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破防/第二十一集

破防/第二十一集

第三十七章·獨發

屋裏放着曲子, 自動播放的,譚迎川讓她叫出來,結果他又不願意讓她叫出來, 随手點了個歌單播放,能稍稍蓋住她的嗓音。

大約是幾十分鐘, 但葉書音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譚迎川太會磨人了, 向上聳動的力度幾乎要讓她說不出話,那一個用完他還支着帳篷, 只能麻煩她。

迷蒙間葉書音發現,原來不光夜晚有煙花, 譚迎川在她手心裏盡興地放了一場, 她渾身都像水洗過一樣,空調和地暖烘得臉頰更加緋紅, 躲在他懷裏發抖, 悠長的餘韻過去,眼皮開始發沉。

人已經沒什麽力氣了,而且這會困意正席卷,所以怎麽擺弄她都沒反應, 唯獨他替她發洩, 高挺鼻梁壓在那片水潤粉嫩的蕊中時,她會踩着他的肩膀跟他哼哼兩嗓子,哼得譚迎川心軟得像棉花, 但是身體卻硬得像塊灼熱的烙鐵, 幹燥滾燙的手掌不停在妩媚曲線上游走, 嘴裏也在不停地說:“很乖……”

葉書音耳廓燥熱,咬着手背, 聽不下去他那滿嘴胡言亂語,真不嫌害臊,“我要去洗澡,你抱我。”

十點多,出太陽了,不過冬日裏的太陽也隐隐約約透露着清冷的感覺,讓葉書音愈發覺得他的被窩很舒服,像一朵托着她的雲,她可以高高飛起,不用害怕墜落,渾身都被柔軟的暖意包繞着,躺到這兒就不想起來,什麽雜念都消失得一幹二淨,似乎永遠都可以無憂無慮。

幹脆下午再走算了。

葉書音來回找手機,想起來還在客廳地上扔着,揚聲往外喊了聲:“幫我拿下手機!”

譚迎川正好洗完澡把客廳地上的水漬擦幹淨,帶着他們倆的手機掀開被子,歌單還在放,下一首是告五人的《唯一》。

身上涼意回溫,譚迎川從背後擁住她,“不困?”

音樂聲停,葉書音拿過他的手機重新開始放,搖搖頭:“朱悅寧說她要提前一天回來。”

譚迎川往她倆聊天界面掃了眼,“她自己一個人回來?”

“對,接她班的老師提前過去了,她不跟大部隊一起。”

“哪天?我和你一起去高鐵站接她。”

葉書音不要,“我自己去就行。那天我們應該有很多話要說,而且她不讓你去。”

“是不是朋友了她,t施展算了就算了吧那是她仇人,連我還躲躲藏藏不見?我又沒惹她。”

她閉着眼聽曲,心直口快道:“在她眼裏你倆臭味相投蛇鼠一窩,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說完就覺得不對勁,話說太快了。

“那你呢?”譚迎川把她扳過來,面對面将人摟住,目光有如實質般咬着她:“你也這麽覺得?”

見她不說話,譚迎川以為抓住了把柄,扯扯唇,似是而非別有深意地說:“施展說得還真沒錯,你倆不愧是能玩到一起去的姐妹。”

可不是能玩到一起?要多果決有多果決,感情說斷就斷。

“沒有。”葉書音聽懂潛臺詞,心髒忽而被攥了下,又松開,幹巴巴留下這倆字,垂下眼睫。

他怎麽能這麽說呢。

譚迎川這會兒開始死腦筋,從這兩個字裏聽出了“你就是在自取其辱”的意思,固執地想在這個時候從她嘴裏聽到句軟話:“那到底是怎麽覺得?”

