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怦怦/模特

怦怦/模特

第六章·獨發

葉書音簡直想給他鼓個掌,看得正起勁兒——

他偏頭,黑曜曜的目光落了過來,精準地抓住她。

就像剛出鍋,讓她身心冒汗的熱湯一樣,無比滾燙。

又莫名讓人覺得剛才的事,他不會就那麽算了。

唇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架勢還沒收回去,葉書音猛地低下頭,壓根就沒想過自己會被他抓包……

耳朵根子後知後覺開始發熱,那種偷看別人秘密但被人揪住的尴尬從腳底板一路冒到頭頂,讓她只能一個勁兒鴕鳥似的暴風吸入,裝作全程都在老老實實吃飯沒注意到他們。

只是渾身不自在,想讓他趕緊走的感覺卻直接擺到了明面上,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譚迎川盯着她額頭那美人尖看了兩秒,輕嗤。

裝都不會裝。

還敢在這裏看熱鬧。

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鋒利視線在頭頂放了幾秒,随即挪開。

葉書音渾身松懈,嘴裏也停止咀嚼了,含了一大口蝦仁,心跳咚咚作響。

畢竟也是頭一回前排包場觀看這種中二刺激狗血戲碼,好奇心使然,看不到後續她心裏不舒服,便倔強地不肯離開,再度悄悄擡頭往外看了眼,卻又看到一副捉摸不透的詭異景象——

譚迎川搬了把椅子坐到店旁邊,手肘抵在雙膝上,兩條長腿敞開着,上半身弓起,身形流暢,手裏還端着燙飯……完全是一副看電影的姿态t,嚣張又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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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前方,近十個精神小夥在他臉前排排站,指着他罵天日地。

到底是打架,還是大哥教訓他的不懂事小弟?

葉書音有點迷惑了,他到底是不是別人口中說的吃軟飯的男小三?不然為什麽這麽泰然自若。

只是還沒等她琢磨明白是怎麽一回事,就見譚迎川把碗裏的所有食材吃幹淨,剩下的熱湯沒再喝,擡起手一揚,一滴不落地全潑到精神大哥臉上,在他叫罵着閉眼在臉上收拾殘局時,猛地上前兩步,掐住下巴,把那杯加了料的茶灌進他嘴裏。

力氣很大,對方無法連掙脫都無法掙脫,煙頭就那麽被硬生生按在嘴裏,周圍的人好像也都看呆了,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譚迎川很貼心,表情和語氣都很輕松,“說那麽多話該渴了吧,請你喝點兒。”

湯汁滲進發絲,嘴裏咽不下去的茶水順着衣料淅淅瀝瀝落到地面上,煙頭碎成了煙絲,大半部分進了他肚子。原本威風凜凜的人此時趴在地上幹嘔,油光滿面,狼狽不堪,像只掉進雞湯裏的雞。

他嗆紅眼,咆哮了句“草你媽”,抄起棍子氣勢洶洶過來。

葉書音打小就是個熱心腸,在報警和別多管閑事之間猶豫幾秒,剛打算報警,卻看見棍子朝頭砸下去時,譚迎川偏頭踹了他一腳,不慌不忙亮出屏幕,只一眼,他頓住。

譚迎川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耷拉着眼皮,又朝他身後某個人點了點,指點江山似的恣意,“你睜開眼看清楚,飯是誰吃的。”

他盯着手機,目眦盡裂。

看來架打不起來了,葉書音舒了口氣。

然而下一刻,跌宕起伏的戲劇化橋段又來了,他直接掉頭踹向剛才譚迎川指的那個人,下手不輕,估計那個人遭受壓迫的時間太長,心裏早就積怨已久,也不甘示弱,按着大哥在地上摩擦。

不過短短一分鐘,局勢就從10v1變成了10v1的10內鬥,原本想團結一致教訓譚迎川的團隊已如一盤散沙,打架的,勸架的,拉偏架的,火上澆油的……

旁邊還有津津有味看好戲的。

譚迎川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眼底躍進愉悅,右手支着眉弓骨,還懶散地鼓了兩下掌,輕飄飄說:“啧,看着點兒啊你們,別打人腦袋。”

壞透了這人。

但葉書音看着這場面卻覺得精彩,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更不知道他使了什麽招讓局勢扭轉成現在“狗咬狗”這個樣子。

那群人就沒有不挂彩的,打起架來拳拳到肉,場面混亂不堪。這麽打下去……真會出事吧。

然而譚迎川不為所動,像是見慣了這種場面,全程沒動一次手,始終平心定氣看着他們呲哇亂叫,卻不聲不響用了招借刀殺人,讓找事的人被揍的滿地找牙。

年紀看上去應該也不大,真夠狠的。

心眼兒也挺黑。

他這副模樣就像在監視器裏看着別人演戲,時不時還跟演員們講講打哪兒最疼,打哪兒太危險,同時自己也在主演一部好戲,葉書音在看他看別人演戲,只是沒等她看完這場戲中戲,畫室財務處的電話霍然将她拉回現實。

葉書音接着電話匆匆起身,出門時特意貼着燙飯店走的,膽子再大也生怕亂飛的棍棒傷及無辜,戴好頭盔準備離開時不經意往後瞥了眼,頓時怔住,身子一縮,心跳咚咚作響。

這是第二次被他極具攻擊性的目光精準攫住,視線膠着。

在濃墨似的夜色下也難掩鋒芒,瞳仁中像有輪旋渦,打眼看過去很張揚,極能吸引人。

葉向安從小就教育她: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沒犯她,她最好也別犯他。他沒動手,看起來也并不像是好相處的樣子。

