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第46章
第 46 章
桑春雨走了。
郁昶無比清晰的知道這個事實。
可是他不準下人收拾桑春雨的床鋪,也不許他人提起這件事,他照常睡在那張床上,不許任何人打擾他,什麽事情都不再管了,悶在屋子裏不出去。
仆從見過桑春雨離去那日,郁昶發狂的樣子。
他将屋子裏所有的東西給都給砸了,手上還有被碎片紮出來的鮮血,模樣可怖,人人都覺得他瘋了。
仆從們小心議論: “咱們的主子,莫不是瘋了”
“我也挺好奇,從前屋中的那個公子,同主子是何關系,怎的人家一走,主子發了大狂”
“就那種關系……你想想,若是你妻子跑了,你能不瘋魔”
“咱們主子生的俊美非凡,配誰都綽綽有餘,怎麽還有人舍得離開他呢”
“相貌再好,也抵不過被關起來日夜磋磨吧”
“快別說了,咱們這個主子神通廣大,并非凡人,小心讓他聽見!”
“神通廣大我瞧着人都要廢了,這都幾日不吃不喝了咱們怕不是要給他收屍……”
這仆從話都沒說完,一道靈力扼住了他的喉嚨。
在衆人驚悚的眼神中,他的身體被掀翻出去,撞在了牆上,半晌都沒爬起來。
其餘人噤若寒蟬,誰都不敢再說話。
Advertisement
接下來的日子,郁昶一直悶在屋子裏沒有出來,無人給他送飯,他不吃不喝,幾乎死去一般。
過了很久很久,桑春雨也沒有回來。
或許有幾個月,又或許一兩年。
郁昶忽然有一日,自己便好了起來。
他主動從屋子裏出來,他的仆從驚奇的發現,哪怕過去了如此久的時間,郁昶依舊如同常人,不僅身體并未受到任何的損傷,連功力都增長了一大截。
在屬下畏懼的目光中,他緩緩問: “皇帝選出來了嗎”
屬下垂頭, “外面還在打仗,幾位皇子并未分出勝負,不僅如此,外族來犯,已經有好幾座城池淪陷。”
“既如此,”郁昶道, “那便不必再選了。”
從前他不屑的權勢,地位,他忽然間又喜歡上了。
在混亂不堪的戰亂中,他走上了凡人的皇位,宣布自己要稱帝,幾個皇子錯愕不已,大罵他瘋了。
然而郁昶驚人的強大,沒人知道他的修為到了什麽可怕的地步,一人便可阻擋千軍萬馬,誰對上他,就是送死。
修真界與人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人間也并未對上過修真者,對上方知:人在修真界的強者面前,猶如螳臂當車,都是蝼蟻而已。
哪怕他同先皇什麽血緣關系都沒有。
他們也只能屈從于他強大的實力之下。
百姓們起先以為,是修真界不忍人間墜入煉獄,過來拯救他們于水火。
可很快,他們就發現,他們想錯了。
郁昶哪怕做了皇帝,也不打算成為一個好皇帝。
他享受着肆意操縱着他人命運的樂趣,時常便出現一些折磨人的點子,他命人修建了一個黃金的鳥籠,有一間房屋那麽大,幾乎掏空了整個國庫,修建完後自己住了進去。
住了十天半個月,住膩了。
後來又想着吃川水城的水稻,凡人沒有法力,只能一點一點運送,途中還因為炎炎夏日,中暑暈過去好幾個苦力。
他還一直在全國上下搜羅人,沒人知道他在找誰,只當他是想要繼續折磨百姓,因為找了好幾年,什麽都沒找到。
起先只是說要找一個少年,可是連畫像都沒有。
經過人的提醒,他才想起來要畫個畫像。
然而他自小流浪,父親教的那些丹青水墨,早已被他忘卻,他只能找了畫師,描述心中人的相貌。
畫了幾十幾百張,沒有令他滿意的。
哪怕将舉國的畫師都找來,誰也畫不出那個少年的模樣,郁昶慢慢不耐煩了,将畫師遣退回去,可那畫師也不知是被吓着了,當晚便上了吊。
他逐漸在百姓中罵名一片。
人人都說他是暴君。
百姓們罵他,修真界聽聞他是修真界的人,更加的不屑,魔族倒是想同他交好,可惜他對誰都淡淡的,魔族也無法接近他。
但很快,郁昶做膩了皇帝,開始想着成仙。
他若是成仙,其實是非常快的。
也不知為何,到了他這種境況,他的道心依舊比大多修仙者都穩固,穩固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若是其他修仙者,在踏入歧途之初,便會開始道心不穩,可他壞事做盡,道心穩固如初,修為照舊一日千裏。
修仙修道,道心十分重要,天賦與勤奮決定修為,道心決定能否飛升。
道心崩塌,修為也會作廢。
桑春雨在他心中來了一遭,什麽都沒留下,甚至連他的道心都沒動搖。
這個發現不知怎麽惹怒了郁昶。
可是無論郁昶再如何,他的道心連一絲縫隙都沒有。
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渡劫後期,離飛升只差臨門一步,時常會有雷雲漂浮在他的上空。
百姓看見,只覺得他快遭報應了。
而修仙之人瞧見後,卻十分的震驚——千百年了,修真界飛升的人寥寥無幾,可如今郁昶才不過二十幾,卻已經修煉到了渡劫期。
不論飛升與否,這都是天才中的天才!
