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春蒐篇3

春蒐篇3

進了府，楚憐看着他那張枯燥無味的臉，不可置信道：“你……你是沈青山？”

沈青山似是沒聽到，沖門外笑了笑。楚憐順勢看去，霍止遲站在長街，身姿挺拔如松，巍然不動。

原本冷肅的臉在看見沈青山的笑容後，如冰川緩緩融化。霍止遲向沈青山點了點頭，視線移向雍仁和徐雄，沉聲道：“諸位遠道而來，按理應先拜見陛下，再者将軍府小，容不下各位。恕不遠送。”

随後頂着一幹人等火熱的目光，霍止遲淡然的擡步走進将軍府，高大的朱門阖上，隔絕了一切。

這時沈青山才去看楚憐，輕輕啊了一聲，“公主方才在同我說話？”

楚憐紅唇緊抿，秀眉微蹙，簡直讨厭死沈青山了！

多年前憑空冒出來，讓皇後自作主張将她許配給他，破壞她和霍止遲之間的感情。後來人總算消失了，霍止遲又對他念念不忘，整得自己像個多餘的人。

但是……

她又不得不承認，沈青山的确優秀，尤其是當年靠着赫赫的戰功，一路從平民到封侯将相，又憑借自身的手腕和魄力，創造了一段神話。

倘若兩人當初是自然邂逅，恐怕以沈青山優越的相貌，尊崇的地位，她也不會那麽抵觸，可能還會有那麽一點心動。

霍止遲朝楚憐微微彎了彎腰，又看向沈青山。這會沈青山的身份已不是秘密，他也不用将那兩個字隐于唇間，而是大大方方喊了出來，“倚宜，你怎麽來了？”

“唔……”這個問題問的太好了，沈青山也想知道答案，但他道：“聽說霍芙要聯姻，我來找你商量商量。”

提到聯姻，霍止遲看了楚憐一眼，似是想到什麽，唇角緩緩勾起，“不會聯姻，也不會有別人。”

沈青山：“？”

前半句他能聽得懂，後半句是什麽意思？如果是正常戀愛，不會有別人這句話可以理解為只有他一個人，可問題是他現在跟霍止遲是正常戀愛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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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山一怔，仔細想來他好像沒認真考慮過這件事，當時只覺得尴尬，後來在037的開導下，他又覺得這只是個玩笑，所有他也沒放在心上。

但照目前來看，霍止遲好像是認真的？

沈青山又戳了戳037，“你說他真是認真的嗎，喜歡我這件事。可原著上，他最後不是跟庚華公主在一起了麽？”

漫長的沉默過後，037道：“劇情早就偏離了，原著的結局不一定就是結果。其實你不用管原著，只問問你的心。如果願意就在一起，如果不願就拒絕。”

問問他自己的心。

沈青山看着霍止遲，滿臉糾結。

霍止遲見他作深思狀，也沒打擾，目光落在旁邊楚憐身上，他客氣道：“承蒙陛下和公主厚愛，只是臣無福消受。臣已向陛下表明拒絕聯姻之意，公主無需有所顧慮。”

楚憐眼眶微紅，哽咽道：“你真不喜歡我？哪怕只有一點。”

霍止遲搖了搖頭，“抱歉，臣已心有所屬。”

盡管楚憐早就知道霍止遲對她并沒有意思，可真正親耳聽到他承認那刻，心還是忍不住的抽痛。

楚憐側頭，微微仰着眨了眨眼睛，試圖壓下眼淚，“祝你……們，百年好合。”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擺匆匆跑出。

“白洵，”霍止遲喊了一聲，“護送公主回宮，不得有誤。”

春風乍起的響聲中，白洵的聲音傳來，遙遠得若有若無，“是！”