葉書音不是什麽怕事的人,但是這點建立在沒有被抓包湊不該湊的熱鬧的情況下,于是壓了壓心頭的漣漪,平靜地将目光從他眼中扯出來,擰動車鑰匙。

耳邊風聲呼嘯,疼痛呻|吟聲和叫罵聲揉碎在風裏,連同他那道短促低沉的悶笑聲一起。

她很快駛離燙飯店,那場“電影”的結尾也就沒能看到。

巷道那抹纖瘦的模糊身影漸漸遠離。

譚迎川斂起笑意,收回視線。

……

趙老師在班群裏發了兩個通知,一是闌州來的教授和助教明天上午會給大家上第一節特訓課,不要遲到。二是模特已經聯系好了,馬上就到畫室,但是他還在開會,今晚的課會晚一些到,讓大家先在教室裏自己畫個速寫。

葉書音在財務處錄完指紋,而後把領到的東西放到教室裏。這會兒大部分人還沒到,教室裏只有班長一個人在整理上節課的作業,見她來,說:“你的座位在那兒,我上去給齊老師送一下速寫作業。”

葉書音指了指她懷裏的畫板,“挺沉的吧,我跟你一起送上去?”

“不用不用,模特快來了,你讓他先坐着等一等,”班長走到門口又回頭,“要不把空調也打開吧,畢竟是裸上半身,咱畫室還怪冷的。”

“衣服現在就脫?”

“對,老趙說先讓模特适應适應室溫。”

葉書音依言點頭,關上門,到講臺上翻找遙控器。

有人在敲門,葉書音把模式按成制熱,調着溫度回了句請進。

身後的門把手擰動。空調被打開,發出嗡嗡運作的聲響,暖風源源不斷送進屋子裏,額前發絲被吹亂。

這個溫度,裸着上半身應該不冷吧。

葉書音将頭發挽到耳後,轉身。

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道熟悉的灼熱視線,指尖錯愕地頓在耳畔,心裏撲通跳了下。

那種不好糊弄的感覺又來了。

太尴尬。

好巧不巧,是剛認識的“熟人”。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意外。

她呼吸微頓,眼睫輕輕顫動了幾下,心底乍然掀起波瀾,有點想知道精神小夥們的後續,但又想躲開他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卻沒能動,一時間不知該作何表現,腦子裏天馬行空地想——

這裏有監控吧,他應該不會亂來吧。

但轉念一想,畫室有門禁,指紋沒錄入他也進不來啊……

冷靜。冷靜。

那點慌亂再度被盡收眼底,譚迎川唇邊帶起不易察覺的壞笑,鼻腔悶出句氣聲,如她一般屈指叩響桌面,兩下,将人喚醒。

先開口,禮貌又溫文爾雅:“請問第三教室在哪兒?”

裝得還挺像。

如果她沒看懂他眼中的戲谑,沒看到他剛才指揮別人打架的樣子,可能就信了他這溫潤的語氣。

不對,葉書音立馬反應過來,第三教室,不就是這間嗎?

她敏感地想到一件事,心裏不是一星半點的震驚,暫時忘卻了燙飯店發生的小插曲,難以置信卻仔仔細細将視線投到他身上,緩緩打量起來。

很快便了然,确實挺不錯的。

臉,身材,可以用賞心悅目來形容。這具年輕的身體看上去寬肩腰窄,比例很好。

希望脫下衣服也是如此。

這不就會好好利用自己這張臉了嗎。

畫室模特一小時好歹能賺150,一節晚課要上三個小時,這麽一算他還真能拿不少錢。年紀輕輕都來畫室給人當模特了,應該确實挺缺錢的,看來精神大哥說的沒錯,也難怪在這裏招惹了桃花是非。

但葉書音尊重每一個人,先抛開他到底是不是當了“男小三”,從專業的角度來看,他很适合當模特。

而且他這人也不是全無優點——

被她無緣無故當成服務員還不生氣,會對借他充電器用的老板誠懇道謝,跟人打架也不讓碗裏剩一粒米,甚至害怕精神大哥說太多話會渴,還給他喝熱雞湯……

這麽一捋,他倒還成了個好人了。

饒是譚迎川再不着調,也覺得自己今晚遇到強敵了。

不知道她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

頭回有人用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目光盯着自己,而且看得還是胸膛腰腹這種位置……這種近乎赤|裸的目光讓他有無所适從的感覺,像是上半身衣服被扒了個精光。

他手抱臂橫在胸前,在她的目光移到腰往下那一瞬間,猛地把手臂上搭着的外套往身前擋了擋,斜倚着牆壁,左手插着口袋,吊兒郎當的,睨着她,眼中寫滿了“你看夠了沒”。

嘴上卻噙着淡笑,十足耐心地重複:“三教。”

精瘦腰線被擋住,葉書音擡起臉才發覺他正盯着自己,不過那種攻擊性早就不見,讓她的防備一寸一寸退下去。

她神情自然,仿佛剛才隔着衣服看人腹肌的不是她,其實她也是第一次這樣直接地盯着模特的身材看,卻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畢竟是為了畫畫,“三教就是這兒。”

譚迎川站直身子走進教室,帶上門。

葉書音告訴自己放下成見,主動問他:“教室溫度可以嗎?”

譚迎川意味不明地撇頭看了她一眼:“還行。”又把外套挂到衣架t上,看了眼溫度,“二十六度,你不熱嗎?”

葉書音搖搖頭,“沒關系。你不覺得冷就行。”

譚迎川微滞,唇角放平,直覺有些不對勁,把外套摘下來重新穿上。

下一刻,她輕蹙眉,對他穿衣服的動作不太滿意,往他身上的黑色沖鋒衣比劃了比劃,“脫吧。”

說完又覺得不對,加了個敬辭:“您脫吧。”

譚迎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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