又開始了。

又開始無理取鬧了,他這個能力什麽時候還給她一點兒,真是學人精一個,她身上的優點不學淨學缺點。

葉書音貼到他頸窩裏,輕淺的呼吸打在頸側,酥酥麻麻的。

耳邊的《唯一》放到高.潮,唱着——

“我真的愛你/沒人能比拟”

“眼神沒肯定/總是在關鍵時刻清楚洞悉”

“你的不堅定/配合我颠沛流離”

她一直不太是一個會說什麽軟話的人,自認為也并不是一個很勇敢,很會表達內心說出愛的人,因為從小沒有那樣的生活環境,很難從父母的嘴裏聽到“喜歡或愛”,他們之間就連擁抱也很少。

高中辦成人禮,學校讓父母和孩子擁抱彼此一分鐘,她卻有些羞于朝韓佩琳伸出手,太不習慣,所以她們母女倆只是短暫地擁抱了幾秒鐘,力道很輕,而後各自收手分開,看着擁抱得難舍難分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所以她不太善于表明心跡,準确地來說,是羞于表明心跡,所以在一起那麽久,她從來沒有跟譚迎川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時至今日,那個毛病依舊沒能改掉,要大膽示愛,或是袒露心聲,她需要鼓足很大很大的勇氣。

唯一一次鼓起勇氣,是答應和他談戀愛。

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因為連她都快忘記那個事實:她從最開始答應他就沒有抱什麽好目的,只是後來那些不純動機全被他帶來的溫情蜜意遮蓋,可并沒有消失,風一吹,還是在。

葉書音阖上眼,幾年來刻意沒去想過這些事,但并不代表就可以這麽過去。

所以她現在和他擁抱,到底是心懷愧疚,還是真的還有舊情?他敞開懷抱,到底是心有不甘,還是真的放不下她?

葉書音輕輕撫上他的喉結,指腹印着那粒小痣,腦海中第一反應想的是:譚迎川,你很好,也很特殊。

也就這樣遵從內心告訴他。

目的不純是真的,但喜歡也是真喜歡,沒人比他更好了。

譚迎川好不容易等到她把自己的心髒打開一個小口,其實想乘勝追擊問:哪裏特殊?

還沒等到他開口,葉書音手機又響了幾下,葉禹飛發過來幾條語音。

本想下床出去聽,但轉而作罷,也沒什麽他不能聽的,于是葉書音點開語音條:

“昭昭,忙着沒?”

“昨兒生日怎麽樣?吃好吃的了嗎?我跟你嫂子給你挑了個禮物,你嫂子說你肯定喜歡,昨天就寄到你們學校了,還沒簽收,你記得有空簽收一下。”

葉書音準備回複他,結果語音自動往下播放:“咱媽……她昨天給你打電話,想問問你生日的事兒,她說……你把她拉黑了?”

“昭昭,我不反對你的任何決定,既然你已經離開溫嶺了,那溫嶺這邊你就完全不用擔心,想不想回來無所謂,想不想接她電話也無所謂。有我在。咱媽說什麽你都不用管,聽過就當沒聽,也別因為她太受影響,心情好點兒。”

語音沒了,聲音戛然而止,方才肌膚相貼的溫情時刻眨眼被寂靜取代。

葉書音看着屏幕,譚迎川也陷入沉默。

一直以為剛才只有朱悅寧在手機上找她,現在翻出短信一看,原來還有韓佩琳。

在她的生日已經過完之後,韓佩琳才想起來要發句生日快樂。

她沒回,韓佩琳便開始着急了。

大段大段的話她不願意看,關了手機。

譚迎川摟着她,正好也看到了那些,短暫略過一眼,幾句不堪入目的文字讓他腦海中頓時一片空白。他的印象裏韓佩琳确實是一個很強勢嚴厲的人,尤其在葉書音面前,但也有很多善意和溫暖,她給了他很多體貼和關懷。

葉書音轉過身,臉頰枕着手背,緩聲說:“我非常讨厭她,讨厭到不想聽到她的聲音,不想看見有關于她的一切。”

她臉色終于有了幾分動容,在他的領地被他的氣息環繞,委屈的洪水找到了傾瀉口,從腫脹的眼睛中冒出來,打濕他的枕頭,“但還是容易心軟,那是養我到成年的媽,我永遠都記得她的好,哪怕只有一點點也記得,每次只要一讨厭她我就會想起來那些好,讓我一直無法做到無動于衷完全把她當作陌生人,我就是會心軟,真的很沒出息。”

