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第45章
第 45 章
那一日過後,郁昶看桑春雨看得很緊。
鏈子始終沒有摘下來,他似乎很怕桑春雨用各種方式跑掉——盡管桑春雨比籠子中的小鳥還要老實,幾乎沒有掙紮的時候。
可郁昶還是很惶恐。
他總覺得,只要自己稍不注意,桑春雨便會從他的掌心流逝掉。從前那種孤苦無依的日子,将他的心智淬煉的成熟無比,可同時,他生命中缺乏的那點光亮,也在遇見桑春雨後,映照的那段日子無比可怕。
他不想再回到那種日子中。
若是失去了桑春雨,那他和繼續在橋頭邊流浪,有什麽區別
郁昶不曾傷害過桑春雨,他連桑春雨一根手指頭都舍不得動,可是他将桑春雨關起來,連屋子裏開個窗,都要擔憂桑春雨是不是要從窗戶縫隙中溜走。
在聽到桑春雨同另一個人說話前,他以為桑春雨對他有情。
情愛是最能将一個人,困在另一個身邊的東西。
連他的母親,也是因為愛慕他的父親,才甘願嫁給他的父親,并且跟随他的父親去死,在死前也不曾埋怨他的父親一句。
可桑春雨并不愛慕他。
接近他是為了任務,如今任務已經完成,他在他的身上,再無可貪圖的東西了,早晚有一日他會離去。
郁昶為此,萬分惶恐。
最令他能感覺到安心的,便是如今的桑春雨修為大減,哪怕真的逃了,也逃不出多遠。
他甚至病态的想:若是桑春雨的腿也不會走路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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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他就徹底不用擔憂了。
不過他也只是想想,若是桑春雨身上出現了一丁點的傷痕,恐怕他比桑春雨還要疼,還要崩潰。
除了這些,他在床上也令桑春雨吃不消。
開了葷的人,再想保持原狀,難如登天,郁昶急需在桑春雨的身上獲得更多的安撫,那檔子事兒便勤快無比,膩在桑春雨的身上時,是他唯一能心安的時刻。
——桑春雨完全被他掌控着,他要桑春雨哭,桑春雨便哭,要桑春雨求饒,桑春雨也只能朝他求饒。
完事後,他會伏在桑春雨身上,細細親吻。
外界的紛紛擾擾再也不能打攪到他,他屏退了一切随從,連先前的屬下,都只能在門外告訴他最近的近況。
桑春雨有許多時候,都是在郁昶的懷中,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聽着。
“先皇帝的兒子奪儲,人間混亂,民不聊生。”
“人間長期無主,最大的國家四分五裂,先皇帝的兒子各自稱王,外族乘虛而入,馬上要打仗了。”
“魔王虞夢塵在魔界地位穩固後,開始陸陸續續幹擾修真界,三個宗門的弟子時常遭到魔物暗害,修真界與魔界關系惡化,水火不容,眼見也要打起來了。”
“飛仙宗收了魔界之人當弟子的事情被傳開了,飛仙宗被另外兩個宗門所指責,公子您的……師父,匆忙回到飛仙宗受罰,其門下大弟子任鶴鳴也受了牽連。”
郁昶這才起來一點興致,好奇道: “任鶴鳴受了什麽刑罰”
“鞭三十,收去了門派掌權印章,成了普通的內門弟子。”
桑春雨聞言,憤憤不平起來。
任鶴鳴兢兢業業,為他們門派鞠躬盡瘁,憑什麽遭到這樣的對待明明是他們師父将虞夢塵收進來的!
