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新婚
新婚
下午, 前往北城的專機準時起飛。
昨晚沒睡好覺,上飛機後初梨腦袋一歪準備休息。
傅祈深就坐一側,她補眠的時間, 他用來處理公務, 偶爾朝她的位置看一下。
不知是專機沒有家裏的床鋪舒服還是怎麽, 她眯了十來分鐘後沒什麽困意, 跑去他那邊湊熱鬧。
傅祈深合上電腦:“還有一陣子才能到,大小姐可以先休息, 到了後我會叫你的。”
他動作很自然,還是被她察覺到一絲絲異常, 怎麽跟防賊似的防着她看電腦,就算擺在她眼前她也看不懂。
無非就是商業機密呗。
“我好久沒見到傅奶奶了。”初梨伸了個懶腰, “上次見面還在上學。”
“現在以別的身份見面, 你緊張嗎?”
“為什麽緊張?”她不以為意。
“第一次見家長, 我以為你會緊張。”
這倒是。
初梨沉思了會, 她真沒往這方面考慮,傅家的爺爺奶奶在她看來和自己家這邊的沒區別,太熟絡了自然沒有緊張感。
因此對傅祈深的問題感到意外,她不由得反問:“那你來華庭壹號提親, 你很緊張嗎。”
“有點。”
“你居然也會緊張。”
她以為他和外公那樣熟絡,相處起來應該很融洽。
“對未知的事情。”傅祈深言簡意赅, “緊張不是很正常嗎?”
聽起來挺有道理的, 但世界上未知的事情那麽多,哪會樣樣緊張, 似乎只有自己在乎的事情, 才會緊張。
初梨難得清醒一次,晃了晃他的胳膊, 杏眸閃動,“你緊張不會是害怕娶不到我吧?”
機艙內的光線暖洋洋的,他垂眸,鋒利的下颚線比平時多了幾分溫柔,清清淺淺應了句:“嗯。”
“真的?”
“嗯。”
初梨狐疑他在哄她,又找不到依據,就當是真的了,畢竟他就應該有這樣的想法才對。
傅宅分了好些個園區。
抵達目的地時已經是傍晚時分,正是晚餐的時候,傅家人口龐大,各直系的平輩小輩數不過來,初梨本以為今天至少要見到幾十個人,卻不想只有傅老先生和老太太。
她想起來,傅家先前經歷過一場內鬥,倘若說原先各家表面和諧私底下勾心鬥角,那場內鬥之後,從內到外都無法維系着安寧,上次傅祈深帶那麽多人來華庭壹號提親,怕已經是最大的號召力了。
許久不見,傅老太依舊如原先那般華貴雍容,和她并排而站的老爺子也有着同樣的優雅,這些年過去,二老不見過多的衰老痕跡,對外聲稱五十歲,七十歲,都是有人信的。
加長林肯帶他們走了一段路程,到院前,管家傭人,以及二老皆在等候。
傅祈深給初梨開了車門,牽手一道下來時,傅老太笑容欣慰:“總算是見着孫媳婦了。”
老頭子并未言語,凜冽的眼神看了眼傅祈深,小輩回應的目光卻很淡然,老人家便又看向初梨,她的注意力全然在奶奶身上,不像旁人那般拘謹,松開傅祈深後,跑過去攙扶着傅老太,“奶奶,好久不見,我剛開始都沒認出您來,怎麽比我之前見的年輕這麽多。”
“有嗎。”傅老太笑道,“我哪有你說的那樣,都老了。”
“沒有啦,奶奶出門在外,指不定多少人都是叫的阿姨呢。”
“哎呀,還真是。”三兩句,傅老太心花怒放,單純誇年輕未免太浮誇,但初梨說的都是事實,她出門在外,沒有聽人叫過奶奶,只有家裏的小輩才這樣叫。
對待奶奶這般親密,初梨對傅老爺就拘謹一些,只說了一句“爺爺好”。
傅老點頭,“都進去吧,菜做好了。”
初梨陪同傅老太先進去,傅祈深跟在老爺子後面,亦步亦趨。
傅老顯然是有話要說的,可見他們夫妻如此,不知從何提起了,這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以為初梨和傅祈深剛結婚不久,就算不生疏也該相敬如賓,可他們的樣子,和正常戀愛結婚的夫妻幾乎沒有區別。
