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疫病篇1

疫病篇1

沈青山神情恍然的踏出将軍府,如同幽靈般飄回了清桐別院。

半路他突然回神,一拍自己額頭,“壞了,我本來想問他我的衣冠冢在哪來着,怎麽就給忘了。”

他轉頭去看來時路,人流如織,再一想這會霍止遲可能已經歇下了,遂作罷。

037道:“你那是忘嗎?是美色誤人罷?”

“不對,”沈青山嚴肅起來,“我總覺得最近有點不對勁,很多痕跡都是戛然而止,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人對此感到異樣。”

037疑惑道:“你在說什麽?趁現在有時間還是多休息罷,之後有的是你忙的。”

沈青山哦了一聲,将方才憂慮之事抛之腦後,神情散漫,打了個哈欠道:“你說得對,莫名好累。”

夜間睡醒時,就看見葉聽披着月色回來,一身白衣出塵,猶如九天仙人。他如遠山般明麗的眼眸裹挾着愁思,聲線溫潤,“主公,有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沈青山:“……”

這兩者有區別嗎?他為什麽一覺醒來就是壞消息,早知道就繼續睡了。

葉聽掀袍落座,給自己倒了盞茶水潤喉,目光幽深,“據陛下安插在外的探子道,他們在南禦街發現了章遠的身影。”

沈青山桃花眼睜大了,滿是不可置信,“怎麽可能,高淩長崖那會他便咬舌自盡,我檢查過,不可能還活着。”

葉聽點頭,“我自然相信主公的謹慎。章遠之死毋庸置疑,只不過被某些人利用了。南禦街乃京城最為繁榮的地方,若是引起恐慌,怕是會經濟不利。只可惜江将軍剛受了罰,不能第一時間制止。”

南禦街不說小攤販,光市就足足有三個,又處在京城的中心地段,各地商人往來于此,尤為興旺,可以說是京城的經濟命脈。

破壞了這條街,京城的經濟定然受到重創。天子腳下發生這種事,無異于在打楚望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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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山一下子就想到了雍州牧,此人極其熱衷挑事,哪怕他人遠在雍州,也不是沒有辦法把爪子伸來。

只是讓他疑惑一點是,章遠分明死了,為何又能行走南禦街?

沈青山看着葉聽,“可是有人假扮章遠?”

葉聽搖了搖頭,“探子回報後我便去看過,章遠動作僵硬,臉色青灰,眼神空洞,的确是一個死人,并沒有人僞裝。”

死人還能活動……怎麽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沈青山沉思間,037忽然出聲道:“戰火紛飛的歲月出現這種情況不奇怪。”

沈青山問了句為什麽。

037道:“戰亂頻繁,許多人客死他鄉。而有些人思念沙場的親人,想讓他們落葉歸根,于是便研究出來一種驅使屍體行動的辦法。這樣能驅使屍體的人,我們稱之為趕屍人。”

沈青山皺眉:“這是什麽原理?”

037卡頓一下,“客觀且科學的說法,我認為是人死後,屍體成了适合某些菌種生長的場所。這些菌種繁殖後,可以暫時取代人的神經。不過這也是短暫的,畢竟人最終會化為一捧土。”

沈青山咬着大拇指,沉思臉,“你說的是毒罷?既然是毒,那我的血液應該有幾分作用?”

畢竟他體內的毒是由世間最烈的兩種毒糅合而成,至今仍未遇到敵手,堪稱萬能解藥。

葉聽見他許久不語,出聲詢問道:“主公可是想到了什麽?”

沈青山便把037的話加上自己的見解一說,葉聽斂着眉,指尖不住摩挲杯身,“這便是我要說的第二個壞消息。”

葉聽道:“倘若屍體上帶了毒,又在南禦街活動,極容易帶來疫病。主公莫忘了,史書記載,每一次瘟疫的産生都伴随着戰亂。”

沈青山噌的站起身,“我現在就帶人把章遠抓回來,葉先生等我消息。”

經過葉聽半個月的調理,沈青山傷勢痊愈,吃嘛嘛香,臉頰紅潤。此刻他眼神銳利,挺拔的身形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劍,勢不可擋。

依稀透出少年郎的意氣風發。

葉聽怔然,他當年只是聽說過沈青山年少時的英勇事跡,後來再見時此人早已沉疴纏身,弱不禁風。

哪怕成為他的謀士多年,見慣的也是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強硬,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一面。

等葉聽回過神來,沈青山的人影已經消失在夜色裏。

盡管沈青山第一時間就采取了措施,限制了章遠的行動,卻還是晚了一步。

南禦街從南市開始出現情況,彼時人們還以為是感染了風寒,不料想第三天直接傳來了死訊。

死狀慘然,眼袋腫脹,臉頰凹陷下去,如同爛掉的蘋果。

雖然有葉聽的先見,楚望第一時間派了醫師過去,卻也只是通過隔離延緩了蔓延的速度,真正的源頭還未找出來。

到了第四天,除了南禦街,還有一些偏僻的地方也出現了類似症狀。

很明顯,僅憑章遠一人,還不足以影響到如此地步,肯定還存在着另外的走屍。

疫病初次爆發,就讓世人再次見到了它恐怖的影響力。

京城死傷無數,一時間人心惶惶,尤其是貴族大臣們。

站得越高,擁有的東西越多,對死亡就會越恐懼。

一旦死亡,便代表着自己一無所有。

沈青山擔心霍止遲聽到消息後,會不顧身體去處理,忙裏又抽空去了一趟将軍府。

果不其然,沈青山剛到門口,朱紅色的大門便被人拉開,霍止遲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

趙叔在一旁勸說他,“阿玄,現在外面很危險,你如果想吃什麽、想要什麽,跟我說,我去買。”

霍止遲偏頭安撫他,“趙叔,正所謂在其位謀其職,我不能因為危險就躲在将軍府。若是躲在這裏就能逃避危險,又豈會死了那麽多人?”

