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新婚
新婚
傅祈深從容地靠在那兒, 溫淡的神态和正兒八經的語氣,讓困意迷糊的人乍然無法第一時間聽明白而跟随他的指示。
坐下就不困了。
初梨認知出現差錯,差點真要信了那規劃一下子坐過去, 渾渾噩噩地驚醒, 忍不住拍他, “傅祈深, 你出去。”
叨擾休息時間就罷了,怎麽還糊弄起人來了。
現在才幾點?
她想拿手機看時間, 又不得空,衣冠楚楚的男人将她困住, 哄的沒什麽誠意,“不是你讓我叫你起來的嗎?”
“你這算叫起來嗎?”
“效果一樣。”
“傅祈深!”
“我在。”
初梨有點不敢低頭, 不敢亂折騰, 正對面和前方的男人目視, 晨光熹微, 他的眼瞳深邃,無法望穿似的倒影着人的面孔,離得近了,嗅到冷冽的薄荷香, 他的氣息往往很純粹幹淨,沒有過多糅雜, 因此她很容易聞到自己在他這裏留下的氣息。
尤其是剛吃過奶, 所沾染的沐浴香就更明顯了。
她每天從頭到尾的香料要用很多,泡在糖罐子, 久而久之自帶奇香, 沁香宜人也容易上瘾。
“怎麽回傅家你更欺負人了。”初梨看自己都快被吃紅了,推又推不開, 罵也罵不過,一把江南嗓子據理力争的能力實在微弱,“我又不是問你這個,誰在意你在哪。”
任她說着怨着,傅祈深就是沒将人放下來,撥了一邊的發,低頭垂眸,薄唇帶過耳際,“大小姐真的不在意嗎。”
“不在意。”
“在裏面也不在意嗎?”他斯文的俊顏難見情緒變化,嗓音卻啞得很,“那剩下的全部推給大小姐了。”
剛開始是二分之一,再到三分之二,現在是百分之百。
他其實是極其會把握她的時機和動向的,推的時間卡在日出之初,花露最甚之時,這樣時機剛好,不突兀也不拖沓,不過因為不适應,初梨很明顯地擡了下,試圖擺脫,可那敵得過他。
籠中之鳥,池中之魚,去無可去,剛才困意煙消雲散,靓麗的指甲沒過他肩側,落下她不悅的證明,但只過一會兒,那不悅便被新的情緒替代,脊背不自覺擡直,纖細對稱的蝴蝶骨,栩栩如生,随之浮動。
五點多的清晨,初梨從未見過,也沒有體驗過高高在上的感覺。
傅祈深只領了前方一點路,她就知道怎麽走了,就是走得磕磕絆絆,心生埋怨,就算這路走起來舒服她也不高興,誰讓他這麽早就喊起來的,還是用這個方式。
當體會一次被帶領走路的感覺,之後她就生出一種自己能不能累死他的惡作劇想法,最好是讓他投降繳械,她也很想看看角色對換的劇情。
可惜事與願違,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
或者低估了敵人。
她居然幻想一個二十多年來晨起鍛煉,嚴以律己的會被自己坐哭。
傅祈深不是沒察覺到她的小心思,慢條斯理地撥完垂落的長發,“大小姐似乎更喜歡我的全部。”
“……沒有。”初梨擰眉,他是不是誤會什麽了,“不喜歡這種感覺。”
“哪種。”
“騎車的感覺……我不喜歡騎車,不舒服。”
“大小姐。”傅祈深擡手刮了下,指間銀絲透着光,“怎麽一個嘴硬,一個嘴軟。”
“傅祈深!你!”她氣得小臉通紅,“我也不喜歡你。”
他雙眸阖上片刻,冷色的肌膚在暗光下透着一種幾乎病态的白,薄削的唇抿着,大部分時候他出現在她印象裏的多是溫文爾雅包裹的外表,做的時候也是,只有這次他再睜開眼,初梨遲鈍的感官,捕捉到絲絲異常,他眼底沒有聚光,可全是她,唇際耷着散漫的笑,埋在頸間低低悶悶一句:“梨梨。”
他也很少叫她名字,包括小名,婚前婚後都是,她以為他在和她相敬如賓,又或者調情,總歸是沒想到像現在這樣,像忠臣那般俯首于她,“真的不喜歡嗎。”
真的不能給一點喜歡嗎,不要同情,要一點點愛。
“嗯……”她語氣緩和,“騎車的話,太累了。”
她現在就累乏了,停下來不動,雙手搭着他的肩。
他背是靠着的,可依然高出她很多,她像個無聊的小孩,指甲劃過男人的腹肌線條,“也不喜歡被吵醒,早上是用來睡覺的,我不喜歡早上做運動。”
傅祈深輕笑了聲,“不喜歡也沒少坐。”
“那是因為……”她噎了噎,她想和他逞能,結果呢,她累得不行,他屹立不倒。
“我們梨梨坐得真好。”他虔誠虛心指教。
“你再笑我?”
“沒有。”
“就有。”她振振有詞,“你就是饞我身子的混球。”
他“嗯”了下。
“我沒跟你開玩,我說真的。”
“嗯。”
“你別老是嗯,你說句話。”
“我知道。”
“知道什麽?”
