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初見篇2

初見篇2

歲月匆匆而過,不經意間七百多個日子化作路邊的小石子,又被人一腳踢走,或者撿去打了水漂。

沈青山經過解夫人兩年的撫養,不愁吃喝不愁穿,身材瘋狂抽長,卻還是比解表矮了半個頭。

他的面容緩緩長開,已經能窺見幾分絕色,加之出門時總愛穿的花裏胡哨,不知招惹了多少狂蜂浪蝶。

解表不得不跟在他後面給他收拾殘局,每每這時,他總覺得自己才是哥哥,可沈青山總用解夫人的話語搪塞他。

沈青山理直氣壯道:“夫人說了我是哥哥,況且弟弟對哥哥好怎麽了?”

解表觑了他一眼,轉而視線落到沈青山指尖,骨節分明的手正抓在自己的腕間,“你身為哥哥,現在是要帶壞我麽?”

一大清早,沈青山就跑到他屋內,把他從被窩裏拽出來,興致沖沖的湊到他耳邊,聲音壓低了,“表表快起床啦,哥哥帶你去見見世面。”

解表被打擾了睡眠,表情很臭,但凡換了別人,早就被趕出解府了,可眼前這人讨喜的很,尤其深得解夫人心意。

他嗓音沉悶喑啞,完全沒睡醒的樣子,眼皮半擡,“什麽世面。”

沈青山道:“你跟我去就知道了!”說着去給他挑衣服,翻箱倒櫃終于找到合他眼緣的衣服了。

解表剛換完衣服,困意洶湧垂着頭,卻見沈青山一把牽住他的手,推開門迎着晨曦溫暖的光芒就沖了出去。

墨發揚起,将解府遠遠甩在了身後。

沈青山帶解表來到一處長街。這條長街非常有名,各種瓦舍和勾欄,讓人應接不暇,故而又叫花街。

兩人剛剛踏進,就有姑娘熱情的呼喚他們,問他們要不要進來坐坐。

解表冷着一張臉,目光不善斜飛過去,“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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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山扯了扯他的衣袖,朝他輕輕眨了眨眼,“表表你怎麽這麽兇,這樣姑娘們都不敢陪你喝酒了呀。”

解表沉默一瞬,“你來此地,只是為了喝酒?”

沈青山點頭,不明白他為何沉默,“是呀,這裏有一家的酒特別好喝,很醉人,我可是找了很久呢。”

解表嚴肅的看着他,“你怎麽發現這裏的?”

明明他們兩人形影不離,解表卻第一次發現沈青山還藏了秘密,這讓他有種背叛的憤怒感。

沈青山道:“前年夫人生辰,我挑禮物的時候順手救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給我推薦了生辰禮。後來我來道謝時,意外發現她們那邊的酒十分可口。”

他笑着戳了戳解表的側臉,“當然啦,有好事我都記着你,這不帶你來試試。”

但是他發現解表的興致缺缺,甚至不讓他多喝。他剛嘗了一口,就被解表拉着要走人。

沈青山開始懊惱,早知道不帶他來了。

拉扯間,解表衣袖不小心拂過酒案,杯子墜落摔得七零八碎。

解表心裏一咯噔,惶恐不安驀然湧上心頭,眉心微蹙。

沈青山發覺他的不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我帶了很多錢來,賠得起。”

“不是這個意思。”解表拉着他馬不停蹄往外走去,內心猛然焦灼起來,“我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似乎是娘親在叫我。我們要快些回家。”

沈青山努力追趕他的步伐,面露不解,“可是夫人跟叔叔不是很早就進宮參加盛宴了麽?要不是我把你拉出來,說不定你也得去。那盛宴那麽無聊,你肯定沒耐心。”

沈青山覺得解表此刻應該很慌張,捏得他的手好痛。想了想,他頓時反客為主,拉着解表狂奔起來。

還未至解府,就已經能聞到十分濃郁的血腥味。

解府門前人來人往,皆是披堅執銳的士兵,他們重重圍住了解府。沈青山眼尖,瞧見後忙扯着解表躲進旁邊的暗巷裏。

沈青山喘着氣,手指死死扣在解表指間,嚴絲合縫,絲毫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如今時局不明,他怕解表沖動起來,會直接跑出去跟人家同歸于盡。

沈青山微微探出頭,仔細觀察。

有人從解府走出,狼眼鼠眉,沉聲問道:“有看到可疑之人嗎?”

其中一個士兵搖了搖頭,“并無人員出入。”

那人又道:“沒想到竟讓解家小子逃了去,真是命大。你且仔細注意着,解家人罪惡滔天,可是上頭指名道姓要殺的人。倘若走失一人,你們的下場猶如此刻。”

沈青山心驚,不明白為何早上還是好好的解府,怎麽忽然就罪惡滔天了。

他縮回身子,擔心的去看解表,手中的力度不敢松掉分毫。

解表赤紅着眼,果不其然要沖出去,沈青山見抓不住,幹脆直接死死抱着他。

頭擱在解表頸間,沈青山輕聲道:“我們現在出去就是自投羅網,會給夫人和叔叔惹下麻煩。我答應你,等會他們撤離了,我陪你進解府好不好?”

