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怦怦/禮物

怦怦/禮物

第三十五章·獨發

電梯的目的地是九樓, 上行的過程很短暫,短暫到葉書音還沒回味過來“去我家”這三個字意味着什麽,電梯就停在九樓。

譚迎川率先走出去, 葉書音緊随其後,然而有些迷糊, 腦子裏還在想亂七八糟的事,腳下的步伐下意識往自己家門口走。

譚迎川“啧”了聲, 右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讓她把方向掉轉過來, 一字一頓好笑道:“我家,這邊兒。”

“啊, 習慣了。”葉書音強作淡定, 脖頸僵了一秒,心中微悸, 他的手很快放下, 輸密碼打開門。

不是第一次進他家,和上次來送燙飯那晚相比,他們家還是沒怎麽變,她還以為兩個男人在家, 會把家裏弄得亂糟糟的, 但感覺跟他們剛搬進來那天沒什麽區別,除了家具就是家具,多餘的裝飾一概沒有, 就連餐桌上都是光禿禿的, 廚房更是空蕩, 常見t的醬醋鹽這些調味品她都沒看到,冰冰冷冷的沒什麽煙火氣。

不像他們家, 陽臺擺滿了花花草草,廚房放着很多應季蔬菜,冰箱裏一年四季都被塞得滿滿的。

譚迎川彎腰往葉書音腳邊放了雙厚拖鞋,剛拆下吊牌,穿在她腳上大得像條船。

“新的,我沒穿過。”

他把她脫下來的鞋子整齊擺進鞋架上,和他那雙籃球鞋放一起。

葉書音看着鞋架上那一大一小兩雙顏色相近的鞋子,心裏因為單獨來他家而産生的緊張感莫名稍稍緩解了幾分。

譚迎川打開冰箱取了兩瓶酸奶,正要站在島臺前拆開,又朝她揚了揚:“能喝涼的嗎?”

算算日子,這兩天快來例假,喝涼的肯定會肚子疼,但葉書音沒想麻煩他,還是點點頭:“沒事兒,能喝。”

譚迎川卻沒給她拆涼的,從儲物櫃裏換了瓶常溫酸奶,泡了兩杯燕麥片雙手端着。

他示意她打開房間門,“就這間。”

葉書音走進去,屋裏還關着燈,譚迎川的膝蓋頂了下房門,門吸“砰”一下牢牢吸住,房門大敞四開,他把常溫的酸奶燕麥片給她:“随便坐。”

燈一亮,他房間的全貌展現在眼前。

這是葉書音第一次進入一個男生的房間,好奇地打量了幾眼,房間還算幹淨整潔,窗簾和床上用品一概都是灰色的,顯得色調很整齊。窗戶旁邊的書架上沒書,反倒擺了很多運動用品,他會打的球類還挺多,至少上面擺着的籃球足球和三小球應該都會。

譚迎川拉開電競椅坐她對面,把桌下的畫板拿出來放在她旁邊,“一層灰,放我這兒也是浪費了。”

“你先別動。”他擋開她的手,從書桌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灰塵。

葉書音坐在懶人沙發上,挖了勺酸奶,看向他的書桌。

整個房間裏唯獨書桌上有些雜亂,擺着很多教材書還有卷子,用過的那一摞草稿紙上密密麻麻列着算式,字體飄逸潇灑,很多電子設備放在一邊,一臺筆記本,一臺臺式機,耳機搭在顯示器上,甚至還有MP3、MP4和MP5。

“你還有那個呢?”

她指着桌上的MP3,語氣驚訝。從譚迎川吃穿用度其實能看出他們家財力非同一般,那幾臺電腦和他用的手機都是市面上上市沒多久的新款,她覺得他應該沒有用過這些東西,在他桌子上看到那些還挺奇妙的,所以上次在樓下問他有沒有用過,他沒回答,而是問她歌多不多。

“我可沒說我沒用過,”譚迎川看向那個MP4,機身看上去比她的還要老舊,“質量挺好的,我從小學就開始用,一直用到現在,就是歌不多,而且我讀卡器找不着了,想往裏下載歌都不行。”

“給我吧,我有讀卡器,你想下什麽直接跟我說。”

譚迎川把MP4和畫板一起放她身邊,雙腿岔開,手肘抵在膝蓋上弓着身子。

“我把畫板的錢給你。”

譚迎川嚼着麥片,沒什麽情緒地看了她一眼。

兩個人沒再說話,沉默地吃着碗裏的酸奶。

燕麥片吸了酸奶,變得軟軟的,葉書音垂眸,吃了半天好像越吃越多,而譚迎川已經解決掉出去刷碗了,葉書音聽到屋外傳來嘩嘩的水聲,和他開門關門的聲音,視線漫無目的在他屋裏看。

譚迎川洗了一堆水果端進來時,葉書音問他:“那幅畫是你Q|Q名片背景圖嗎。”

他把果盤遞她眼前,葉書音左右看了看,只好放到自己腿上,“剛才那人敲門就是來送水果的?”