“……”他又無從回答。
初梨氣呼呼的,這個人怎麽臉皮這麽厚,免疫一切物理攻擊,她真恨自己平時不怎麽鍛煉,不然就應該讓他也體會一次被坐麻的滋味。
氣死人算了。
別人家的老公也這樣嗎,選擇性耳聾和永久性流氓,初梨愈發惱火,腮幫子鼓成河豚,直腰擡腿,從他這輛車下去時,一肚子怨氣和壞水無處放,沒有直接離開,回頭看了眼她剛才用過的馬達。
她沒見過別人的,但他的似乎并不像別人說的那般猙獰可怖,雖然不像她膚色粉白,卻也不是很皺,成色較為均勻,唯一的缺點是和她的不是十分匹配。
一大一小,每次做飯時都要先熱個鍋。
“老公。”她突然換了個語氣,“早安。”
以往經驗之談,準沒好事,傅祈深了然瞥她了下,拿起一旁的衣衫準備蓋上時,被她搶先一步。
初梨率先伸出惡爪,仿佛那種經常拿彈弓敲鄰居玻璃的小屁孩,拇指一彎,然後彈了下他的。
“還有小老公。”她學會了給自己的用品取名字了,“也早安。”
傅祈深:“……”
吸了一口冷氣。
他禁得住她叫老公,但是小老公未必就受得了了,熊熊烈火升起,灼燒熱烈,火勢幾乎到席卷不可控制的局面,而縱火之人逍遙法外,笑容純淨無辜。
她煞有介事分析:“待會要陪爺爺奶奶吃飯呢,小老公這樣站起來的話可怎麽是好。”
在傅祈深犀利目光看來之前,她拿時間做擋箭牌,“現在算上洗漱時間剛好能趕上早餐,老公你一個人遲到,不會還要拉着我吧,那我可是要告狀的。”
她這張嘴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雖然賴床不是大不了的事,可這到底不像是傅家新家主能做出來的事情。
“我什麽都沒說。”傅祈深很淡然走下去,“不過要提醒大小姐,冤有頭債有主。”
“什麽意思。”她下意識往洗手間走去,“我還要刷牙洗臉……時間趕不上的。”
“我幫你刷牙。”他淡淡陳述,“你幫我。”
“……你畜生吧。”
初梨沒讓傅祈深幫她刷牙,她是右撇子,右手拿牙刷左手拿他,幾乎不敢看落地鏡裏的光景。
“大小姐怎麽手也這麽小。”傅祈深抓住她的腕,“有點舍不得這麽小的手幫我幹苦力。”
她一點沒看出來他有舍不得意思,要不是還在刷牙估計右手也沒得停歇。
她不看鏡子不看他也不看自己,牙刷着刷着感覺到手心越握越熱,不由得滿臉酡紅,內心暗罵幾句。
“……好了吧。”她不想刷牙了。
傅祈深沒動,“不好。”
“要去吃飯了。”
“已經快過去十二個小時了。”他垂眸,“大小姐不想向我打聽,昨天晚上我和傅子越說的話嗎?”
“……”她一怔。
這次無法隐瞞。
他選在她最沒法僞裝也疲乏的時刻,斟酌的時間不到三秒,無法給出回應,而她異樣的神态足以說明,她什麽都聽到,卻什麽都不說。
聽見沒關系。
有關系的是她為什麽假裝沒聽到。
是不願意接受曾經救她的人不是傅子越而是他。
還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我不知道。”她淨了手,仍然沒看他,腦袋低垂,“我也沒聽到多少,就聽到什麽,你是救我的人……”
她眼神裏有懷疑,困惑,還有不解。
懷疑這件事真假,困惑于事發起因。
更不理解,他為什麽不說。
“所以大小姐假裝聽不見是因為什麽?”傅祈深一頓,“在害怕?”
他只察覺到她些許的後怕,卻不知原因。
“不是,我,我不知道。”她搖頭,“反正,挺丢人的,我不想知道更多。”
“為什麽丢人?”
“……肯定丢人啊,我喜歡那麽長時間的人,結果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這要是被人知道的話,哎呀都不需要別人知道,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蠢死了。”
這是她不肯說的原因,并不是不想面對,也不是不相信。
覺得丢人。
她這輩子讓人嘲笑的點都和傅子越有關系,偏偏他還是她第一個喜歡的人,果然沒有太順風順水的人生,人總得跨幾個坎兒。
“不蠢。”傅祈深說,“挺可愛的。”
她惱他一眼。
“是我的問題。”他說,他知道她那時候還很小,又夜黑風高,不記得很正常,記混了更正常。
初梨:“我沒說不是你的問題。”
“……”
她反正一點都不內耗自己。
“而且。”她理直氣壯很多,“我還有很多疑問沒解開,比如你為什麽救我,為什麽不說出來,又為什麽……向爺爺提出和我結婚。”
她自顧自回答:“你不會喜歡我吧。”
之後又否決:“不對,我和你又不熟,你怎麽可能喜歡我,你就是饞我身子,流氓一個。”
他輕哂。
初梨:“是不是?”
“大小姐說什麽就是什麽。”
“你自己說。”她強調,“說你饞我身子,實事求是說一遍。”
他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