傅老知道初大小姐的性格,她不喜歡做的事情,沒人強迫得了她,意味着她臉上的笑不是裝的。
管家這時過來請示老爺子:“傅小少在門口,是否請見。”
傅祈深眼眸一凜,颀長的身形也有所僵硬,神情卻像是置身事外的寡淡,難辨喜怒。
他什麽樣子,傅老一清二楚,和傅子越相比,傅祈深是老謀深算的狼王,那他這個做爺爺的,就是狼王的祖輩,除了身心力不足外,智商不會輸他們,有着看破一切的能力。
傅老說:“來的剛好,讓他進來一塊兒吃飯。”
這裏沒有其他小輩,卻讓傅子越過來,似乎別有用心。
“你怎麽不問我,是不是故意讓子越過來的?”傅老率先開口。
傅祈深不卑不亢,“是否故意也是爺爺您的意見,我無權過問。”
言外之意,過問了又如何。
“不錯,我确實更希望子越和初家聯姻,但事已至此,我總不可能拆散一段姻緣。”傅老開門見山。
“那您叫他過來是什麽意思。”
“都是家裏人,一起吃個飯怎麽了。”傅老說,“既然你們都已經成婚,難不成怕自己老婆被拐跑了。”
“說來說去,您只有一句真話,就是更希望子越代替我的位置。”傅祈深也沒有藏着掖着,“當初如果不是奶奶堅持的話,您應該不會同意我代替子越完成聯姻。”
是寧願傅家和初家的聯姻中斷,也不希望他這個不受寵的孫子去代替傅子越的位置。
至于原因。
老爺子也說過很多遍,長嘆了口氣,“太聰明不好,太狠毒更不好。”
傅祈深一頓,“爺爺,兩全很難,皆大歡喜更難。”
也許只有他們自己清楚,為什麽傅祈深能揭發自己兩個叔伯并将他們送去監獄之後,老爺子會讓他接替新家主的位置,外界只說傅家沒有更合适的人選,老四老五皆無能,傅子越過于年輕和理想化,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不是按照繼承人的方向培養。
所以傅祈深是最合适的新家主,于所有人看來都是,到現在也是這個看法,畢竟傅家在他的帶領下欣欣向榮,多個半死不活的産業起死回生,涉及的商業越來越全面,産業鏈也愈發完善。
實際上主要原因是,傅老希望他手下留情。
傅家叔伯做的壞事老人家未必不知道,他不是個善良的老頭子,他是個商人也是個父親,希望家族發展的同時更要維持着和睦,因此他曾在很久之前便将家産分配好,免得日後鬥出內傷,在傅祈深長大之前,一切如他發展,可傅祈深被他的父親教導的太扭曲了。
對外看來是不顧親情,大義滅親,于傅老看來,這不是個好事,他為什麽偏心傅子越,偏心一個能力遠遠不足的人,是因為傅子越更仁慈,不會像傅祈深那般把事情做絕。
老人家寧願家族産業不進不退,也不希望有人在內鬥裏消失。
所以傅祈深成為新家主的最大前提是,保證不再針對傅家的任何子輩,就此傅家平和了很多年,直到傅子越和初梨的婚約即将被履行,傅老本想讓傅子越制衡下傅祈深,哪曾想那小子不争氣,又将一個大牌讓了出去。
傅老自然不指望傅子越能和初梨再有什麽,傅子越今天出現在這裏,也不是他叫的,但傅祈深似乎不相信,或者說,他不是很需要在意。
外面各懷鬼胎,餐廳內,初梨和傅老太談笑風生,老太太簡直是初梨的崇拜對象,老人家手裏的珠寶足足幾千件,且不少都是絕跡的古董。
幾人入座後,管家再來報:“傅小少說他在外面吃過了,暫時就不過來了。”
傅老點頭,看了眼傅祈深。
看吧,這小孫子真不是他老人家叫來的。
傅祈深沒有動容。
倒是初梨嚼了嚼嘴裏的東西,“傅子越也在北城啊。”
“嗯,他常來回跑。”
這個話題并不值得提,老太太巧妙地轉移話題,問及他們婚禮的事。
飯罷,初梨被老太太叫去看樓上的珠寶。
提到珠寶她就把老公什麽的抛之腦後,屁颠颠跟着走了,也不管他要做什麽。
傅祈深沒有跟過去,在樓梯口候了會,便撞見了傅子越。
傅子越這些天憔悴不少,應該是忙的,不止忙公司,還忙着在老爺子面前争表現分。