曾經那些瞧不起他的師兄妹們,在知道郁昶即将飛升時,也都十分的驚訝,驚訝之中,有羨慕,有嫉妒,有惶恐。
羨慕與嫉妒不必多說。
惶恐是因為,從前在宗門中,他們對郁昶說不上多好,有些人甚至對郁昶頤指氣使,并未将他當成三師兄來尊敬,若是郁昶真的飛升,會不會回來報複他們
聽聞郁昶在人間稱帝,脾性根本沒有在宗門中溫和。
但他們産生這種想法,也委實是看得起自己。
因為掌門聽說了這件事後,想要将郁昶挽回到他們宗門中,思來想去,在宗門中與郁昶接觸最多的便是任鶴鳴。
掌門特派任鶴鳴,去同郁昶說說好話,套些近乎。
若是郁昶能在他們宗門飛升,對于他們宗門而言,日後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為此,他還恢複了任鶴鳴管理門派的權利。
任鶴鳴心中諷刺。
無權無勢的這段時日,他将宗門上下看的清清楚楚,也明白了自己一向敬重的師父是什麽嘴臉,但這些倒是不足以令他判出師門,只是心灰意冷,懶得再摻和這些雜事,一心放在了修煉上。
對于掌門的邀請,他心中記挂着被郁昶帶走的小師弟,于是答應了下來,卻沒再讓掌門恢複他大弟子的掌權。
他身旁跟着幾個蠢蠢欲動的弟子,上了路。
如今郁昶在位,改國號為春,起先任鶴鳴并不清楚國號的含義,只是在見到郁昶的第一眼,任鶴鳴險些沒認出他。
進入皇宮的第一感覺,便是頹喪。
這一路走來,他在百姓口中聽說如今的皇帝喜奢靡,可是這皇宮上下,并未感覺到一絲一毫的奢侈淫靡,有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安靜。
替他們引路的宮人解釋道: “當今的陛下患有頭疾,宮內不許人大聲嬉鬧,只能壓低聲音說話,若是幾位見到了陛下,記得小聲一些。”
任鶴鳴打聽道: “多謝,我會注意的。不知可否向公公打聽個人”
宮人沉默一下, “您說就是。”
“我想找的人,如今也是二十出頭,不過應當是少年模樣,相貌十分……美麗,脾性嬌蠻,不知公公可在陛下身邊見過這樣一個人”
任鶴鳴說一句,那宮人的面色便白上一分。
到最後,幾乎是有些惶恐,急忙道: “我不曾見過,我勸您最好也不要在陛下跟前提起。”
任鶴鳴有些疑惑, “為何”
那宮人沒來得及回答,便到了郁昶的寝宮。
傳聞郁昶很少理政,連早朝也不怎麽上,每日待得最久的地方,便是他的寝宮。
任鶴鳴最先見到的,是郁昶的床榻。
他的床上,蓋着一床與四周格格不入的舊床鋪,郁昶便側躺在上面,閉着眼睛,聽見腳步聲後,才睜開眼。
修真者在結丹後,樣貌便維持在了結丹的年紀,因此郁昶如今還是十八歲的模樣,只是眼神犀利無比,甚至有些兇狠,氣勢也并未因為躺着,而變得低人一頭。
任鶴鳴緩緩道: “……師弟。”
郁昶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不達眼底, “大師兄”
他的視線看向任鶴鳴身後, “這些是”
任鶴鳴身後的幾個弟子沒想到,他們擔憂郁昶報複自己,可是郁昶根本連他們是誰都不記得了,壓根沒把他們放在心上,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然而再難堪,郁昶也不是他們如今能招惹起的。
其中一個賠笑道: “三師兄,你不記得我們了咱們是同門啊。”
“是麽”郁昶不置可否, “大師兄留下,你們都先出去吧。”
這是完全不留情面了。
他們幾個分外屈辱,還是灰溜溜退出了郁昶的寝宮。
郁昶起身,朝着任鶴鳴走了過去,在他的身邊擦肩而過,聲音似有若無, “坐下喝杯茶吧。”
任鶴鳴心情複雜,微微一頓後,還是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他率先道: “我聽說你到了渡劫後期,即将要飛升了。”
“聽誰說的”郁昶有些遲鈍,往窗外看了一眼,看見了圍繞在他上空的劫雲,恍然道, “哦,确實是要飛升了。”
任鶴鳴忍耐了片刻,還是沒忍住,将宮人勸誡他的話抛之腦後。
“小師弟呢”
郁昶喝茶的手一頓,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任鶴鳴見狀,心中升起了幾分的防備,卻見郁昶很快便收斂了神色,眸光淡淡。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