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疫病篇6
疫病篇6
“哦大哥,等會記得離他遠些,他有病。”沈青山邊說邊領着霍止遲轉去了柴房,推開門邊見那人正蜷縮着窩在角落,滿臉痛苦。
“解藥!給我解藥!”那人一見到沈青山,骨碌碌爬起來撲向他,面目猙獰。
原本他只是死馬當活馬醫,畢竟跟在霍止遲身邊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物,沒想到沈青山手中竟然真的擁有解藥。
此刻深陷痛苦之中的他無比懷念,半個時辰前沈青山給他的解藥試樣品,雖然只擁有了短短半盞茶時間的解脫……
情急之下,霍止遲握着他的手腕,兩人轉了個圈遠離門口,那人撲了個空,卻仍頑強的朝沈青山爬來。
“大哥,我沒事。”沈青山低聲道,目光直直落在那人身上,眉梢恣意,“人人皆知大司馬一諾千金,我跟你承諾,倘若你将有關解表之事從實招來,我不僅給你解藥,并且會給你一筆銀子,任你逍遙。”
那人看了看霍止遲,視線又落在沈青山身上,“既然有大司馬作證,我也沒什麽好擔心的。當年……”
*
當年恒帝為了讨婉妃歡喜,大興土木,只是國庫空虛,恒帝就想了一個損招,頒發各種苛捐雜稅,搜刮民脂,弄得百姓們苦不堪言。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為了交上龐大的稅錢,一部分膽大之人打起了墓冢的主意,尤其是達官顯貴之人的墓群。
往往這樣的墓冢,一開就能開出許多奇珍異寶,随便一件都能夠普通百姓生活好幾十年了。
随着苛捐雜稅的擴大,挖冢這一行為也越來越多人效仿,許多墓冢被挖開,絲毫不顧忌諱。
起初那群達官顯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直到災難降臨他們頭上。他們開始不滿,天天給恒帝遞奏折,恒帝表面對此憤憤不滿,實則心裏笑開了花。
畢竟百姓挖出來的東西最後也會流到他的小金庫裏,倒黴的也不是他,他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恒帝的不作為引發了衆大臣的不滿,他們又開始聯合沈青山和霍止遲,并坦言道:若他們如恒帝一般視而不見,那也不能怪他們為了維護體統,不得不做出一些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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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禍害繼續蔓延,沈青山采取了強硬的措施,他在南禦街,這個十分繁華的地帶,對掘冢者施以嚴酷的懲罰,以儆效尤。
刑法之嚴厲,不僅自己受到傷害,也對後代造成不可磨滅的影響,故而漸漸的,掘冢一事便平息了。
後來恒帝被推翻,楚望繼位,緊接着沈青山死遁,霍止遲避世,天下漸亂。在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掘冢一事又興起了。
當時解表替沈青山立了衣冠冢,終日守在那裏,兩耳不聞窗外事,與悲傷作伴,沉浸在無垠的懷念與悔恨之中。
直到掘冢一事頻繁出現在解表周圍附近,他擔心沈青山的衣冠冢受到波及,便打算先發制人,将這群掘冢者除掉。
解表始終認為當初沒有保護好沈青山是他的錯,故而如今斷不能再讓旁人毀了沈青山的清淨。
于是解表循着那群掘冢者留下的痕跡找了過去,本想大開殺戒,将他們一舉殲滅,卻沒想到他們竟在此處設了埋伏。
而且憑身手來看,這絕不是一般的掘冢人。這是陰謀,一場針對解表的陰謀。
那人道,他當年也是圍剿解表的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人,當時他們殺掉解表後,雇傭他們的人的确給了他們一筆不菲的錢財。
然而好景不長,參與過那年圍剿的人都以各種方式離奇死去,他命大,僥幸逃過一劫。他猜想是雇主怕秘密洩露,故而派人來殺人滅口,從此他隐姓埋名,戰戰兢兢的茍活着。
若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病,或許他會将這個秘密帶進棺材,可是現在他要活。
沒有什麽比生命更重要,即便人終有一死。
聽完後,沈青山眉眼仿佛結了一層冰霜,冷的可怖,他道:“你可知雇傭你們的人有什麽特征?”
那人想了想,不确定道:“他經常罩着黑色鬥篷,身形颀長,而且他的聲音很怪異,粗啞中夾着幾分滄桑。”
說起黑色鬥篷,沈青山想起之前在方争那裏聽過的,黑衣人事件。
恐怕就是那會,黑衣人将無恙殺了之後便到處尋找藏屍之地,也許他們本想将無恙的屍體藏在村長的墓冢裏,卻沒想到他們的到來在村子裏掀起了一陣狂潮。
無奈之下,他們只好轉移陣地,也就是這時候,不小心遺漏了那塊蘭花碎玉。
那人道:“我所說的都是真的,我不關心別的事,只想要活下去。”
沈青山沉默了一會,從袖間取出一個瓷瓶,嗓音如寒冬刺骨,“解藥試樣品,僅有半盞茶時間。”說完他轉身離去,背影決絕落寞。
霍止遲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望着沈青山遠去的背影躊躇不定。
他想跟上去,可又怕沈青山埋怨他,畢竟這件事他負有一定的責任。若不是他逃離現實,又怎會縱容這些事的滋長?