譚迎川聽不了她這麽說,擡起手又放下,靜靜聽着。

她很少跟他說韓佩琳的不是,有委屈永遠都是咽在肚子裏,精心營造一個安穩和諧的假象,自己活在那個假象裏騙自己,今晚短信中那樣針鋒相對,才是真相。

像那樣的文字,她一定承受過很多很多,在他未曾看到的地方。

“高中她買給我的那雙鞋,後來我一直在穿,從來沒管別人說過什麽,因為真的很舒服。不是不怪她,而是更可憐她,心疼她。”

心疼她小時候生活太糟糕了,排行老二所以爹不疼媽不愛,渾渾噩噩到高中畢業就出來打零工嫁人,忙碌半輩子都困在錢上,沒享受過優越幸福的生活,所以沒遠見,太死板。她沒辦法選擇生在什麽家庭,所以葉書音又怪不了她目光短淺,只認死理。

從前總拿這些事情勸解自己,韓佩琳不容易,做兒女的要大度,要體貼,于是自己內耗自己,陷入憤怒,失望,心疼和心軟的死循環裏,差點毀了自己。

逃離溫嶺之後,好像從那個死循環中走了出來,但似乎又沒有,她現在的生活依然有從前的很多影子,從來沒完全放下過去的一切。

葉書音深吸了口氣,“我也覺得我自己很聖母心泛濫,真有病啊,典型的軟骨頭,想得太多,沒事給自己找事,那是她的過去又不是我的過去,我沒必要上趕着拿她那些過去束縛住我自己。你說,我是不是很糟糕很差勁?”

她一直在哭。

譚迎川也跟着眼睛泛酸,開玩笑似的說:“剛還沒哭夠啊?”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放任她打濕自己的枕頭,又打濕他的睡衣。

“不是,昭昭。你說錯了。”

譚迎川捋着她的後腦勺,輕拍着背脊,寬厚的懷抱永遠接納包容她所有情緒,他慢慢哄:“那是你媽媽,她生了你還把你養得這麽好,那份兒恩就擺在這裏,所以難受和心疼是很難割舍掉的,那不是你的錯。”

“有時候我們為人子女,尤其是小時候家長比較強勢的,總是會先入為主地認為自己真的做錯了,他們永遠都是對的,但其實他們也有犯錯的時候,而且還不聽勸,我們為他們的錯誤感到生氣,有壞情緒在心裏很正常。”

“你以前告訴我的,跟父母不要像跟陌生人一樣相處,在自己爹媽面前沒必要裝蒜。所以他們做錯了,表現出生氣也是應該的。只是你要慢慢放下,什麽情緒都放下。”

“你放下了嗎?”

葉書音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這個問題,就算五年前分手時那樣難堪,她都沒提過一句。

譚迎川很平靜,呼吸和心跳都很平靜,已經不再是年少時那個魯莽沖動的炸藥桶,時間的磨砺早已讓他把所有不好的事在記憶中劃為生活中的無關緊要,他再不會為此感到傷心。

“剛開始也沒有,很不理解。複讀那一年我自己住校,誰也沒聯系,一直到考上大學我姥爺找過來。有些事沒辦法避免,尤其骨肉親情,不得不面對,慢慢我自己就t想通了,收回了對譚繼成的所有情感。所以你看我現在因為譚繼成難受過嗎?”

他溫聲說:“昭昭,放下之後沒有愛,也就沒有恨了。”

“但是好難,譚迎川,收回所有情感真的好難。”她眼睛艱難地張開,盯着他的胸口,那裏起伏平緩,沉穩地将她眼淚吸幹,“而且我們不一樣的,放下他你還有媽媽,她應該真的很在意你這個兒子,她跟韓佩琳不一樣。”

“一樣的,昭昭。”譚迎川摟緊她,再摟緊,猶豫片刻,不知道會不會戳到她的痛楚,但還是選擇說:“安叔也很在意你。”

沒關系,他會撫平痛楚,雖然不能做到将它完全消弭,至少她往後不會那麽痛苦了。

她以為他什麽都不明白,但他怎麽會猜不透她的心思。

所有一切譚迎川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在愛意噴湧時放了手,選擇在五年後,在他們都成熟,有能力為自己負責這個時刻,重新一點點進入她的生活中。

哪怕現在不參與只做旁觀者,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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