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武承安給的小印,孟半煙很鄭重地收了起來,卻沒打算用。

她能隐約感覺到武承安對自己的好感不同于普通鄰居,但既然他沒打算挑明,孟半煙自然也樂得裝傻。

本就不是一路人,能和和氣氣坐下來吃一頓飯喝一次酒是一場緣分,糾纏多了反而不美,他這般知情識趣便是最好。

等日後去了京城,要是真有一天有事要求到侍郎府上去,那就又是另一說了。欠了多大的人情就得還多少東西,這方印頂多就是塊敲門磚,該怎麽用可得小心着。

送走起了點小心思的武承安,這事在孟半煙這裏就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幾天孟半煙除了每天上午出門去外公看母親,其餘時間便都在忙着收拾家當。

三天後,兩輛馬車兩匹矮馬一前一後從縣城東邊出去,一路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停下。

“姑娘,別送了。再送就得跟我們一起去京城了。”

“行了行了,別總啰嗦我。”

孟半煙從後頭一輛馬車上下來,走到前面扒着馬車車沿往裏看,又裏裏外外檢查過兩遍,确定不缺什麽東西了,才拉過阿柒細細囑咐。

“我知道你一向是個有主見的,但這次畢竟是去京城,比不得以往咱們下鄉,或者你護送哪家女眷回鄉。”

“大叔叔是家裏的老管事了,以前跟着老太爺出門,後來也跟我……”

孟半煙以前是個總要把爹挂在嘴邊的,即便孟海平‘去世’那麽多年,吃飯或是辦事的時候孟半煙都還會極自然的說起孟海平喜歡吃的菜,或是他在的時候辦事是個什麽章程,是回憶也是學習。

這些年孟半煙一步一步走過來,不知道翻過多少孟海平留下的手劄,數不清多少個睡不着的晚上回憶過父親跟自己說過的話,如今卻都成了噎在喉嚨裏不上不下,說不出口的話。

阿柒和孟半煙對視一眼,便默契地繞過了這個話題,“姑娘放心,北邊我沒去過,京城更是人多手雜。我這次去只當是給孟大叔叔做個護衛,多看少說。有什麽事,等姑娘來了再決斷也不遲。”

阿柒是個機靈人,話不光說到孟半煙心坎上,連一直站在一旁的孟大聽着也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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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大是孟家的老人兒,也是多年前孟山岳從人牙子手裏買回來的奴仆。這次孟半煙和孟海平之間的事,除了阿柒便是他一直得最早最多。

原本孟半煙是沒想過孟大會站在自己這邊,畢竟論情分自己出生的時候孟大年紀也不小了,孟海平才是從小被孟大看着長大的。

可沒想到孟大從孟海平回來起,就一直悶頭跟在自己身邊,自己不讓他聽的事情他不打聽,讓他去辦事就踏踏實實把事辦好,多問一句也沒有。

直到孟半煙開始準備收拾家産去京城了,才主動找上孟半煙,說他要跟着孟半煙一起去京城的事。

當時孟半煙是驚訝的,孟大只比孟山岳小五歲,還有兩年就六十了。她已經準備讓他留下來和周媽媽一起守家,當是孟家給他們養老。

可孟大搖搖頭說什麽都不肯,孟半煙追問得緊了就眼淚汪汪的。只能甕聲甕氣說不放心大郎,大郎如今沒了良心,他得替老太爺守着孟半煙。

孟半煙拿這老頭子沒法子,只好讓他趁着天氣沒熱先去京城安頓下來,順便替自己找找房子看看鋪面,這才哄得孟大眉開眼笑,每天出出進進走路都帶風。

以前自己出門時,總嫌王春華唠叨太多太啰嗦。這次換了自己送人離開,才知道被留下的那一個總是最不放心的。

阿柒和孟大耐心,孟半煙絮絮叨叨他倆就點頭聽着,小拾年紀小聽不了這些囑咐,就坐在馬車車沿上晃着腳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着急。

直到瞧見後面又晃晃悠悠來了幾輛馬車,“大姑娘,武家的馬車也出城了。”

孟半煙聞言回頭一看,果然是武承安的車架。那天兩人喝過酒就算是道了別,孟半煙沒去問他出發回京城的時間,武承安也沒再來,兩人默契地把那一日當做了道別。

沒想到今天又再遇上,武承安扶着小厮的肩膀從馬車上下來,看着阿柒孟大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臉上露出幾分疑惑。

“這可真是巧了,之前沒來得及跟大少爺說,過些時日我也得去京城走一趟。本想到了京城再登門拜訪大少爺,沒想到這才剛出城就又遇上了。”

本沒打算刻意說的事,既然碰上了也沒什麽好瞞着的。武承安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笑意盈盈的孟半煙,湧上心頭的好些疑問,就又被他給強行壓制下去。

孟半煙不是被困囿在後宅的女子,有些事她不說自己便不該追問。問多了遭人煩,說不得到了京城她連自己的門也不登了。

“京城熱鬧,像孟老板這樣有本事的人是該去看看。”

