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破防/第七集

破防/第七集

第十八章·獨發

晚上八點, 正是熱鬧的時候,假期裏的飯點總是要比平時晚一些,無論哪家店門口的車都爆滿。

“不吃火鍋也行, ”葉書音看了眼大衆點評,怕他胃受不了, “有粵菜館,去嗎?”

他沒答應, 拐出這個商圈,停了車:“你不是想吃火鍋?”

說着, 伸手壓下她查粵菜館的手機。

順勢将她冰冰涼涼的手握住。

葉書音一怔,先是指尖, 再是整個手掌很快被他渡上溫熱, 泛起酥酥麻麻的癢,她動了動手, 卻被更用力地牽住。

對他來說仿佛是在做一件自然又熟稔的事。

譚迎川神色坦然, 撥了個電話出去,“哥,你私宴那邊兒現在開着呢嗎?我到呼市了。”

手機被放到中控臺上,葉書音看着他歪身十分不舒服地用左手更改導航, 輸入了一個居民巷的地址。

兩個人的手依然在此刻緊緊握着不肯松開, 他指骨上有常年握畫筆磨出來的粗粝的感覺,她很喜歡這種感覺,說不出的舒服, 像從前那樣輕輕撫弄那些薄薄的繭。

“嗯, 過來晚了附近餐廳難排上號, 得上你那兒麻煩一頓了。”

“倆人。骨湯和……”譚迎川思索,扭頭看她, “番茄?”

葉書音點點頭。

模樣難得這麽乖,譚迎川把沒處使的勁兒全捏在她手心裏,“不是,這兒有個小病號還沒好利索。酒也不用上了,我得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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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對方說了什麽,葉書音敏銳地感覺到他捏她手的動作滞了一下,譚迎川散漫道:“啧,少在這兒瞎打聽,管好你自己吧,別讓你那服務員給你通風報信啊,我待一個晚上就得走,就想安安靜靜吃個飯,也別興師動衆麻煩長輩過來了,我知道他們最近來內蒙歇腳,改天我再去看他們。”

電話挂斷,葉書音問他:“你在這兒還有哥?”

“嗯,我表哥,你以前見過他一次。”

葉書音回憶一番,印象很深,他表哥是她見過的第三個他家人,“這麽遠,他怎麽跑這兒來開店了?”

他側頭看她,回得很簡短:“為了重新追回來他女朋友。”

這件事在黎家不是秘密,人盡皆知他表哥多寶貝那個人,但偏偏黎家不寶貝。

黎家的長輩除了自己最中意的人,誰也不寶貝。

明明是讀書做學問做得最深的一些人,應該看得比誰都開明,結果卻把門第觀念這種糟粕在腦子裏根深蒂固了千百遍。

家世、身份、地位,這些綁在一個人身上的外在背景在他們眼中永遠優先于人品和性格。這會慢慢毀掉一個原本赤誠的人,也是造就一段扭曲情感的罪魁禍首。

不過黎家的孩子有一個優點,用大人的話說,就是死倔。

撞不到南牆不回頭,即使撞到了,頭破血流也要踢開磚往前走。

“他在呼市開了兩年店,味兒做得不錯,去嘗嘗怎麽樣。”

葉書音的關注點有點跑偏:“兩年還沒追回來?”

譚迎川哼笑,卻悄然握緊方向盤,“嗯,我小姨不同意。他倆談戀愛公開那會兒我小姨沒說什麽,後來他倆分了手我哥才知道我小姨沒少在裏頭動手腳,對我哥來說打擊挺大的吧,我小姨從小到大沒幹涉過他任何事。”

他小姨跟黎惠截然不同,表面上看是兩個極端,一個文靜一個叛逆,但其實,他小姨從內到外都更像黎家人。

“她是我們家最沒脾氣的人,小時候我媽沒少拿捏她,你還沒見過我媽,我媽大小姐脾氣發起來誰都壓不住。”

他随他媽,桀骜刺兒頭。葉書音擺正頭,很平淡地将眼底波瀾藏起來,沒接這話,“走吧。”

他在她掌心輕撓了兩下,啓動車。

……

火鍋店藏在一家巷子裏,門口不挂招牌,只點了兩盞暖黃色的燈籠,院裏布置的也不像是火鍋店,而是像家。

譚迎川攏住她的手進廂房,“這邊是私宴,只招待熟人,今晚沒別人。”

葉書音四處看了看,注意力忽而停留在他身後,“那邊的畫是你房裏那幅?”