“樓下超市閃送。”譚迎川從書架玻璃櫃裏把畫筒拿出來:“你眼還挺尖,這幅是我畫的第二幅畫。”

“第一幅是這個。”譚迎川展開,這是他認真畫出來的第一幅也是唯一一幅國畫。

“怎麽不裱起來?”

“我爸不讓,他說怪麻煩的,還得往牆上打孔,而且這屋裏貼了壁紙。”到底是麻煩還是不想,譚迎川門兒清,譚繼成最讨厭他學畫畫。

葉書音看着畫,“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兒看到過這個。”

譚迎川從她腿上捏了個草莓,“我姥爺是原作,我臨摹他的。”

葉書音愣了片刻,想起來了,這畫她在畫室的教材裏看到過,作者是位很厲害的國畫大師,身子不自覺往前朝他靠了靠,滿臉驚詫,“你姥爺?你姥爺是黎平生?”

譚迎川淡然地點點頭。

葉書音看了他一會兒,眸光激動地閃爍,下一刻抓着他的手開始話痨,“他……他是你姥爺啊,你知不知道現在咱們學的美術課本還有畫室用到的好多美術教材都是他編的!他居然是你姥爺!你……唔?”

“甜嗎?”譚迎川往她嘴裏塞了顆大草莓,泡過熱水的,還溫着,“你再不趕緊點兒碗裏的酸奶就吸幹了。”

葉書音快速嚼了兩口咽下,語氣重了些,“他是你姥爺!”

“聽着怎麽那麽像罵人呢,”譚迎川輕笑,“我知道他是我姥爺,你見了他面也得喊他姥爺。”

“按輩分。”他慢悠悠補充。

葉書音沒注意他的補充,“你姥爺畫國畫那麽厲害,你怎麽不跟他學啊,而且你臨摹的很好啊。”

他輕描淡寫說:“不是這塊料。”

“那油畫呢,你看你那幅油畫也很好看。”

譚迎川咧了咧嘴,更不在意了,“我媽是學油畫的,你猜我為什麽國畫油畫就只各畫了一幅。”

黎平生專攻國畫,做出了不小的成績,自然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走這條路,他可以傾囊相助,但黎家就有黎惠那麽一個反骨,讓幹什麽不幹什麽,讓學國畫她學油畫,專門跟黎平生反着來。關于他學油畫還是國畫,這二位沒少吵架。

葉書音不了解那其中的複雜,聞言只是嘆惜了句:“你們家畫畫這麽厲害你都不用,可惜了。”

譚迎川并沒多麽可惜,身體陷進椅背,坐姿慵懶,聲線平緩,像是在講故事:“我從幼兒園就開始接觸畫畫,成天被我姥爺和我媽帶到他們辦公室裏去,要不就跟着一塊上課,他們給那些十幾二十歲的學生講課我就在一邊兒聽,有時候他們畫我也得跟着畫,那時候我才五歲。”

興趣一旦變成任務,就會立馬索然無味,在日複一日中慢慢消磨掉最原始的喜歡,況且那時候他才上幼兒園,還是小孩子心性。

譚迎川計算了下時間,他以前都沒想過這些,也沒跟別人聊過,尤其是女孩子。

那麽多年就那樣過來了,誰管他他就聽誰的,長輩給他鋪的什麽路他就走什麽路,他本身也挺無所謂,就這樣循規蹈矩地走到現在。

這個年頭一算,居然都已經這麽久,“我跟他們上課上了13年,早沒興趣了,學畫畫就是煎熬。”

那好像是挺慘的,葉書音好像理解了,轉而又從他的話裏敏感地抓住什麽,“13年?所以你今年十八歲?”

“嗯,比你大一歲。報年齡的時候報錯了,戶口本上寫的跟你同年。”說罷,譚迎川話頭一轉,開始裝腔作勢,肘着下巴開玩笑:“哎,以後別跟我沒大沒小的啊,我比你大一年,不是比你小兩天。”

葉書音沒吭聲,在心裏罵他神經病吧。

“少罵人啊你。”他懶洋洋出聲。

葉書音:“……”

她扒拉着碗裏剩下的麥片,隐隐約約想起來:“那你生日那天是不是還到我家吃飯來着?”

