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絕境篇7

絕境篇7

沈青山當夜便瞞着所有人偷偷溜出去了。

心還在怦怦跳,比戰馬奔跑還要激烈,不知是因為趕路匆忙,亦或者是因為霍止遲那些奇怪的舉動。

從前他們感情好的時候,霍止遲也不這樣,那時總覺得他們之間有道無形的圍牆,透着疏離感。

可是現在……

沈青山回想起頭貼着頭時,那滾燙的溫度,仿佛冬天偎在火爐邊,讓人感到安心和舒服。

他不自覺摸上額頭,似乎還殘留着餘溫。

風刮來,他回神,欲蓋彌彰手心手背輪換試探溫度,還特意跟037解釋:“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發燒,等會計劃危險,我得确保自己狀态良好,否則就是千裏送人頭。”

037的嗯嗯的胡亂應了一通,陰陽怪氣道:“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沒有發燒,絕不是想念霍止遲,哎喲害羞呢,剛剛還被人家摸了。”

沈青山:“……”

耳根的嫣紅瞬間退去,他又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下次再見葉先生,我會跟他說說你的病情,也許你還有的治,別放棄。”

他在城門那會其實已經受了很重的傷,加上發燒,按理講現在是只能卧病在床,故而霍止遲和江奕才那麽放心留他一個人。

不過他還留有一顆救命神丹,便是葉聽在他出門前塞給他的。

神丹一吃,沈青山瞬間就恢複了力氣,疼痛潮水般褪去,他覺得自己現在健康的還能單挑一只猛虎。

不枉他珍藏至今,實在數量稀少,若非身體已經到達極限,這會他可能還舍不得吃掉。

沈青山捂着胸口問037,嗓音輕飄飄的,“你說為什麽有些人死的那麽輕易,而有些人尋死就那麽難,莫非真有人在暗中操縱世人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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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驚駭道:“你別是想不開,葉先生廢了老大力氣才把你救回來,怎麽能辜負了。”

沈青山道:“你說得對,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還不能死。”

他提氣隐入陰影裏,遠處水平線隐約透出一點亮光。再過半個時辰,太陽就會露出群山外,一切就又煥然一新。

“037,謝謝你一路的陪伴,否則我堅持不到這一步。”

037猛的大叫起來,“我現在信你是真發病了,怎麽突然煽情起來。”

沈青山:“……”

行,一片真心就當喂狗了。

江奕是在早晨送飯時發現沈青山不在的。

他招來昨夜守夜的士兵,細細盤問,心裏卻明白若沈青山想走,這些人是攔不住他的。

又聯系昨晚他們的談話,猜想沈青山瞞着他們所有人,自己一個人去執行計劃了。

他總是這樣,寧願自己去冒險,也不願意把計劃全盤托出。

江奕眼神陰郁,眸底重重烏雲堆積成山。他咬了咬牙,決定跟霍止遲合作一次,把沈青山安全帶回來。

霍止遲聽說後,二話不說開始休整軍隊,統計可用的物資,又取來幽州的城防部署,仔細研究起來。

霍止遲邊研究邊問道:“你可知援軍何時到?”

江奕沉默了一會,“恐怕沒有那麽快。”

他這次的任務便是刺殺霍止遲,只有他把霍止遲的死訊傳回去,陛下才會出兵援助幽州,亦或者說收拾戰場。

“為何?”

霍止遲側目望去,此刻太陽已升起,粼粼金光灑在他身上,戰甲凜冽,勾勒出線條分明的健碩身材,輪廓硬朗,宛如神祇降臨。

江奕道:“事發突然,戰事未必能及時傳回京城。”

霍止遲這才想起,從涼軍突然進犯、到城門被破、再到沈青山消失,看起來漫長的歲月,其實不過一個夜晚。

經歷過這一晚,他身強體壯尚且有些吃不消,何況倚宜那般虛弱的身體。此刻也不知他去向何處,是否安全。

江奕又道:“我已遣人,快馬加鞭趕至京城。若是順利,陛下得了消息定然會以最快的速度出兵。”

良久,霍止遲緩緩“嗯”了一聲,随即目光望得更遠,直越雲霄,仿佛要确認那人的處境才肯罷休。

“田太守來了,這邊請。”

高座之上,徐雄笑眯眯的指了指旁邊的空位。

沈青山一看就知他心裏賣的什麽藥。本來他們同為太守,職位不相上下,如今卻故意給他安排主座下面的位置,擺明了欺負他現在情況險峻。

有道是一回生二回熟,沈青山捏人皮面具捏出了心得,簡直易如反掌,所以他又頂着田良文的面具來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何況田良文也不是什麽硬氣之人,于是沈青山施施然落座。

他拱手道:“徐太守,田某此次來有一事相求,希望太守能助我一臂之力。”

徐雄好奇的哦了一聲,“昨日城門一戰,我可是全軍覆沒,田太守又何必如此謙虛。”

沈青山道:“不瞞你說,章遠原是雍州州牧手下大将,前段時間向我自薦,說雍州牧迫害他,讓我收留他,我答應了。”