讓任鶴鳴掌權的也是他們,不讓任鶴鳴掌權的也是他們,若是有什麽好事,從來輪不到任鶴鳴的頭上,可要是出了壞事,便成了任鶴鳴的責任,這是什麽道理
郁昶還沒出去,摁住了桑春雨,唇邊帶笑,說不出來的暢快,在桑春雨耳邊輕輕道: “阿雨,別讓我生氣。”
桑春雨感受到他的力氣,僵住了。
郁昶的眸光歸于冷淡,對着門口的屬下道: “我都知道了,你先走吧。”
若非怕他和桑春雨遇到什麽不能應對的事情,卻無法提前得知。
他其實很想對着屬下說:除非三界覆滅,危在旦夕,否則都無需再來了。
郁昶抱緊桑春雨,親吻他鬓邊的碎發, “阿雨,你何時能愛我呢”
桑春雨面色潮紅,神色迷離。
他數不清是第幾次欲言又止,可是他照舊什麽都沒說。
他愛郁昶嗎
——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天道也會問他: “你想清楚沒有”
桑春雨每次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等什麽東西,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郁昶崩潰的模樣,他不想就這樣走掉。
直到有一日,郁昶出去辦事,将桑春雨留在了那間小房子裏。
他手腕,腳踝上,都戴了條銀鏈子,長度只夠他下地,連走個幾步都做不到,他茫然地蜷縮在床邊。
恍惚間他好像聽見有人說: “外邊是不是打起來了”
“是啊,今年不太平,”其中一個人說道, “我回來時,在橋邊看見了個孩子的屍體,是被亂劍捅死的,模樣慘的咧,我都不敢看第二眼。”
“哎,亂世之中,人性又能保留幾分的善可憐了那孩子。”
橋邊的孩子
桑春雨站起來,想要聽更清楚一些,可是他起身的動靜太大,外面一下子便寂靜了下來。
他求道: “兩位姐姐,可否能告訴我,外面發生了些什麽”
門外安靜了半晌,桑春雨又上前一步, “求求你們了。”
“您餓不餓奴才替您做頓飯,今日的菜好不容易才買到新鮮的,”外面的人道: “公子不讓我們同您說,您好好歇着,別難為我們了。”
桑春雨驀然僵立在原地。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同人說話,是難為別人。
當郁昶的占有欲不再遮掩,兇猛着撲向他時,他發現自己所能忍受的,也在逐漸減少。
想着橋邊小孩的屍身,桑春雨的頭,在多日之後,再次疼了起來,且來勢洶洶,令他只能捂住頭,無助地呻。吟着,腦海中雜亂的場景若隐若現。
等郁昶回來時,便看見他在床邊的地上,倚着床沿沉睡。
郁昶慌亂道: “阿雨”
桑春雨沒有動靜。
郁昶眼前發黑,各種恐怖的念頭在心間轉個遍,他顫抖的手将桑春雨扶起來,發現桑春雨只是睡着了後,才松了口氣。
他将桑春雨緊緊抱住,放在了床上,随後也躺在了他的身邊。
睡着時,桑春雨變得柔順無比,發絲也是軟綿綿的,郁昶上前,默默親了親他的臉蛋,觸感一片溫熱。
他鎮定了下來。
*
天道再次出現在桑春雨面前時,發現桑春雨變得有些不一樣。
郁昶睡在他的身邊,雙手都十分用力,頗有不死不休的架勢,而桑春雨眼中沒了茫然,反倒透着幾分的冷靜。
天道還沒開口,他已經察覺到天道來了。
“我恢複了一部分的記憶。”桑春雨道。
天道對此,也十分的冷靜, “哪一部分”
桑春雨: “除了被你抹去的那部分……還有一部分,不過不是很清楚。”
其實天道抹去的那部分記憶,也沒有多少驚世駭俗的內容。
不過桑春雨猜到的太多,導致魂魄不穩定,天道出于無奈,才将那部分記憶抹除,并且讓他避免想起相關的事情,以免再次魂魄不穩。
桑春雨問: “我根本無法回家,是不是”
天道承認的很幹脆, “是。”
桑春雨問: “我進入這副軀殼,也是你所為”
“并未是我……”天道一頓,旋即嘆氣, “你當是我也行。”
桑春雨沒聽懂,不過他略過了這個問題,繼續道: “你将我放入桑春雨的身體裏,是為了阻止郁昶滅世,阻止災禍降臨可如今知道了命運無法扭轉,為何想着将我帶走要将我帶去哪”
黑夜中,抱住他的郁昶忽然一動。
桑春雨頓住,看見了郁昶朝着他伸過來的手,往下緊緊攥住他的手指,與他十指交纏,親密無間。
片刻後,桑春雨回握了過去。
黑暗中聽不見人的低語,只能感覺到呆呆僵直坐着的人影,不知多去多久,連那人影也不見了,唯有冬天的寒風敲擊窗戶,發出的細碎的響聲。
春節将近,今年的百姓沒了過年的心思,街裏街坊都是靜悄悄的。
清晨,雞叫過了三聲。
死寂的街道中,忽地發出一聲暴怒的大吼,旋即能聽見稀裏嘩啦砸東西的聲音。
仆人們驚恐萬分,以為進了賊,慌裏慌張往卧房中走。
一個膽大的仆人看見郁昶呆呆地坐在地上,面無表情地盯着他睡覺的那張床。
而床上,綁了好幾日的那個男子,已然消失不見。
就剩下一根銀色的,還發着光的鏈條,格外醒目。
郁昶聽見門外的動靜,猛地扭過頭去,那仆從瞬間被吓得跌坐在地,恨不能跪下給他磕頭。
“滾。”這聲音平靜無比。
卻又好似從地獄中發出來的修羅低語。
仆從被吓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了出去。
與此同時,郁昶也爬着上前,将臉貼在了桑春雨睡過的地方,那裏還留着桑春雨身上的溫度。
一滴淚掉在了上面。
“為什麽還是要走”
郁昶攥緊了床上的被褥,力氣大到幾乎要将布料給扯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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