譚迎川說是,葉書音急了,“你怎麽不說啊?那是你十八歲第一天!”

葉書音閉了閉眼,那天她敲門叫他的時候還嫌棄他動作太慢,甚至還支使他端茶倒水,給葉向安擇菜打下手……

“我說了你那天就會對我客氣點兒?”他語氣很随意,并不在乎什麽十八歲的第一天,“而且那天上了一天課,怪累的。”

這倒是,她生日也是平平無奇的工作日,晚上快十點才從畫室回來,就只是将就着和韓佩琳葉向安吃了口蛋糕,蠟燭也沒吹。但是譚迎川就不一樣了,他爸都沒有露面,就他自己一個孤家寡人,“那你中午吃蛋糕了嗎?”

“沒有。”

葉書音心裏直搖頭,同情心在此刻泛濫到極致,然而下一秒,譚迎川說——

“不過他給錢了,我媽和我姥爺也寄了禮物。”他拉開抽屜打開櫃子,裏頭滿滿當當。

葉書音:“……”

她立刻收回同情這位大少爺的心,他有很多很多寵愛,只不過跟她的形式不一樣。

“那挺好的,過一次生日能收這麽多禮物,”葉書音語氣之中倒是沒有豔羨,就是純粹感嘆:“我t生日就很簡單,好像就沒收過什麽禮物,頂多就一個紅包。”

送禮物講究禮尚往來,不然只收別人的禮物總會過意不去,因為手頭沒那麽多錢,所以葉書音沒主動送過別人很貴重的禮物,自然也沒收到過別人的禮物,一直以來對禮物這事并沒那麽敏感,但此時此刻看到他那些,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些震撼,也恍然意識到,他們倆之間是存在某種差距的。

譚迎川聽着她平和的語氣,指尖慢慢轉動MP3。

她很快跳過這個話題,手裏這碗燕麥讓她發愁,“好多啊,你是不是把一袋燕麥都給我倒裏頭了?不然你怎麽吃那麽快。”

“吃不完就剩下,或者拿回家,洗了碗再送回來。”

怎麽可能在這兒剩東西,葉書音當然選擇拿回家吃完,再洗好碗給他送回來。

等拿着洗好的碗敲開譚迎川家門的時候,葉書音本以為把碗還回去會空着手回家,誰想到,多了很多他自己一個人吃不完,所以分了她一些的水果和零食,她洗好盤子下次還得來一趟給他送。

在轉身之際,譚迎川又喊她,“等會兒。”

他敞開門,把她拉進屋,很快走回自己房間。

葉書音站在門口等,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左右看了看,視線忽然頓住。

鞋架上多出一雙新拖鞋,放在譚迎川那雙厚拖鞋旁邊,碼數要小很多。

她愣神,沒看到譚迎川出來。

“葉書音。”

她回神,雙眼還懵懵的沒從那雙女生拖鞋中回神,“嗯?怎麽了?”

譚迎川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

是一套畫板,帶着便攜畫架。

葉書音奇怪道:“畫板你已經給我了啊。”

“這不一樣,”譚迎川的目光緊緊鎖着她,落在她的臉上,“這是生日禮物。”

第一次有人送她這樣的生日禮物。

葉書音的臉色緩緩變了,眼睫輕顫,喉頭發緊,似乎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

譚迎川看着她愣着的神色,輕聲說:“給十七歲葉書音的禮物。”

他不知道這句話實在太會蠱惑人心。

葉書音唇瓣翕動,思緒變得很亂,該說什麽呢?也沒伸手去接。

畫板是定制的,上面有她的名字。

這一整套很貴很貴,何況還是定制,不是她在畫具店裏随便買的幾十塊的東西。她不敢收,惶恐又不知所措,很多情緒一起湧上來,感謝,激動,緊張,甚至悸動開心,不知道應該讓哪一個占據上風。

葉書音咽了咽口水,喉頭的幹澀被潤澤,卻是搖頭:“這太貴了,我不能收的。”

“生日禮物為什麽不能收?”他理所當然地反問。

“不是……”

“葉書音,”他鄭重地說:“永遠不要拒絕別人送你的祝福,那是你本來就值得的。”

她好像有些被說服,“可是,你過生日我都沒有送你禮物。”

譚迎川并不贊同:“怎麽沒送?那天你叫我去家裏吃飯,對我來說就是最好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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