可他所做的這些,和傅祈深比起,實在是杯水車薪。
“二哥為什麽守在這裏。”傅子越停下腳步,“初梨呢。”
“怎麽,你要找她?”傅祈深眯眸,不是不意外,這小子敢蹬鼻子上臉,上次在華庭壹號偷偷摸摸找初梨就算了,現在在家裏更是明目張膽問初梨的下落。
“沒有。”傅子越反問,“随口問問,二哥怎麽這麽緊張。”
傅祈深不作答。
“到底是二哥不夠自信,總忌憚着我。”傅子越冷笑了聲,“在申城讓各大報紙宣揚你們結婚的消息,通過各種方式秀恩愛讓我放棄,你不覺得這樣做很累嗎。”
“你想多了。”傅祈深睨了眼他,“你現在不值得我大費周折。”
“呵,這話你自己信嗎。”傅子越笑了,擡起胳膊,“上次我找大小姐談話的時候,她對我很溫柔,只要有我救命恩情在,我在她心中就有一席之地。”
“傅子越。”傅祈深的嗓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把你的胳膊放下去,別讓我拆穿你。”
“拆穿我什麽?”
傅子越的表情不像是裝的,他是真的以胳膊上的傷痕為榮的,那是他曾經英雄事跡的一個象征。
“你說你胳膊上的傷痕是為了救她留下的,那你還記得你是怎麽救的她嗎?”傅祈深淡淡問。
“……很久以前的事情,我怎麽會記得,問爺爺不就行了。”
“因為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道大小姐掉入樹林裏的一個黑洞,不知道她怎麽爬上去的,你不過是順路來找她的時候撿了個便宜。”
撿了個便宜成為大小姐的救命恩人,還留下一道看似勇敢的傷疤,實際情況那傷疤是他自己沒看路摔倒的,他不過是走在大人的前面,提前發現了失蹤的初梨。
傅子越的臉色越來越差,滿是不可思議的震驚,反複推算那不是真的,傅祈深說的和他記憶中的事情有很大的差距,明明是他救的人。
可他确實不記得,而傅祈深知道這麽多,不僅僅是因為他當時年紀比他們大一些,還因為……他才是幫助大小姐脫困的那個人?
“……你的意思是,你才是救她的人?”傅子越握緊拳頭,“不可能,你要是的話你早就說了,這麽好的事情你怎麽可能不說。”
傅祈深眯眸,“你覺得對我來說是好事嗎。”
那件事情鬧得太大了。
初梨原本一直在北城生活的,因為在傅宅的一個桦樹林落入一個黑洞裏,直接被黎老接到申城,再不許留下來,至于傅宅為什麽會有一個堪比關押犯人似的黑洞,那就要過問傅家的長輩了。
而傅祈深又為什麽會救下初梨。
難不成要向外界坦明,傅家的教育有問題,采取比古代更嚴格的教育方式,傅祈深只要犯錯就會被他父親扔到黑洞裏反省思過嗎。
他能救到初梨,就是因為那天晚上他在黑洞裏過夜,十六歲的少年比夜裏的月亮更孤獨,他将一個從天而降的少女救上去,榮譽卻給了別人。
可傅祈深從始至終沒有聲張過。
也許是他那時在傅家的地位太尴尬,也許是他并不想讓他的父親知道,那關人的黑洞,他是有本事爬上去的,但他願意接受着懲罰和孤獨,就像接受傅家一樣,這些不過是他登入高峰的磨煉。
當初不說,後來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如果初大小姐因為恩情而喜歡的傅子越,那這份感情本就是脆弱的,別說那是小時候發生的事情,哪怕是現在,那種對救命恩人抱有的好感,比散沙還要容易散,何況是從來不缺人愛的初梨。
傅子越引以為傲用來博得大小姐關注的成本,胳膊上的傷痕,傅祈深已經不屑一顧。
兩人說話之際,樓上忽然傳來花瓶碰撞的聲音,很清脆,不是碎裂的動靜,更像是有人匆匆路過不小心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