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006夢到了盛德安

程愛堂今年22歲，高中畢業後他就去了民辦小學當了數學老師，雖然一個月只有五塊錢，但他挺滿足的，他的脾氣和程珍愛挺像的，平日裏都是不吭不響的。

但這個弟弟最聽不得的就是自己姐姐受委屈，他早就對盛家昌不滿意了，那個滿嘴跑火車好吃懶做的大姐夫，哪裏配得上他姐姐？

可他也沒想到姐姐竟然走到了離婚這一步。

“姐，是不是盛家昌那個混蛋又出去鬼混了？我去打他——”

“你坐下吧。”程珍愛拉住t弟弟，“都過去了，我現在跟他沒什麽關系了。”

“就是，沒關系了。”盛雪芽也跟着附和，“小舅舅，你教我打拳好不好？”

程愛堂表面上是個斯文書生，可他卻不知道從哪兒拜了個師父，什麽套路不清楚，但對付五六個人沒問題，盛雪芽以前挺害怕這個小舅舅的，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不纏着她最喜歡的小姨，反而纏着小舅了。

還真是小孩子。

程珍愛笑着搖搖頭。

“雪芽，媽媽和姥姥他們一會兒要說事情，你先回去睡覺去吧。”

盛雪芽眨眨眼，又看看一屋子的人，她知道這樣的場合自己摻和不進去，便乖巧地點點頭，自己去了西屋，只是睡覺時不可能的，小家夥就站在門縫邊眼睛不眨地偷聽呢。

程振堂和何春華很快過來了，兩人臉色都不太好看。

屋裏的煤爐子上面坐着水壺，上面飄着若有若無的熱氣，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原本這是多麽溫馨的合家歡畫面，可話題卻是有些沉重。

程大海作為一家之主，率先開口：“珍愛的事情你們也知道了，現在是新社會了，過不下去離婚也沒什麽的，今後就在家裏住，你們幾個是親兄弟姊妹，這種時候都該多幫襯一些。”

羅秀蓮緊接着說：“大妮就算是嫁人了，娘家始終是她的家，再說她自己也有工資，不算是白吃白住。”

“爹，娘，”程振堂咳嗽了一聲，“我倒不是反對大妹回家住，但你看看咱家現在的情況，傳光今年都十六了，眼瞅着就說說媳婦，我這過了年就得給孩子準備蓋房子了，但我那邊那個院子太小了……”

“就是啊，爹，娘，咱們之前不是說好了，這邊這個院子留給傳光娶媳婦嗎？”何春華冷着一張臉，“現在大妹妹這麽住進來，你孫子娶媳婦怎麽辦啊？”

夫妻倆一唱一和，顯然是早就商量好了。

程愛堂哼了一聲，“大哥，大嫂，傳光才多大？要說娶媳婦是吧？我還沒娶呢，就算是排隊，這院子也輪不到傳光吧？”

“就是，兩個人加一起八百個心眼子，”程蕊嬌瞪着自己大哥，“大哥，你還是我們的親大哥嗎！”

“好啦！都別吵吵了！”羅秀蓮拍了一下桌子，“這大過年的你們不讓他們娘倆在家住，難道讓他們睡大街啊？我自己的閨女就住在我家，我看誰不同意，誰不同意自己滾蛋！”

羅秀蓮這一嗓子比什麽都管用，老大兩口子頓時也沒有聲音了。

何春華就算是再有意見，但她害怕這個厲害的婆婆，不管咋說，這個婆婆在學校食堂幫廚也領着一份工資呢，不像她，吃喝都要跟家裏伸手要，婆婆這麽一嚷嚷她也不敢說什麽了，只是眼神示意自己的男人。

程振堂一看父母和弟弟妹妹的态度，自己也有些尴尬，“……誰也沒說不同意啊，這不就是說說眼前的困難呢，快過年了，大妹就住在家裏嘛，但我也是為了她的名聲想，一個離婚的女人帶着孩子總住在娘家不是個事兒……”

程珍愛等着大家都說完了，才慢慢站起身，對着父母深深鞠了一躬，羅秀蓮趕緊過來扶她，“你這是做什麽，帶着身子呢，快點兒坐好。”

“爹，娘，大哥大嫂，四弟，小妹，是我對不住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程珍愛說得緩慢堅決，“這婚是我自己要離的，所以後面的事情我也會自己面對，你們放心，我不在家裏住。”

羅秀蓮一臉擔憂，“大妮你這是說什麽傻話，我說讓你住你就放心住，別人說啥不好使！”

羅秀蓮說着狠狠地瞪着老大兩口子，“你們兩個給我聽着，每個月我們給你家貼補多少心裏沒數？傳光才十六，現在國家提倡晚婚晚育，他就是再過十年再談婚論嫁也不晚，你們心裏的小算盤最好都給我收起來……”