此刻府門前就剩下他們兩人，時間漸漸變得緩慢。兩人的呼吸綿長而交錯，襯得輕輕撫過的煦風和沙沙作響的枝頭，都像是深陷熱戀的情人正耳鬓厮磨着，缱绻旖旎。

霍止遲掃了一眼仍在深思的沈青山，他微蹙的眉峰。看着看着，宛如深淵朝他敞開懷抱，無聲的引誘着霍止遲。

霍止遲不禁伸出手去。

指腹粗砺而溫熱，一點點觸上沈青山的臉頰。又順着往下，直到頸間。霍止遲寸寸摸索着人皮面具的邊緣，期間不小心碰到沈青山的皮膚，神情不由得繃緊了，手背青筋突起。

霍止遲頓了頓，指尖用力，瞬間扯開人皮面具，沈青山原本的面容展露出來。

眉眼如畫，鼻梁高聳，多情的桃花眼盛着幾抹訝然。此刻沈青山薄唇微張，霍止遲極好的眼力能清楚捕捉那一閃而過的紅豔。

墨色的錦服勾勒出他清瘦有力的身材，加上近日被葉聽養了一段時間，面色紅潤起來，更顯得昳麗潋滟。

霍止遲目光一錯不錯，貪婪的舔舐過他的臉龐，從下颌到薄唇、再到眉眼。他啞着聲道：“倚宜，搬回将軍府住罷，不用叨擾葉先生了。”

“啊？”

霍止遲這一系列動作搞得沈青山非常茫然，桃花眼睜圓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霍止遲視線太過炙熱的問題，他感覺自己的臉皮也在隐隐的發燙，還有些癢。

垂在寬大衣袖間的手指忽然被人碰了碰，蜻蜓點水般。沈青山抖了抖，下意識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有些不自在的越過霍止遲，望向他身後的朱門。

他總感覺此刻氣氛有些奇怪。

霍止遲指節蜷縮又松開，耐心的又重複了一遍，“搬回将軍府住，好麽。”

“為、為什麽？”過于緊張的沈青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你的身份已經暴露，清桐別院不再安全。回将軍府安全些，我也更放心些。”霍止遲輕聲道，眼眸不自覺黏在他身上，看不夠一樣細細端詳。

沈青山剛哦了一聲，放下心來，原來是擔心他的安危，但為什麽要把氣氛搞得這麽微妙？

結果他又聽見霍止遲道：“我想看着你，跟你待在一起。”

沈青山側目，不小心撞進霍止遲眼底，那裏仿佛密不透風的網，将他深深纏繞着。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現在沈青山還不敢走進來，霍止遲只能看着他，幻想把他藏進心底，讓他裝飾自己的夢。

……

權臣沈青山沒死的消息不胫而走，飯後茶談全是關于他的傳聞，少年時的風流韻事，青年時的翻雲覆雨……

而對于這個消息，有人歡喜有人愁。

為了不連累葉聽，沈青山不得不從清桐別院裏搬出來，重新入住将軍府。值得一提的是，霍止遲并未因此搬離，而是兩人同住一個屋檐下。

霎時，關于沈青山和霍止遲之間可歌可泣的兄弟情又火遍了大街小巷。

剛回到将軍府，就有不長眼的人前來刺殺，無奈霍止遲在将軍府布下了天羅地網，縱是本領高強，也沖不破這固若金湯的防守，更遑論要行刺沈青山。

簡直癡人說夢。

有人看不慣，自然有人來道喜。其中楚望首當其沖，各種珍奇異寶數不勝數的送去将軍府，這可把沈青山吓了一跳。

他把楚望拉到一邊，低聲道：“陛下，你怎麽能送我這麽多貴重的東西呢？将來你妻子知道了，記恨上我，我可沒地方哭冤去。”

楚望看着他精致的眉眼，笑了笑道：“這有什麽關系，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的也是我的，我們不分彼此。”

妻子。

楚望頂了頂腮幫子，眸中是濃稠的渴望，叫嚣着要把沈青山裹嚴實，誰都不許看一眼。

楚望看着沈青山毫無防備的樣子，心更加蠢蠢欲動，這樣的哥哥好單純好天真……也好會勾引人。

他真想把哥哥騙進後宮，關起來。可惜不行，哥哥會生氣。

聞言，沈青山露出欣慰的笑容，他養的崽果然長大了，都知道孝順他了，但他道：“這話私底下說說也就罷了，真到你娶妻那天，怕是會悔的腸子都青了。”

