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疫病篇4
疫病篇4
沈青山讓江奕先帶兵過去南禦街,自己調了個方向往皇宮而去,事态緊迫,他也顧不得那麽多,一路輕功而至。
沈問我随葉聽出入過養心殿很多次,常德自然認得,當下見他來,馬不停蹄就去通報了。
沈青山邁進殿內,一股十分濃郁的檀香撲面而來,窗子緊閉。他簇起了眉,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明媚的早晨,他卻覺得悶得慌。
沈青山道:“陛下身體抱恙,需時常開窗透氣,為何要閉窗,又點上如此濃重的香?”
常德低眉,恭敬道:“禀公子,此香是助眠的,陛下時常睡不着,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沈青山望向床榻上那堆窩起的小山包,有些無奈,楚望睡覺時就喜歡把自己包起來。
這個習慣所代表的含義,是沈青山多次留意後才知道的,一方面是因為待在冷宮夜裏比較冷,另一方面是因為做錯事心虛,怕沈青山丢棄他,所以故作可憐。
他看了一眼,又問常德:“陛下染風寒前,可去過哪裏?”
憑楚望如今的身份,哪怕只是傀儡皇帝,但有霍止遲在,衣食住行應該是不差。
況且宮內森嚴戒備,所有出入皇宮之人都要經過重重排查,疫病傳進來的幾率不大才是。
葉先生對他的突感風寒也奇怪,明明前兩天見時還生龍活虎。
常德仍低着頭,“老奴不知。”
沈青山想想,可能常德知道些什麽卻并不敢說,他嘆口氣,孩子長大了不好管。
“陛下,我知道你沒睡。我從前教過你什麽?做了錯事要及時改正,而不是逃避。”
聞言,楚望從被子裏探出頭來,可憐巴巴的看着沈青山,“哥哥,我沒用,徐雄從地牢內逃走了,哥哥那麽辛苦才抓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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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想再問點什麽,卻見顧執匆匆從外而來,帶着涼風,“陛下,白洵壓不住南禦街的暴動了,可否……”
随即顧執一愣,這才發覺殿內還有一人。
楚望忍了這麽久的計劃全被破壞了,他原本是想利用沈青山的心軟,讓他多陪自己一會,可沒想到意外一茬接一茬。
楚望陰郁的目光裏,倒映出沈青山肅穆的面容,又聽見他問顧執:“為何壓不住?”
楚望出聲道:“哥哥莫急,我讓江奕帶人去看看。”
沈青山搖了搖頭,“人越多反而對我們不利。”
過度的壓迫反而會激起他們強烈的求生欲,久戰之下,對京城局勢更加不利。
見顧執還是默不作聲,沈青山沉聲道:“你說,陛下不會怪罪你。”
頂着楚望陰沉的視線,顧執緩緩道:“南禦街暴亂,有許家的手筆。聽說許曠也染了疫病,許家人焦急。”
沈青山一驚,許家雖不如皇宮森嚴,可許曠好歹是一家之主,怎麽會犯下這重大的錯誤?
他道:“幾時的事?”
“辰時。”
沈青山陷入沉思,辰時那會,許曠還派了人刺殺他,如今才過了一個時辰,為何就患病了?
也不知道葉先生解藥研制到哪個地步了……沈青山想了想,最後決定讓楚望靜觀其變,自己先去許府探探情況。
如果能穩住許家,想來白洵便能應付剩下的情況。
*
一個時辰前。
“許曠,我煮了冰糖燕窩,快來嘗嘗。”聲音由遠及近,思清提着食盒進來,言笑晏晏。
許曠盯着眼前刺殺任務失敗的死侍,又看了看門口,只能先遣散死侍。他斂去眉間的愁思,挑了挑眉,有些稀奇望着慢慢靠近的思清,“我記得你從前……可不會下廚。”
思清吐了吐舌頭,“當初一別之後,我為了賺取盤纏,便去學着當廚子,你可有口福啦。”說着她咯咯笑了起來。
明明還是那張臉,明眸皓齒,一瞥一笑間勾人心弦,可不知為何,許曠總覺得有些違和,也不複從前的怦然心動。
重逢時的沖動逐漸褪去,冷靜下來的他也試探過眼前人,可面對他的問題,眼前人也能對答如流。
問多了,她甚至還會颦着柳眉,似乎有些疑惑,眼裏含着深深的哀傷,一幅被許曠傷透心的樣子。
許曠遂不再逼問。
雖然覺得奇怪,但他覺得可能是生活所迫,再者許久未見,距離拉長了,陌生也是正常的。
許曠沒有過多懷疑和戒備,他擱下信件,笑了笑,“是嗎,那我可得好好品嘗一番。”
思清給他舀了一碗,支着頭看着他吃。許曠道問她吃不吃,她搖了搖頭。
很快,一碗冰糖燕窩就見底了。許曠還想跟她多說點話,卻感覺身體一陣燥熱,腦袋沉重發暈,眼前的影像開始重疊。
“許曠!”
思清蹭得一下站起來,帶倒了椅子,她忙伸手去接許曠癱軟的身子。許曠靠在他肩上,眼皮越來越沉重,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許曠昏迷太過突然,盡管管事在第一時間就封鎖了消息,避免造成混亂,可消息還是傳到了有心之人的耳朵裏。
管事找了大夫來看,可大夫把完脈十分驚慌的就離開了。管事百般糾纏,大夫不耐煩的扔下一句“他染了疫病,要想活命只能找神醫讨要符紙!”