“娘，”程珍愛打斷了羅秀蓮，“這幾天麻煩你幫我帶帶雪芽，我明天去單位安頓一下，我以後就住在單位那邊。”

“大哥大嫂也不用擔心我占你們便宜，爹娘願意給我的，那是我應得的，和你們也沒什麽關系。”程珍愛說着從口袋掏出五十塊錢交給了羅秀蓮，“這些錢就算是我和雪芽的這幾天的夥食費，等我那邊安頓好了，我就帶孩子走。”

程振堂兩口氣的算盤确實落空了，他們原本想着拿這件事逼着程珍愛把工作交出來，沒想到她寧可不在家裏住也要自己工作，兩口子離開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程蕊嬌氣得跺腳：“大哥大嫂真是的，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呢！”

程珍愛倒覺得沒有什麽，“算了，我住在家裏爹娘也為難，我在劇團附近租個房子就行，上班也方便。”

家庭會議統共開了不到十分鐘，程珍愛這一夜卻失眠了。

身邊的小雪芽睡得香甜，只是程珍愛不知道的是，身邊這個睡得像小豬的盛雪芽此刻心裏也是波濤洶湧的。

她知道媽媽沒有睡着，她自己也在裝睡，她是真的興奮得睡不着啊！

盛雪芽怎麽也沒想到，大年初二跟自己那不着調的老爹大吵一架之後，竟然重生回到了四十年前，這一年她是真的年輕，只有五歲！

年輕是件好事，但是只有五歲又讓盛雪芽着實頭疼，她想着拿根棍子都費勁呢，雖然上輩子她一身的功夫，但這幅軀體只有五歲，體重不足三十斤，她心有餘力沒有，思前想後她還是覺得應該幫着媽媽先擺脫那個家庭再說。

只是盛雪芽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這麽說順利，不到兩天的時間，她的母親現在已經順利離婚了，雪芽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了，她還什麽都沒有提示呢，她母親就好像是開挂了一樣，每一步都走得和她的想法一樣……難道說母親也和自己一樣？

如果是那樣可真是太好了。

盛雪芽美美地睡着了。

程珍愛到了後半夜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夢裏她恍惚中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一個熱帶叢林，正當她想着怎麽走出去的時候，就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程珍愛一下子吓醒了。

冬日的清晨總是來得晚一些，外面還沒有亮光，程珍愛想着這個古怪的夢，驚醒前的那一刻她看清了，那張臉分明就是盛德安。

程珍愛驚出了一身冷汗。

上一世一些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她記得那時候盛德安也是年前探親回家，原本說是有一個月的探親假，家裏準備給他在老家踅摸一門親事，他這個級別早就可以随軍了，據說那次他申請了那麽長時間的假期就是為了解決個人問題，帶個老婆回去的。

可是盛德安相親的過程并不是很順利，他雖然是個吃國家糧的，但是已經三十六歲了，再加上上一個老婆是難産死的，這一點在四水鎮一帶很是避諱，都說他是個命硬的，克妻克子。

條件好是好，但命更重要啊，所以盛德安相看了好幾個到後來都沒成。

再後來就是，盛德安應該是接到了提前歸隊的電話，還沒到新年就返回部隊了，然後就是次年四五月份的時候傳來了犧牲的消息。

……

唉。

程珍愛長長地嘆了口氣，總覺得心裏有股子情緒上不去下不來的憋的難受，天空已經漸漸放亮，她計劃着今天去趟桐城縣裏，單位那邊要找一下領導，房子的事情也要落實一下，不然這個年怕是過不安生。

吃過早飯，程珍愛出了家門到南北街的南關口坐車，這時候還沒有公交車，都是一些私人拉客的，好一點的有面包車，差一點的就是農用車改裝的三馬子。

從四水鎮到桐城縣裏，差不多有十公裏，面包車是五毛錢一趟，三馬子也要三毛錢一趟，程珍愛想了想，自己現在懷孕呢，還是坐面包車安全一些。

這些拉客的車都是經過改裝的，後面的座位都被拆除了，後面的空間四周用木板打造成條凳一般，這樣可以多坐幾個人。

七座的面包車坐了八九個人了，程珍愛坐在靠在車門的位置，小心護着自己的身體，買票的大姐很熱心，“大妹子，你這懷着身子往裏面一些，別摔了。”

程珍愛便往裏面挪了挪，這時候就覺得眼前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閃了過來。

買票大姐高喊了一句：“人齊了，大家都往裏稍稍啊，讓這位大兄弟上去，咱們就發車了！”

身邊陌生的氣息撲來，那男人就坐在了程珍愛身邊，她本能地又往裏挪了些，裏面那個人就嚷嚷開了：“擠啥啊，裏面有人沒看見啊！”

程珍愛剛要開口，就聽到身邊的男人說：“嫌裏面擠得慌到外面來。”

就覺得這聲音怪熟悉的，擡頭一看，臉也熟悉，這人不就是盛德安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