沈青山拍了拍楚望的肩膀，“陛下收回去罷，我這将軍府不安全，萬一有賊人偷了我會很心痛的。”

楚望注視着他痛心疾首的樣子，低聲笑了笑，“那我先替哥哥收着，哥哥可以随時找我要。”

沈青山揉了揉楚望的發頂，只覺得他太乖了，沒忍住又多叮囑了兩句，“你這麽乖，可得擦亮眼睛了，免得被有心之人騙走了。”

楚望趁勢蹭了蹭他的掌心，雙眸亮晶晶的，一副乖巧的樣子，“哥哥要試試把我騙走嗎？”

沈青山：“？”

他回想了一下他方才說的話，說的沒問題啊，是不是這孩子理解錯了？

沈青山剛想說話，旁邊穿進來一道淡漠的聲音，“倚宜。”

是霍止遲。

霍止遲瞥向楚望，沉聲道：“将軍府不安全，陛下出宮已久，是時候回去了。”

于是沈青山将剛才的話題抛之腦後，煞有其事的看着楚望，“霍止遲說得沒錯，陛下你該回宮了。”

楚望抓着沈青山放在他頭頂的手，不動聲色的捏了捏他的指節，面上無辜，“那哥哥什麽時候來看我呢？”

沈青山道：“等春蒐結束罷。”

春蒐結束啊……那會哥哥恐怕也要生氣了罷？

楚望睫羽輕顫，遲疑道：“那哥哥……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我很想念哥哥，哥哥你想我嗎？”

沈青山抱了他一下，又趁勢摸了兩把他的頭，直呼手感不錯。他雙眸微眯，“當然啦，快些回宮罷陛下，注意安全。”

待楚望一步三回頭的離開後，霍止遲猛地擒住他的雙手，又掏出帕子，指尖強硬的塞進來，一點一點的用帕子擦過。

沈青山眨了眨眼，看了半天，也沒發現哪裏髒了，匪夷所思道：“怎麽了？”

霍止遲垂着眼，嗓音平靜，“碰到髒東西了。還有，”他擡眼看着沈青山，“叫我霍玄。”

碰到髒東西了？

沈青山皺着眉回想，發現自己也沒碰到什麽啊，就是摸了摸楚望的頭，以及抱了他一下。

唔……

沈青山偷瞄了霍止遲好幾眼，不太确定這個猜想——莫非霍止遲是嫌棄他碰過楚望了？

但是為什麽？

037忽然出聲道：“吃醋呗，還能為什麽。”

沈青山：“……”

沈青山任由他擦着手指，問道：“大哥，你在吃醋嗎？”

動作停了，沈青山不由得緊張起來，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多嘴問這一句。

然而霍止遲頓了片刻後，又繼續動作着。他輕輕嗯了一下，“我吃醋了，也很傷心。”

“為什麽傷心？”這個沈青山是真不理解了。

霍止遲捏了捏他的指尖，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忽然很想俯身在他眼角吻一下，把那裏染上薄紅，像是晚霞貪戀日光，賴在他眼尾不走一樣。

可是如果吻得那樣用力，倚宜一定會疼的，他舍不得。所以霍止遲沒有那樣做。

他只碰了碰沈青山的眼角，“你不願意喚我霍玄，”霍止遲将帕子扔掉，垂着眼，“說明你讨厭我。”

沈青山：“……”

這哪跟哪？

但他被霍止遲鬧得沒脾氣，于是就輕聲喊了一下，“……霍玄。”

這下霍止遲滿意了，眼中漾開清淺的笑意，他看着沈青山鄭重的嗯了一下，又道：“倚宜。”

沈青山一愣，“什麽？”

霍止遲別開視線，“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