然而神醫的符紙如今已是千金難求,無數人為此大打出手。可只要有一線希望,他就不能坐視不理。
*
許府大門緊閉着,從裏到外都透露着謝門閉客的意思。沈青山想了想,挑了個自以為偏僻的角落,身姿輕盈,跳躍翻牆而過。
好巧不巧,正翻進了許曠的院子裏,他站在牆根,跟門口的管事面面相觑。
沈青山:“……”
為了避免事态更加混亂,他立馬表明自己的立場:“我不是來搞事情,我是想看看許曠的情況。”
沈青山又怕說服力不夠,連忙搬出葉聽,“葉聽你知道罷?他讓我過來的,聽說許曠染了病,而他騰不出時間。”
屋內思清正坐在床沿,視線描摹過許曠清秀的五官,伸手撫過他鬓角,指尖泛着水光。她心疼道:“我知道你難受,過幾日,我便把解藥喂給你。彼時,你就會更加喜歡我,對麽?”
許曠沒回話,屋外卻傳來雜音。思清皺了皺眉,心道:這管事辦事真不利索,明知道許曠要靜養,還鬧出這麽多動靜,擾亂她跟許曠的獨處時間。
她煩悶的給許曠拉好被子,擦去他額頭的薄汗,裙擺輕搖。她甫一拉開門,就見一名青年立在牆根。
那身裝扮思清越看越熟悉,倘若再加上一頂鬥笠,便與記憶中那人一致了。
她赫然一副許府當家主母的做派,不悅道:“許曠正難受着,為何又讓旁人進來擾他清淨?”
沈青山見到思清也是一愣,随即想到她并未見過自己鬥笠下的面貌,自己聲音再做些僞裝,她應當認不出來。
但是……沈青山想了想,既然有熟人,進去替許曠治病就更輕而易舉了。雖然葉先生還沒有研究出解藥,但他體內的血液也有延緩的效果,半盞茶時間不夠就再喂一次。
沈青山咳了幾聲,他朝思清眨了眨眼,“大家都是老熟人了,就不用這麽熱情的歡迎我了,當前最重要的是許曠。”
思清柳眉倒豎,拒絕了他的交流,冷聲道:“這是哪裏來的潑皮破落戶,管事你還不把他趕出去,還是說你早有異心,想取而代之?”
思清這一口黑鍋扔下來,饒是管事也有些動怒了。若非她曾經救過主人,而主人也對她情根深種,他當初就不會自動把思清領進許府。
當時還以為能了了主人一樁心事,卻沒想到此人竟是兩面做派,實在令人作嘔。然而沒辦法,他只是一個管事的,再怎麽不滿,在許曠尚未清醒的情況下,他也只能按令辦事。
037在沈青山腦中吃瓜看戲,“啧啧這女人是真狠,說翻臉就翻臉。阿山,這招你要怎麽破?”
沈青山納悶着,以為思清沒認出他來,又提醒了一下,“秀兒……”
不料想這兩字卻是完完全全踩到了思清的痛處,她望着管事,厲聲道:“看來許府要換一個管事了,你覺得呢?”
此時有人轉進院子,身形颀長,烏發高束,鼻山根的黑痣顯目,墨色的眸子仿佛淬着寒霜,一眼便讓人望而生畏,“許府何時換了主人?”
管事彎腰拱手道:“見過大司馬。”
霍止遲輕輕嗯了一聲。
思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忽然覺得一切都黯然失色了。許曠又如何,頂多是個商人,而大司馬位高權重,自己若入了他的眼,這一輩子豈不是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般想着,她換上笑臉,眉眼如波,“妾身見過大司馬。”
霍止遲沒理她,兀自走到沈青山身邊,與他并肩而立,複又垂眸看他,片刻道:“你瘦了。”
沈青山:“?”
沈青山仰頭看他,發現他眼中的确是心疼,而不是陰陽怪氣,弄得他一陣心癢癢。只是礙于外人在場,他又壓下內心的激蕩,小聲問道:“你怎麽來了,傷好了?”
“嗯,我想我能幫上你的忙,便來了。”霍止遲道,随後他看向管事,“我是否夠格,踏進這扇門?”
管事哪裏敢拒絕,他畢竟只是一個下人,不如許曠有底氣,更何況此舉也是打了思清的臉,他樂得自在。
見霍止遲故意冷落她,思清眼神憤懑,不甘的咬了咬嘴唇,不敢相信這張臉也會有吃癟的一天。
肯定是離得太遠了,大司馬才沒有瞧見自己。思清想了想,決定主動出擊。
只見她側過身讓出門,随即又在霍止遲即将邁入屋內時假裝身體抱恙,輕飄飄地朝他倒去。
幾乎是眨眼間,霍止遲便帶着沈青山閃至床榻邊。思清沒反應過來,摔在地面吃了一嘴的灰。管事在門外,看似魂游天外,實則心裏笑開了花。
思清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死心的又想跟進去,結果霍止遲一揮袖,她吃了個閉門羹。
霍止遲低沉的聲音從屋內傳出,“此乃祖傳藥方,不便為外人所知,望見諒。”
一側目,卻見沈青山目不轉睛的盯着他,“祖傳秘方,不足為外人道也。”
霍止遲:“……”
霍止遲又想起來那會在幽州,沈青山也是獨自在屋內替那群壯丁解了毒,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他能猜到對沈青山身體傷害很大。
他皺眉,“葉先生的解藥?”
沈青山眨了眨眼,他哪裏敢說葉先生還沒有研制出來,胡亂找了一個借口搪塞,“葉先生研制的解藥尚不穩定,不能太過冒險。”
“你擔心他?”霍止遲問。
沈青山坦然點頭,許曠的死活關乎南禦街,他怎麽能不上心?何況現在拖延了太長時間,也不知道白洵那邊如何了。
他把霍止遲推到門口,“事态緊迫,大哥你替我守着,免得有人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