武承安絕口不問孟半煙為何要進京,去了京城家裏的産業買賣又該怎麽辦。只寒暄幾句,便主動捎帶上了沒找到商隊同行的阿柒幾人,一起上京。

從潭州去京城一行千裏,由武家的護衛自然更好。況且武承安身上還有家裏給他捐的虛職,一路上能走官道就又安全便宜不少。

孟半煙立馬答應下來,反正人情欠都欠了就不在乎多少,日後要還那也是日後的事了。

孟家的車夫都是出慣了門的,這會兒墜在武家車隊後面老老實實不算礙事麻煩。倒是秋禾忍不住掀開車簾往後看了好幾眼,武家的護衛都以為她是在看跟在後面的馬車,其實她是在看還站在原地目送的孟半煙。

“少爺,這下好了,孟姑娘也要去京城,到時候又能見面了。”

“好什麽呢,她不會無緣無故去京城,孟海平也不會無緣無故回潭州,她必定是被她父親強迫的。”

武承安臉色淡淡,眉眼間已經醞出幾分薄怒。他出生就得了這麽個破身子,由不得自己選。可孟半煙呢,能幹爽利有膽色又不拘泥,這麽優秀一個人,還是不得不做她不情願的事。

“可……”秋禾擡眼偷看主子的臉色,還是忍不住反駁一句,“可我看孟姑娘的樣子不像不開心,前幾天進進出出我遇見,瞧着挺精神的。”

“不高興還能如何,坐在家門口哭一場不成。”明明一個官家公子一個商賈女子,武承安卻感覺到了一絲同病相憐。

自己也不高興總是拖着這幅病弱的身子在府裏當個花架子,可不願意又如何,只要自己顯露出一絲厭煩不耐,底下就會有姨娘庶弟不要命似的撲上來,恨不得将自己分食。

孟半煙還不知道自己被個漂亮病秧子同病相憐了,她也沒工夫去琢磨武承安的心思。從城外回來,又直接去了孟主簿家裏。

這一回沒再被門房上的人攔住。看門的老仆一邊笑出滿臉褶子請孟半煙進門,一邊打發腿腳快的半大小子進內院去傳話。

孟主簿的家格局跟孟家大小差不多,後頭的花園子比孟家還小些。但一走進來就一股子官味兒,孟半煙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麽,但總是如影随形,讓她每次過來都會尾巴骨一激靈,越發打起精神來。

“你可算來了,還以為上次的t事讓你生了嫌隙,不願往我這裏來了。”

“嬸娘說的哪裏話,最近城裏最大的熱鬧就是我家的,家裏實在是忙。這不剛剛抽出點空就來看嬸娘了,還帶了前兩天鄉下莊子上送來的地菜和蒿餅子,都是自家做的。”

孟主簿的夫人也是小官家的女兒,家中父親是在臨縣做縣丞的。嫁過來許多年,周身氣派跟城中富戶家的女眷截然不同,平時也不跟孟半煙她們多往來。

“縣城裏這麽多人家,還是你最貼心。”謝夫人連笑都笑得很端莊,看上去像個假人,說的話就更加假得孟半煙起雞皮疙瘩,“我這人最不喜奢侈排場,春日裏就該多吃吃應季的菜蔬鮮果,別的多了,反而不美。”

“也就嬸娘不嫌棄,旁的人家見我就帶這麽些野菜餅子上門,怕不是要把我轟出去的。昨天我還厚着臉皮求大人給我弄了幾張路引,拿野菜換路引,恐怕也就大人和嬸娘肯這麽慣着我了。”

孟半煙的眼睛長得很好,笑起來的時候水汪汪霧蒙蒙,同人說話的時候又總是直視對方,微微笑着并不像外面傳說那樣是個極強勢的女子。

謝夫人本喜歡跟她說話,知道她有個給侯府當贅婿的爹之後就更喜歡了,“什麽大人不大人的,你叫我嬸娘,他便是你叔叔,日後什麽事都不能見外。”

孟半煙笑着跟聽謝夫人說話,心裏卻忍不住翻了個老大的白眼。不嫌棄野菜?那是開春前自己剛把銀子送上門。叔叔?自己白白給了孟主簿酒坊和酒鋪上各一分幹股,這叔叔做得倒是真舒坦。

“嬸娘放心,孟家的根在潭城縣,不管我以後幹什麽在哪裏,潭城縣裏的生意都是不能落下的。往後要倚仗大人的時候還多,只盼着大人不要厭煩了我才好。”

“好,好啊,以往我就總跟你叔叔說你是個懂事孩子,如今一看,不光懂事還能幹,實在是好。”

孟半煙突然找孟主簿要了好些去京城的路引,即便孟半煙還沒說明自己要去京城的事,但自己的這些動作已經足夠讓孟主簿猜測到許多。

今天過來不過是為了安他的心,告訴他不管自己以後去哪裏,屬于他的那一份銀錢,不會少了他的。

小鬼難纏,自己說不定哪天還要回來,可不能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一堆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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