沈青山嘆息,談起章遠就像是做了好事反被咬了一口的無奈,“不料想他竟是假意投誠,實則是監視我幽州動向,時刻向雍州牧送去消息。我一個大意,竟真的讓他得逞了。目前,雍州大軍已向這裏進發。我們若是再繼續争鬥下去,雍州牧定會趁機吞并我們。”

徐雄見他憂心忡忡不似作假,心道:田良文果然狡猾許多,若非自己提前得了章遠的口信,這會恐怕被他騙了過去,彼時将狼狽而歸。

城門一戰後,雙方各有損傷,尤其是沈青山這邊以少勝多,最後只有兩個人活着回去。也是這時,原先被擒的章遠趁亂逃走,一路奔向涼軍大營。

徐雄何苦不知他是雍州牧大将,留着他就是一個隐患,本想快刀斬亂麻把他殺掉,不曾想此人嘴巴比他動作還快。

章遠道:“霍止遲也在幽州,我有一個秘密,足以讓他潰不成軍,只要你不殺我。”

徐雄半信半疑,畢竟此人死裏逃生,也有可能是哄騙他,想讓自己留他一命。

章遠眼神狠厲,對自己落得這麽狼狽不堪非常不滿,他擦去臉上的血沫和灰塵,咬牙切齒道:“你用不着懷疑,若非如此,城門一戰,你涼軍如何會輸?霍止遲帶了鐵燕營來,你們根本不是對手。”

徐雄對自己訓練有素的涼軍很有信心,所以他萬萬沒想到前鋒軍會全軍覆沒。雖然表面流露懷疑,但心裏已經信了大半。

徐雄道:“你想怎麽做?”

章遠冷笑一聲,“自然要百倍償還。”

徐雄當即換上笑臉,“章将軍不辭萬裏前來助我,辛苦了。來人啊,擺酒為章将軍接風洗塵!”

席間酒過半巡,章遠挑了一些事情提醒他,“田良文已死,但不知何人冒充了他。此人極其狡詐,對當下局勢分析的很透徹。他自知幽兵敵不過太守的雄獅,故而肯定會對太守使計。”

徐雄灌完一壺酒,似乎不見醉意,眼神清醒明亮,根本不像拼酒之人,“将軍的意思是,我順着他,将計就計?”

章遠點頭,“不錯,他肯定沒想到我會來投靠太守。彼時任他如何狡詐,都逃不過太守的手掌心。若是太守成功拿下幽州,記得我這份功勞便是。”

徐雄眼眸微微一動,為他滿上酒,“自然,此戰若大勝,将軍是頭等功,這裏永遠有将軍的位置!不過話說回來,将軍先前所言,有個秘密足以擊潰霍止遲,不知……”

章遠擱下酒杯,轉移話題道:“我許久未曾喝酒,倒有些不勝酒力了。天下之大,恍惚覺得沒有我一席容身之地。”

徐雄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分明是不想過多暴露,轉念想想,章遠謹慎也無非可厚,換做自己投向他人,底牌自然要藏一些。

來日方長,徐雄也沒有逼他,招來人把章遠帶回他的營地,自己又坐着走了會神,方才歇下。

剛睡了沒多久,心腹就來找他,說,“田良文在帳外等候,主公是否要見?”

見,怎麽不見。

徐雄心知這個計劃要來了,他仿佛望見幽州在向他招手。

……

“徐太守?”

沈青山又喚了一聲,徐雄終于回過神來。他揉着眉心,故作疲憊道:“近日沒睡好,又貪杯,田太守見笑了。”

“哪裏哪裏。”沈青山笑着,心下卻是跟037吐槽,“他怎麽回事,還走神呢?你說我要是這時把他殺了,我能全身而退嗎?”

037沉默片刻,“你是不是對這顆神丹有些誤解,它只是将你身體負面效果推遲,并不代表你完全好了。怎麽當年沒有發現,你這麽不自量力?”

沈青山感覺心髒處被他插了一刀,“我當年可是一劍直入敵軍大營,更是取了敵将首級……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

037道:“你可以向我許願,我會盡力實現你的願望。”

沈青山充耳不聞,“你又不是神仙,何必為難自己。”

他看向徐雄,“依太守之見,我們合作愉快?”

徐雄沉吟片刻,“照你所說,我們聯合起來,打雍軍一個措手不及,有幾成把握?”

“七成,只要太守願意退軍,駐紮高淩長崖。”沈青山道:“雍軍長途跋涉,未曾休息,我們中途發起進攻,他們定然潰不成軍。”

高淩長崖顧名思義,狹長高聳的崖壁,人在崖間擡頭往上看,只能看到一根直線般的天空,故而又叫一線崖。

徐雄暗道:此人果然老奸巨猾,表面看似合夥擊退雍軍,實則讓他撤軍遠離幽州。一旦給他喘息的機會,恐怕下次進城就沒那麽容易了。

不過章遠也說了,将計就計。

也許他在幽州城下見到自己會更驚喜?霍止遲在又如何,章遠有着足以令他奔潰的把柄,這一戰,他勢在必得。

徐雄笑道:“那便……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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