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從未有過的失控感
第0011章 從未有過的失控感
傅競川無可避免要參加一些酒局。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服,是高定,看不出牌子。他低着頭,觑着手邊的酒。酒是tequila ley925,瓶身鑲嵌着6400顆的純鉑金,裏面的酒是用藍色龍舌草發酵而成的,味道獨特,口感醇厚,價格高達幾百萬。
這是酒局的人,為了巴結讨好他才開的酒,算得上是拿得出手的酒,卻不是最好的酒。
在酒局裏,他什麽都沒有做,也有源源不斷的人,到他跟前來敬酒,态度谄媚,把阿谀奉承四個字表演得惟妙惟肖。
他恭維話聽多了,倒也覺得煩,到了後邊,連笑臉也不賞了,可底下的人還是會湊過來自讨沒趣。
聽着耳邊悠揚恬淡的小提琴聲,他倚靠在輪椅上,他分明是坐着,卻像是在俯視着這群站着的人。
手機屏幕震動了下,他寡淡的視線瞥了一眼,是保镖發來的消息。
知道與江律有關,他輕不可聞地蹙起眉,滑開手機屏幕,看到保镖發過來的兩行字,眉心擰得更緊。
他決定提前結束酒局,在離開酒局時,仍然有一群人“關切”詢問他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人在挽留他,說傅少怎麽那麽着急就走了。
耳邊轟然作響,他也沒聽清,他只想趕緊去地下拳場。
酒局是在南島區的莊園裏舉辦的,距離地下拳場,都不用上高架,只隔了幾公裏的距離。傅競川心煩,讓司機把車速飙到一百八,交通罰款很快就發過來了,傅競川也不在乎。
賓利車駛入擁擠的小巷,這出乎意料的外來車輛引起小巷的注意,還有不少的人探頭過來瞧,等賓利駛到麻将館時,那些人都湊在一起,翹着腿,磕着瓜子,對着傅競川的賓利指指點點,說是哪家大人物來了。
傅競川腿腳不方便,走得是電梯。
他剛到地下拳場,保镖就迎面走過來,面色焦急,隐隐透着不安,“川哥,江先生被林以檀帶去二樓了,我沒跟着,他們手裏都有槍。”
“進去多久了?”傅競川的眉頭緊壓着,不耐煩地摩挲着骨戒。
“估計不到十分鐘。”保镖大氣都不敢喘,在前面領路,“您跟我來,這邊有電梯。”
電梯“叮”地一聲,出現在負一層。
轎廂門開了,保镖習慣性将手墊在轎廂上,等傅競川進了電梯,他才收起手。
電梯轟隆隆地發出幾聲吊詭的聲音,拳場的老板是個摳門精,利潤很高,卻不舍得花錢,修繕電梯。
幾秒鐘後,電梯門開了,保镖照舊在前邊領路。
在走廊的拐角處,站着十幾個身形魁梧的保镖,他們臉上都帶傷,鼻青臉腫的,身上估計也落了傷,都是被江律揍的。
保镖們看到輪椅上的傅競川,先是警惕、戒備,等猜透傅競川身份時,繃緊的神情都松懈下來。
別說今天在這裏的林以檀,就算林家的掌權人來了,在傅競川的面前也只有做小伏低的份兒。
傅競川一張臉冷若冰霜,“開門。”
保镖連攔都不敢,靠門左邊的保镖,還下意識聽從傅競川的指令,擰開門把手。
“噠”地一聲,鑽進林以檀的耳朵裏。
被接二連三破壞了好事,林以檀的心情差得要命,他轉過頭,正準備要冷聲呵斥保镖幾句,竟看到傅競川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他的臉色驟然一變,瞳孔縮緊,手背上的青筋,猛然一跳,說不心慌,那都是騙人的。
他吞咽了下口水,聲音裏都裹挾着對傅競川的敬畏,“傅少,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傅競川的皮膚偏白,是常年不見光的白。他的眉眼有一種淩駕性別之上的淩厲、漂亮,光是一記眼刀橫過來,就令人毛骨悚然。他先是停頓稍許,才慢聲說:“他是我的人。”
“什麽?”林以檀喉嚨微澀,手指都在發着抖。
見傅競川沉默不語,他又鼓起勇氣,“我不知道他是您的人,我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拳手,我要是知道他是您的人,就算把我抽死,我也沒這個膽子敢動您的人。這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我沒這個膽子。”
傅競川還是沒出聲,這讓林以檀更慌了,“我把他原封不動還給您,還希望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傅少。”林以檀額角滲着鹹汗,“您倒是說話呀。”
“你哪只手碰到他了?”傅競川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樣犀利。
“我……”林以檀哆嗦着嘴皮子,“左手,不對,應該是右手!不對,我沒有碰他的,兩只手都沒有碰!”
“你腦子糊塗,記不清了。”傅競川笑了下,蒼白孱弱的面容露出了幾分陰狠,“是嗎?”
“不、不是。”林以檀捉摸不透傅競川為什麽要糾結這個問題。
“到底哪只手碰了他?”傅競川耐心即将告罄。
林以檀豁出去了,咬牙切齒,紅着眼眶,“右手。”
傅競川薄薄的眼皮,掠了林以檀一眼,像是在看蝼蟻、像是在一灘死物,“把他手剁了。”
林以檀的瞳孔地震,表情猙獰,“傅少?”