“你還記得。”他頭也沒回。

收回目光的時候瞄過他的雙眼,葉書音抿了口茶水,“第一次去你房間,書架畫筒裏放的那幅。”

“現在我房裏有畫不用當上香似的卷起來供着了,可以裱到牆上。”

“你不住宿舍?”

“在外頭租了房子,有時候工作室太忙,自己在外邊住還方便。”

在這裏工作的也都是利索幹練的人,燙好鍋底,菜整齊碼了一整桌,很體貼地将空間讓給了他倆。

譚迎川給她燙好肉和菜,調了麻醬碟,叮囑她多吃菜別挑食,随後看了眼微信挽着袖子匆忙起身出了門,葉書音都沒來得及問他去幹什麽。

隔了十五分鐘,人還沒回來,葉書音放下筷子,準備去外頭看看,門一打開,譚迎川端着滾燙的陶瓷罐,剛好走到門口。

葉書音的“你”字還沒說完,雙唇微張,口型卡在那裏,整個人都怔住,心跳恰時停滞了下,轉瞬又開始張牙舞爪作祟。

他端陶瓷罐的樣子,像極了她第一次給他和譚繼成送燙飯那晚。

剛出鍋,譚迎川怕燙着她,“別傻站着了,我這兒很燙。”

她側身讓出位置,他慢騰騰把湯罐放桌上,她還在門口沒動。

看她這個反應,不是不開心,但眼角泛紅,也馬上要哭了。

譚迎川沒去看她,等她自己消化,低頭拿勺子攪着散熱。

原t來葉叔叔也有失手的時候,他說其實昭昭是個大心髒,難過的事哭完就忘,不往心裏擱事兒,但是他應該不知道她閨女哭完之後也并不是一碗海鮮燙飯就能立馬哄好。

她在他這兒真的不太好哄。

不過葉書音到底還是沒哭,緩緩吃了口燙飯,低聲說:“什麽時候會做的?”

“高二,看葉叔叔做了幾天,自己上手試了試就成了,他給指導了三四回,後來慢慢就做熟練了,”他挑挑眉,“深得他的真傳。”

她揚唇,笑很明顯,眼眶被熱氣蒸出薄薄的水意,瞳仁清澈,“跟我爸做的味道一樣。”

以前被韓佩琳數落完,無論多晚葉向安都會開鍋給她煮一小碗熱騰騰的燙飯。起先還說是你媽讓我給你端的,小的時候相信,大一點就知道不是了,但也不拆穿,因為吃得很開心。

葉向安見她吃那麽香,受了家裏的氣轉頭就跟蝦仁一起咽進肚裏卻又唉聲嘆氣,“咋辦啊閨女,以後你嫁人跟人家吵架,可不能因為他給你煮湯就那麽輕易被哄好啊!”

她說你想哪兒去了爸,我才多大啊就結婚。

葉向安笑着回就一眨眼兒的事了。

她也哀聲載道,确實,可能沒人會像她爸這樣煮一碗普普通通的燙飯來哄她了。

她長久地記着高二的每一天,記着葉向安獨自在廚房忙碌,是什麽時候呢?什麽時候當她的目光一轉,就能看到譚迎川給他打下手,又将沸騰的燙飯撇出來一小勺盛給她嘗味道,替葉向安問好吃嗎?

