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逢生篇1

逢生篇1

葉聽帶援軍一路北上,日夜兼程,還有半天路程便能趕至幽州。

楚望沒來,他讓他留在京城把握大局,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但凡皇帝禦駕親征一事傳出,發生了意外,京城恐怕又會攪成一團。

葉聽看着身後這群士兵,心裏擔憂。這裏大多數是新兵,沒什麽作戰經驗,而且騎兵也寥寥無幾,現在只能祈禱幽兵還有些許戰鬥力。

楚望手下可用之人少之又少,若非先前沈青山實行的科舉制,恐怕這會處境更加難堪。

忽然有人策馬上前,他跟葉聽禀報,“大人,我們抓到了一個可疑的人。”

葉聽緩緩側目,哦了一聲,“人在哪?”

他深思着這會能出現的人都有哪些,莫非主公已經收到他們的消息了,故而派人來帶路?

結果人一帶過來,葉聽沉默了。一貫淡然的神情出現了道道裂痕,霎時如風過湖面泛起波瀾。

來人不是旁人,正是他千叮咛萬囑咐千萬要留在京城的九五之尊,楚望。

“陛下,您……”葉聽遲疑道,“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楚望此刻還得仰仗葉聽,不得已不會撕破臉皮,他輕喘了口氣,垂下眼睑,“我半路遇見快馬加鞭的驿卒,取來信件一看方知情況大為不妙。”

楚望道:“徐雄派了先鋒部隊,大司馬跟倚宜……哥哥厮殺半宿,皆損失慘重。後來兩人回到幽兵的大本營,僅僅過了一晚,倚宜哥哥便消失不見了。”

葉聽知道沈青山一向喜歡冒險,但每次都會被他膽大妄為的舉動吓到。

厮殺半宿才休息了一晚,莫說受的傷會不會好的那麽快,可能連體力都沒有得到全面恢複,這人竟又能生龍活虎了?

思緒飄過幾秒,葉聽反應過來,他之前給了沈青山一顆神丹,或許他藏到了這時才舍得下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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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聽隽秀的眉目有些怔然,這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有了藏食的習慣。

不過他也從中窺見局勢的不容樂觀,否則那家夥是不會如此冒險。

楚望得了如此重要的信息,哪裏坐得住,生怕自己晚來一步,就害了那人。

但他也不是盲目行事,他對上葉聽的目光,“葉先生放心,我此行并未讓旁人得知,另外,我已經讓顧執注意朝堂局勢。相信我們很快,便能凱旋。”

葉聽點頭,楚望都安排好了,他也不好說什麽。況且如果能讓楚望親身感受一番戰争的殘酷,或許這人就不會窮兵黩武,導致生靈塗炭了。

葉聽道:“那便走罷,想來他們已經等急了。”

半天後,葉聽和楚望帶軍悄悄靠近了幽州。

起初,江奕望見一片滾滾黃沙時,心緊了一下,随即便看見那面旌旗寫着一個大大的“霍”字,反應過來是援軍到了。

再仔細看時,才發現領軍之人是葉聽和楚望,連忙下城牆去迎接,霍止遲緊随其後。

來不及寒暄太多,他們都心系一個人的安危,安頓好援軍後,他們上了城牆,分析起當前局勢。

最後葉聽認為,可以去高淩長崖埋伏一波。

他道:“以主公的性子,斷然不會放棄這塊地形。再者他孤身一人潛入涼軍,恐怕也是為了說服他們前往。”

若是沈青山在場,肯定會再次感嘆葉聽料事如神,有他在自己就能放心的搞事了。

援軍已到,何況還有葉聽在,霍止遲總算能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了。

他親自挑了一支全員鐵燕營兵的隊伍,輕裝上陣,提着那把佩刀就準備出城了。

葉聽攔了一下,但沒成功。

霍止遲看着他,凜冽的墨色眸子間掠過志在必得的暗芒,“葉先生不必勸我,我有分寸。養的狐貍不聽話,抓回來教訓一頓便是。”

葉聽了然,放了他走,也正好故作玄虛,騙騙徐雄的注意力。

楚望也想跟着去,葉聽卻不同意,他道:“陛下素來跟大司馬都不對付,此行前去風險太大,況且這裏還需要陛下坐鎮後方。”

他的目光皎潔,仿佛能穿透晦暗的烏雲,驅散陰霾,“陛下不給自己後路,莫非也要斷了主公後路?”

楚望緊了緊拳,遂不再争論,而心卻是緊随那群人馬的身影而去。

章遠讓沈青山随他隐藏在小部隊裏往高淩長崖趕去,他道:“大部隊行動慢,我們先行一步觀測地形。我雖然相信田太守,但兵不厭詐,還請田太守一同前去。”

言下之意,田良文要是敢騙他,深陷他的涼軍之中,必然死無葬身之地,規勸他不要搞些小動作,破壞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信任。

沈青山自然聽得出來,表面答應的爽快,其實自己心裏也沒底。

幽涼二州尚未打得你死我活,雍州牧不會出兵那麽快,那麽他要如何,才能讓徐雄相信高淩長崖真的有埋伏呢?