保镖狠狠踹在林以檀的膝蓋骨,逼迫林以檀跪下來,在林以檀的聲嘶力竭地怒吼聲中,将林以檀的胳膊掰到地上。
林以檀還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眼淚洶湧地擠出來,他的大腦空白,連求饒都忘了。他沒看清刀是什麽時候劈下來的,只感覺到溫熱的、鹹腥的血在他的眼前跳動着,迸濺了他一身,他忘記了哀嚎,忘記了哭鬧,忘記了求救,等右胳膊像垃圾一樣掉在地上時,他才幡然醒悟,“我的手……”
傅競川冷冷地觑着林以檀,眼睛都沒有擡一下,“回去告訴你哥,上次刺殺的事情,我還沒跟他算賬。我這人睚眦必報,眼裏揉不得沙子。”
林以檀什麽都忘了,他怔然地跪在地上,鼻涕泡糊了一身,傅競川說的話,他根本就記不住。
“聽清了嗎?”傅競川又重複了一遍。
林以檀腦子嗡然,跟機械似的,“記、記住了。”
傅競川看他,“還不快滾。”
林以檀沒有忘記撿起地上的斷肢,連滾帶爬地走了:“是、是……我這就滾。”
傅競川重新擡起視線,看向床上被麻繩捆起來的江律。江律只穿着身黑色老頭衫,款式土氣,跟團抹布似的,穿在他身上,卻有種別樣的潇灑、俊逸。他留着寸頭,發茬硌手,眼角處還有傷疤,估計是打拳是負傷的,留在他身上也不醜,跟英雄的胸章一樣。
他用舌頭頂着後槽牙,眼睛卻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江律,“慣會給我惹事。”
江律掙紮着,還是沒能把礙事的麻繩解開,“是他先來招惹我的,又不是我去惹他。我從拳場下來,他就堵着我的路,不讓我走,還讓保镖來逮我,我三兩下就把他們給打趴了,誰知道他有槍。”
傅競川替他解開束縛的麻繩,問:“你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嗎?”
“我不知道。”江律晃了下手腕,搖了搖頭。
“林以檀是個浪蕩子,最喜歡玩些獵奇的。”傅競川眉梢挑起,“最開始喜歡blacksnake,蠟燭。後來把主意放到動物身上,什麽蛇,黃鳝,貓,狗,他都玩。他前幾個月在夜總會玩了個男孩,據說是往人身上放了只拔了牙的眼鏡蛇,男孩是被活活玩死的。”
江律臉色驀地變了,他不敢想,要是傅競川晚來一步,會發生什麽。
他垂着眼睛,他又想抽煙了,卻是不敢的,“他這不是變态嗎?……”
傅競川把散落的麻繩擲在地上,“我要是沒有來,你要怎麽辦?”
江律丢盔棄甲,他像是一個受到刺激的小獅子,縮進被褥裏,把臉埋着,手指活動時腕骨,摩挲着腕骨的紅痕,聲音像是帶着鼻音,“我可能也會被吓死。”
傅競川從不拜佛,也不迷信,他掰着江律的下颔,逼他擡頭,“你要是死了,我就斷了你媽的醫療費。”
“我只是随便說說的。”江律仰着頭,他盯着天花板的魔幻燈,是五顏六色的,像是綻放在天空上的、一簇簇的煙花,看久了,就覺得刺眼。
“下次不許說了。”傅競川蹭到江律的肩背,江律快速縮了下,他很快就察覺到端倪,“又受傷了?”
“我為了試探對手的招式跟水平,按兵不動,被對手給舉起來,摔到圍欄上,胳膊肘、膝關節傷得比較嚴重,但也還好,還能忍受。”江律沒撒謊。
“提成多少?”傅競川沒看他的臉。
“十萬。”江律聲音都弱下去,他知道傅競川不喜歡他繼續打拳,他們因為這件事情還吵過架,也不算吵架,應該說是傅競川單方面在罵他,他跟受氣包似的,聽傅競川訓斥。
“十萬塊,也至于你那麽拼命嗎?”傅競川嗤笑,“你要錢,可以找我要,別說十萬,就算十個億,我都能給你。”
“可我想自己掙。”江律的眼皮莫名很燙,他擡起手,輕輕碰了下眼皮,原來是眼角處破皮了,血從他的眼角處,蜿蜒到他的眼皮上,沾到滿手血腥。
“你就那麽不想用我的錢嗎?”傅競川加重語氣,沒由來的煩躁。
江律想要自食其力,但現實不允許,“我有用你的錢,我媽的醫藥費都是你付的。”
傅競川提起江律的後衣領,他看着病弱,可到底也是出生入死、身經百戰的人,力道自然也是不容小觑,拎起江律不費吹灰之力。
他是個隐忍、克制的人,在外人面前向來都是沒有多少情緒的,而江律總是能挑起他的情緒。他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失控感,像是有什麽輕飄飄的空氣、棉花,從他的手中飄過,但他看不見,也摸不到。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他想要将江律的一切,全都牢牢抓在手中,這樣他才會覺得踏實。
他掰着江律的臉,不由分說地将唇頂開。
空氣一下子就升溫了,像是有火星子在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