解表猛然垮掉,整個人挂在他身上,喃喃自語道:“沒事的,肯定沒事……”

直到暮色四合時,巡邏的士兵才有序撤離,彼時夕照躍進暗巷,拉長了兩人的身影。

漫天翻湧的黃昏,似是晨曦做的一場漫長的告別。

也像是解府最後的光芒。

府內已經橫屍遍地,血流成河。從當前狀況來看,這絕對是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夫人和叔叔在宮內想來也是兇多吉少,但沈青山不敢對解表明說。

然而他不說,解表也能想到。當即躍過高牆,披着夜色匆忙趕去皇宮。

“表表。”沈青山沒拉住人,低低喊了幾聲,擔心他做傻事,緊随身後。

夜幕之上,幾朵烏雲飄來,施施然遮去了半邊月亮。

光線晦暗不明,加上解表方寸大亂,一時沒留意,在途中遭遇埋伏。沈青山慢了幾步,見情況不妙,貓着身子躲進旁邊鱗次栉比的屋舍間,屏息凝神觀望。

為首之人狼眼鼠眉,傍晚時分曾在解府露過臉。他看着深陷包圍圈的解表笑了笑,“漏網之魚上鈎了。”

沈青山這才明白他那會是故意洩露的消息,無論當時解表是否在場,只要有熟人聽見,便會想方設法給他傳去消息,而他們只需要在此地布下重重陷阱,等待解表自投羅網。

解表全身緊繃着,眉宇間透着戾氣,薄唇抿成直線,“我爹娘呢?”

狼眼鼠眉舉起劍擦了擦,不懷好意道:“或許在哪處荒野。不過你不用急,很快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解表環顧四周,沒有看見沈青山的身影,自知自己今晚逃不過了,但只要沈青山還活着,他們就不會枉死。

橫豎都是死,解表決定背水,一戰月關。

這會解表還很年少,學的武功未到熟練的程度,很快便落入了下風。

彼時,半邊皎潔映着半邊血,冰冷的劍鋒擱在他頸間。

解表絲毫不懼,雙目赤紅,殺到就是賺到,只可惜沒能取走罪魁禍首的性命,這多少讓他有些遺憾。

狼眼鼠眉沒有跟他過多廢話,手一擡便要結果了他,不料想這時有人高呼道:“大人,小心暗器!”

他下意識回頭看去,鱗次栉比的屋舍隐在夜色裏,仿佛蟄伏的猛獸。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他反應過來被耍了,停頓的劍鋒又起,鑲嵌進血肉,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他轉頭過來,未來得及看清,就感覺劍風襲來,撲哧一聲,刺進心髒。

眼珠轉了轉,這會他看清了,解表身旁站着一個少年,眉梢恣意,左手死死握着劍身。想來是剛才混亂時混進來的,他一心想解決解表,并沒有過多注意。

現在他注意到了,卻沒了命再殺。

首領已死,沈青山趁着士兵怔愣那幾秒,一手扶着解表,右手挽劍開路。

……

兩人不知逃了多久,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透薄霧,照進逼仄狹窄的巷子裏,卻驅散不走刺骨的陰寒。

沈青山和解表已經筋疲力盡,身後的追兵卻有增無減,步步逼近。

沈青山看着解表,這人難得如此狼狽。他從腰間解下荷包遞給解表,“這裏還有些銀子,你拿着它,一直往前走便是。”

解表拍掉他的手,“別告訴我你要做殿後這麽愚蠢的事,我不同意也不會接受,你死心罷。”

沈青山眼角薄紅,手心不住傳來刺痛感,他感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不如再發揮點作用,“我是哥哥,你要聽我的。我們之間必須有人逃出去,絕不能讓仇人逍遙自在。”

解表抿了抿嘴,正要反駁他,就見一道身影落下,眉梢一挑,似乎很意外他們的存在。

那人道:“你們蹲在我家後門,是要做什麽?”

沈青山聞言側目,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愣是沒看到門的影子。他又正過臉,細細端詳眼前人。

那人又道:“外面的追兵是在找你們嗎?你們年紀輕輕,可犯了什麽錯?”

解表如臨大敵的望着他,身子半側過,将沈青山擋在身後,“與你何幹?”

沈青山從他身後探出頭,神情乖巧,“阿叔,我們沒有犯錯,只是遭到了仇人的追殺。”

那人沉吟半晌,“那狼眼鼠眉之人,是你們所殺?”

沈青山點頭。

那人笑顏逐開,“如此,我便幫你們一把。”随後越過兩人,兩指往嚴實的磚石裏一插,扣下一塊,緊接着是第二塊、第三塊……

很快,一個狗洞的輪廓出現了。

沈青山遲疑片刻,“阿叔,這就是你家後門?”

那人掩飾尴尬的笑了笑,“世上是非那麽多,有個後門出世便可,用不着太過講究。”

沈青山見他也是一個爽朗快意之人,應當不會欺騙他們,遂跟在他身後也鑽了進去。

隔着小小的洞口,他朝解表伸出手,“快來!”

解表鑽進去後,狗洞又被人填上,分毫看不出有門的樣子。

至此,兩人順利躲過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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