以徐雄的性格,萬一發現他在騙人,肯定不會心慈手軟,那他就真的是來送人頭了。

沈青山正苦惱着,037忽然戳了他一下,“別擔心,葉先生已經帶兵來了。”

沈青山一驚,眼裏冒出了光,随即037又一句直接澆滅了,“但是楚望也跟着來了,現在你大哥正在來抓你的路上。”

沈青山:“……”

大起大落之下,沈青山感覺自己都快神經衰弱了。這種情況,他甚至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悲。

死遁後,他本來就不打算再跟這些人扯上關系了,可老天就愛跟他開玩笑,讓他怎麽也躲不過去。

盡管他已經很注意情緒控制了,無奈徐雄早已對他有所戒備,當即就捕捉到了。他還沒得及說些什麽,卻見斥候來報:“将軍,隊伍後方出現了一支軍隊,黃沙太大,并未探清人數。”

徐雄這頭還沒處理,又一個斥候跑來,“将軍,我們在高淩長崖發現了疑似雍軍的身影。”

徐雄餘光瞥了一眼沈青山,就見他滿面愁容湊上來,說,“徐太守,這下你知我的用苦良心了罷?雍州牧壓根沒安好心,先用章遠奪取我幽州,又讓他離間我們。”

沈青山聲音幽幽,“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章遠應該來投靠徐太守了罷?或者說,就在此地?”

徐雄的臉瞬間陰霾下來。

徐雄一貫多疑,對誰的話都半信半疑,所以沈青山猜他不會完全相信自己,哪怕證據确鑿。同樣,他也不會信任章遠,這就給了他可乘之機。

城門一戰過于混亂慘烈,回去之人唯有他和霍止遲,未見章遠身影。故而他猜測章遠是逃了,但又不甘心,可能混在涼軍,暫時在徐雄手下辦事。

若是葉聽未到,他還不敢這麽快暴露,畢竟他不确定徐雄信了章遠幾分。如今看他反應,自己是說中了。要是再加一把火,就能徹底除去章遠了。

徐雄眼神閃爍,一時難以取舍。

沈青山又道:“章遠肯定讓徐太守除掉田某,這樣他便能快馬跑回幽州帶去我的死訊,彼時幽兵破釜沉舟之下,必然與将軍背水一戰。若我們鬥得天昏地暗,雍州牧便能出兵,一舉拿下。彼時,徐太守的雄圖霸業可就成了過眼雲煙。”

他笑道:“田某自然無所謂,只要有口飯吃就行。徐太守若不信,大可以讓章遠出來對峙。況且田某覺得,章遠乃雍州牧手下一員大将,除去他,雍州牧或許忌憚不會輕易出兵,也斷了他一只臂膀,何樂而不為。”

忽然,身後襲來一陣飓風,殺意四溢,沈青山一抖,跌下戰馬,趁勢躲過這一掌風。

身後章遠雙目呲裂,神情可怖,仿佛要将沈青山生吞活吃了般。

他萬萬沒想到此人還敢出現,孤身一人也敢挑釁他,當即沒忍住出手。

沈青山滾了好幾圈,跑到徐雄身後藏起,還不忘露出腦袋繼續挑釁,“莫非田某說中了将軍心事,将軍惱羞成怒,要殺田某滅口不成?”

此時徐雄冷冷哼了一下。

權衡利弊後,他覺得沈青山說的很有道理,放了章遠無異于縱虎歸山。如今章遠歸順他不過因為雍軍未到,一旦雍軍趕到,以這家夥的性子,自己看過他的狼狽,又豈能放過自己?

不如自己先下手為強,殺了他,将來攻打雍州也輕松點。

徐雄擡手,比了個手勢,周圍涼軍漸漸圍上來,包圍圈密不透風,諒章遠插翅也難逃。

章遠黑着臉,神色狠厲,“徐太守,你當真要與我、與雍州牧過不去?就為了一個不成氣候的田良文?”

沈青山又探出頭反駁,“田某自有田某的作用,将軍要擡高自己又何必貶低我。”

徐雄點頭,“不錯。來人啊,将章遠拿下。”

章遠本就傷勢未愈,面對車輪戰吃力的很,反抗了一會便被鉗制住了,鋒利的刀刃架在他脖子上。

他啐出一口血沫,冷冷的笑了,“我說過我有一個秘密足以讓霍止遲潰不成軍,徐太守殺了我,又如何牽制霍止遲呢?”

聞言,沈青山心下一駭,有點好奇章遠手中的把柄是什麽,醜聞麽?否則怎會令霍止遲一敗塗地呢?

但是他道:“徐太守莫要中了小人的奸計,倘若太守放了他,他日回到雍州,必然會對太守下手啊!”

徐雄抽出劍指向沈青山,“你閉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小九九。再多說一句,我要你也成劍下亡魂。”

猛的一道森寒的嗓音穿插進來,眼神薄涼,望着章遠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你要如何令我丢盔棄甲?”

徐雄一回頭,發現自己的軍隊十分混亂,尾部更是被撞出了一條空白帶,霍止遲正好挑落一個騎兵,目光冰冷,姿态十分嚣張。

章遠自知自己逃不過此劫,抱着玉石俱焚的念頭,終于将那個秘密公之于衆,“霍止遲你還不知道罷,解表已經死了,死的時候那叫一個凄涼。只剩一口氣的時候還想着另一個死人,啧啧。”

一道寒光閃過,伴随着滔天血液濺出,章遠的笑聲隐匿于喉間。肩頸連接處豁了一道大口子,雙臂脫離,他身子軟趴趴陷進黃沙,眼底光芒黯淡,大叫着不停翻滾。

徐雄驚魂未定看向身後,沈青山面若寒霜,手中握着不知從哪奪來的長劍,劍氣迅疾,一下斬向了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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