趙叔嘆息着,也執拗的不肯松手,他畢竟照顧了霍止遲那麽久,早把他當作自己的孫子了,又怎會眼睜睜看着他去弄險。

趙叔老淚縱橫,想到自己白發人送黑發人過一次,實在不想再經歷一次了,“我在将軍府,可就剩你這麽個親人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老頭子我怎麽辦!”

霍止遲眸光微微一動,他何嘗不明白趙叔的心情。他尚且不知道倚宜還活着,也不知道解表的下落,眼前能看到的就只有他了。

但他若躲藏于此,也愧對大司馬這個職位,愧對天下百姓。再說他已經逃避了一回,不能再來第二回了。

他看着趙叔,鄭重道:“趙叔放心,我會以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為基礎的。”

話音剛落,從旁斜插進來一道清潤的聲線,“老伯你且安心,我在這裏,就不會讓他帶傷走出将軍府。”

霍止遲正過頭去,一眼就瞧見沈青山雙臂環胸筆直站着,眉梢輕挑。在他身後的屋舍瞬間遠去,模糊成虛像。

沈青山不甘示弱的看回去,擡步靠近,一下把他推離朱門。霍止遲也不反抗,任由他擺布,透着一股乖巧。

037:“……你對他是有什麽濾鏡嗎?”

沈青山趕緊揮去這恐怖如斯的幻想,回頭對趙叔道:“老伯,他今日喝藥沒有?”

趙叔見他一來,心裏放松許多。雖然他是第一次見這位公子,卻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尤其他能勸動阿玄。

趙叔抹了抹眼淚,“還沒,我這就去煎藥。公子,等會吃了午膳再走。”

沈青山笑着點了點頭,“那就麻煩老伯了。”

趙叔一走,沈青山立馬瞪着霍止遲,随後愣了一瞬,因為他發現霍止遲不知從何時起,就一直默默地注視着他了,“看什麽看,還不快回屋躺着。”

別看他表現得那麽硬氣,實則每吐露一個字,心尖就顫抖一次。

無他,實在是霍止遲面無表情的時候很吓人,目光冰冷感覺都能殺人了似的。

霍止遲抿了抿唇,悶聲道:“我沒事了。”

“你是大夫我是大夫?”沈青山問。

“……”

霍止遲挽起衣袖露出手,線條流暢而有力,手背青綠色的血管微微凸起,仿佛蟄伏的野獸,一路直到腕間,隐在深沉的玄色衣袖間。

沈青山:“?”

他有點捉摸不定霍止遲的意思,從他再次遇見霍止遲以後,就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037提議:“意思是讓你把脈?對大夫來說,望聞問切,易如反掌啦。”

沈青山:“……”

問題在于,他也不是大夫。

他瞅了瞅霍止遲,試探的探出爪子,發現霍止遲确實沒有抵抗的情緒,不由得惡向膽邊生,鉗制住他的命門。

霍止遲依舊沒有什麽反應,目光淡然,只裝着沈青山一個人,似乎認定了他不會傷害自己,故而任由他動作。

沈青山見他如此反應,挑了挑眉,桃花眼明亮,心中升騰起一股沖動,道不清說不明,“現在你的命在我手中,你但凡反抗一下,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霍止遲篤定道:“你不會。”

沈青山手下的力度緊了幾分,雙眸微眯,“我會。”

霍止遲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忽然嘆了一聲,改口道:“好,就當你會。”

沈青山:“?”

會就會,不會就不會,什麽叫就當?

“那你要對我做什麽?我配合。”霍止遲道。

沈青山:“?”

沈青山踮起腳尖,伸手去夠他額頭,想看看他是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

嗯,溫度正常,沒有發燒。

他狐疑的看着霍止遲,難道是有人假扮?

遂又伸爪捏了一把霍止遲的臉,也沒什麽異樣。

沈青山胡作非為時,霍止遲巍然不動。結果他撤離時,霍止遲寬大的手掌襲來,覆在他腕間,滾燙得讓他戰栗。

空中的水汽仿佛被蒸幹了,沈青山微微仰頭看着他,莫名覺得口幹舌燥,下意識舔了舔唇瓣,裹了一層水光。

呼吸交纏間,他似乎看見霍止遲喉間凸起的骨節,滾了滾。

“公子,藥煎好了……”

遠處趙叔端着湯藥而來,卻在看清他們兩人之間的動作後神情呆滞,手抖了抖,碗摔在地上,湯藥濺灑一片。

沈青山迅速抽出手,拉開距離,邁步朝趙叔而去,“老伯,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霍止遲低沉的嗓音在身後響起,“趙叔想得是哪樣?”

此刻沈青山很想落荒而逃了,但又怕沒有解釋,誤會愈深,趙叔下次就不讓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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