她一直沒有回答過,永遠都是吸着滾燙的湯,草率點下頭出去,等竈關火開飯。

而如今,湯是他自己熬的,他沒替自己問那個問題。

但葉書音選擇回答,眼中已不再是單調的疏離與寡淡:“你這燙飯很好吃。”

……

車開到酒店将近十點,大門口有旅游團的大巴車在送人,沒停車位,譚迎川往旁邊停車場深處走了走,也沒多遠,準備送她走回去。

踩剎車,放P檔,拉手剎,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鑰匙擰下,火熄了,車裏瞬間寂然無聲,極輕的兩道呼吸顯得無比清晰。儀表盤和車頂燈光亮消失,停車場昏黃的照明像是給車裏蒙上層朦胧的紗。

鎖扣“啪嗒”一下,譚迎川的安全帶縮回去,他說:“我送你到門口。”

她沒動,“你住哪兒?現在假期裏不好訂酒店。”

“多得是酒店民宿湊活一晚,”他開玩笑,“再不濟車裏也夠睡。”

葉書音沒說話,右手向左下摸索去按鎖扣,找了半天沒找到,再低頭時有人替她按了下去。

她裹住了那兩根手指。

譚迎川抓着安全帶,身子慢慢探過來,右手肘抵住扶手箱。

近到某個位置,她感覺臉頰癢癢的,也灼熱,是他的呼吸。再近,衣料上柔軟好聞的氣息将她團團攏住,暗淡光影只能支撐起這個距離內的視覺,但足夠讓他們看清對上的是什麽眼神。

她轉過頭,呼吸交融。

安全帶不經意劃過修身的衣料,只兩秒,勾勒出凹下又凸起的弧度,他一直抓着帶扣,直到它完全縮回去。

卻保持這姿勢沒動。

左手搭在她右耳邊,他快要将她從正面壓住,盡管沒有碰到她。

右邊鬓角的頭發微動,很細微的動作,耳廓瞬間麻了,她蜷緊拳頭,下意識縮了縮,癢意還沒舒緩下去。

“我碰到你頭發了?”

他這次是真的捋了捋她的頭發,動作輕柔細致,別到軟軟的耳朵後。

僅僅一次,就沒再碰了。

手指的溫度與粗粝的觸感沿着她的耳朵走了一圈,餘韻好像還在,她喪失了推開他的力氣,這個狹小又靜谧的空間裏,所有溫度和空氣渡上了隐秘的暧昧,他看上去已是掌控者。

面前是他不再清白的目光,正一寸寸描摹着她的五官,葉書音借着光,看到他瞳仁裏浮起她的樣子。

似乎是很平靜的樣子。

如果燈光再強烈些,就能看到譚迎川脖頸疊起的脈絡,極力克制時手背上蜿蜒着的青筋,他還沒有觸碰到她,就已經很想犯錯誤了。

他受不了她用這種平靜清澈的目光,讓他進退維谷。

她從來都不明白,他永遠不是掌控者。

他永遠可以為她俯身低頭。

譚迎川收回手。

距離猝不及防被拉進,他的手沒撤成,有人貼到他脖頸裏,臉頰涼涼的,一點點貼上,卻讓他更燥,就那樣直白地挨住頸側皮膚,激起一層戰栗,兩條纖長的胳膊藤蔓一般圈住他的肩頸,攫奪他的感官。

他們擁抱過很多次,以各種姿勢,在各種地方,唯獨沒有在車裏抱過彼此。

很香,譚迎川渾身繃緊,肌肉贲張,覺得自己抱了一大束馥郁芬芳的花朵,需要他每天都細心呵護,他希望她永遠潋滟。

也軟,胸膛被貼上那一剎那,譚迎川可恥又沒出息地起立了,快到無法想象,他呼吸緊了下,眸色深深,用力掐住扶手箱。

罪魁禍首只惹了沒一會兒的事,很快松開。

她輕聲說:“你別睡車,不然去跟他們擠一擠,校研會來了男生的。”

手搭在他肩膀上,可忽然不知道了是該收回來,還是就這麽放着。

譚迎川盯着她看了會兒,來回撫弄着她右耳那縷頭發,她沒有拒絕,沒有推開他,他的試探變成了實質性的撫弄。

如願看到她眼裏不再有那種讓他無法招架的沉靜,揉進渾然天成的魅。

“你現在要走嗎?”

他眼裏也動情,摻雜了比她更多的欲|念,緊實的手臂放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可以随時把她抱到駕駛座,“要不要再抱我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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