……
将軍府其實不大,往常幾步路就能走到門口,可這次沈青山只覺得走了好久,依舊望不到朱門。
經過那棵枯敗的桂花樹時,他終于忍不住,靠着樹幹滑落,頭深深埋進膝蓋,一時只能聽見春風的嘆息。
“037,我好像一輩子都還不清解表的人情了,”沈青山忽然出聲道,悶悶的,“你說為什麽,我都要遠離權臣的命運了,還要我背負權臣的苦難?”
037沒說話,他又呢喃道:“如果我當年選擇走原著的老路,是不是大家都能平安無事了?”
他就好像一顆災星,去到哪哪都有血光之災。
當初解府不過收養了他兩年,卻落了個無人生還的下場,就連解夫人和解叔叔的最後一面,他都沒有見到。
當初他用糖葫蘆換來的解表,如今也為了他一個謊言而償命。他偷偷藏了很多年的幸福,就這麽輕易的被人擊碎了。
037道:“命運之所以是命運,便是因為早已明碼标價好了代價。何況解表那時不死,也會因為其他而死。”
“037,你真冷酷,也無情得讓人害怕。”沈青山擡起頭,頭倚着樹幹,他忽然笑了笑,“忘了你是系統,沒有感情。”
“……”
“倚宜。”
霍止遲攜風走來,他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過來找沈青山,書本上也說了,要時刻關心對方的心情,适當寬慰他。
霍止遲的身影映入眼簾,沈青山眨了眨眼睛,努力将淚意壓下,“大哥……”
“改明兒摘了人皮罷,做你自己。”霍止遲指腹溫熱,指下是粗糙的人皮,“無恙等你回來,等了很久。”
我也是。
沈青山自嘲一笑,“沈青山若是歸來,京城豈不是亂了套?”
京城內,盼望他好過的人寥寥無幾。
“不會,有我在,這次不管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再逃避了。”霍止遲道,目光灼灼。
自從與沈青山重逢後,他又能承受的起堅不可摧的代價了。他想成為一座山,一涼亭,一棵樹,靜靜的矗立着,為沈青山遮風擋雨。
沈青山搖了搖頭,“我不想你難過,你不喜歡看到我那樣的,對麽?”
如果對他毫無芥蒂,之前也不會處處鉗制他了。
“大哥,我們斷絕關系罷。”沈青山道,他從懷裏取出三塊蘭花碎玉,将自己的那份遞給霍止遲,“無恙這兩塊,我想留着做紀念。”
霍止遲沉默了許久,耳邊只有兩人呼吸交錯聲,暖春裏裹着冰錐,刺得霍止遲渾身發冷。
他渾然不覺自己的嗓音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抖,“疫病解除後,我們回家罷,奶奶很想你。知道你沒死後,奶奶天天給我來信,讓我帶你回家。”
他沒接碎玉,起身後退了幾步,“如果你不同意,我過幾日再來問。你累了,我讓葉先生過來接你。”
*
葉聽一來就看見沈青山倚着桂花樹,仿佛無家可歸的流浪貓,失魂落魄。
他眼神憐憫,輕步靠近,單膝下跪去探他的脈搏,發現沒什麽大礙之後才松了一口氣,“主公,可還走得動?要不要我背你?”
葉聽撫了撫嘴角,知道此人心事藏了太多,又深,如果沒辦法讓他坦然,那能轉移一點注意力就轉移一點。
沈青山拂去他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指,目光幽幽,“葉先生好意,我心領了。”
葉聽摸到他下颌處,輕輕扯開人皮,沈青山反應慢了點,沒摁住。
霎時,那張昳麗滟絕的臉展露出來,桃花眼憂郁的微微下垂。
“還是主公這張臉看起來順眼,”葉聽滿意的點了點頭,“主公有沒有興趣,再勇敢一次?”
沈青山茫然,不明白自己的臉跟勇敢有什麽關系。
葉聽此時輕輕啊了一聲,“忘記告訴主公了,藥方我大概有數了,只是這最後一味藥材卻難得。”
沈青山的注意力完全被拉跑了,他好奇道:“在哪?”
“說出來主公可要大吃一驚了,”葉聽莞爾道,“在許家的寶庫裏。”
沈青山:“……”
這何止大吃一驚,他都想哭了。
早知道未來跟許家牽扯這麽多,他就不應該把人得罪的那麽狠。
葉聽還添油加醋道:“許曠素來讨厭主公,加之思清的身份也被先發制人了,這可怎麽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