露一絲殺機罷?為什麽,他會這麽生氣呢?”
037道:“或許更年期來了。”
霍止遲走來,擋在沈青山面前,墨色眼眸濃重,“那些壯丁出現幻覺之時,你爺爺墳墓剛被掘第二次,我說的可對?”
方争一愣,點點頭,看他不虞的神情,自己好像無意間得罪了他?
得到肯定,霍止遲又道:“而也是這個時間,黑衣人也從此消失不見,是也不是?”
方争再次點頭。
沈青山感覺自己好像猜到什麽了,他看向霍止遲,目光灼灼。
沈青山道:“恐怕那些財寶,都是用來封口的。”
霍止遲也道:“也許那些人中毒,也是為了殺人滅口。”
方争一驚,“二位是說,他們撞見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沈青山眼睛一轉,唇角上揚,“當然,這一切的定論,還得方大哥帶我們看過那些人,才能肯定。”
說到幻覺,沈青山忽然想起一種妖怪,不知道何時看過的了,是一本志怪奇聞的話本。
裏面介紹了一種名叫“耳中人”的妖怪,聽說此妖怪生活在人的耳朵裏,時而竊竊私語,令被寄生者常常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覺。
當然了,這些都是志怪奇聞,并不是真正存在,所以沈青山篤定,大概率還是因為中毒了。
而且是屍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