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第1章：
八月中旬，開學軍訓。
懷楓市一高，高一新生頭頂烈日站在蟬鳴裏聽着主席臺上老校長發言。
不疾不徐的音調堪比催眠曲，奚小禾站在一班中後排，雙手背在身後，耷拉着腦袋像顆搖搖欲墜的向日葵。
一顆石子敲在她小腿肚，傳來輕微觸感。
奚小禾半轉身，順着石子飛來的路徑看向隔壁二班隊伍。
二班最末位，一名男生正要踢出第二顆石子。
男生身姿颀長，旁人穿着寬大的迷彩服，在他身上剛好契合，腰帶束緊，顯得他整個人肩寬腰窄，尤其是那雙長腿分外惹人眼，若不是站在學生在隊伍裏，憑他的利落松弛姿态，說他是主教官也不過分。
他沒戴迷彩帽，發梢間隙透出光芒，薄薄的眼皮輕擡，露出深邃又慵懶的桃花眼。
對上奚小禾視線，他停下動作收回腳。
奚小禾遞過去警告的眼神。
男生見狀唇角輕勾，眼中笑意似有若無，在她無聲警告中，緩緩踩過小石子，巧勁兒輕踢，石子不偏不倚，又奔她小腿來了。
小腿挪開，奚小禾輕松躲過，些許得意瞧他，轉念一想，自己已經是念高一的人，懶得再跟他玩這種幼稚游戲。
正要轉身回去，她餘光瞥見那男生伸出四根手指，在褲線處彎了彎。
這是他們之間特定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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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吃涮串？奚小禾擡頭望了眼頭頂的大太陽，又看看男生的手勢，确實是要吃涮串。
食指相交，她堅決地打個叉。
大熱天怎麽突然提議吃涮串？她用關愛智障的眼神看對方，轉念一想，這人不會有詐吧？
“站好！”果不其然，她頭頂冷不丁響起低聲訓斥，汗毛都豎起來了。
下一秒，她腦袋被教官強制扭回來面向主席臺：“第一天就敢不老實。”
“對不起老師……”她下意識道歉，立即挺直身體，身體兩側的小拳頭握得緊緊的。
等了近半分鐘，确定教官走遠以後，奚小禾再次轉頭，只見那男生表面一如平常，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但他黑眸中星星閃閃的笑意，完全掩飾不住，分明是壞事得逞後的得意。
狗東西，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奚小禾甩過去兇巴巴的目光，要他放學別跑。
對方肩頸放松，下巴微擡，雙手插進校服褲子口袋，如墨勾勒過的眉眼略顯挑釁。
姿态剛擺好，二班教官踹在他小腿肚上：“站好。”
奚小禾見狀，笑眯了眼。
如果她沒被教官二次擰回腦袋就更好了。
忽地，周圍掌聲雷動，冗長的發言終于結束，伴随退場音樂，各班級随各自教官重組方隊，開始正式軍訓。
一上午的軍姿加上昨晚熬夜，奚小禾又累又困，午休時她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只想入夢。
大部分學生都出去吃午飯了，只剩下零星幾個女生在後排閑聊。
“七班那個教官好帥，就是個子矮了點。”
“你不覺得咱們班第一那位更帥嘛，新生代表呢！”
“二班有個男生個子高還特帥的，中間休息那會兒，我看到有女生跟他要微信了。”
奚小禾趴在桌上聽着細碎的議論聲昏昏欲睡。
早知道軍訓這麽累，昨晚就不該在游戲裏探索新地圖到後半夜，中午一定要好好補覺才行，不然下午要累癱。
“啊，就是他。”
女生們讨論的聲音忽然小了，奚小禾聽到熟悉的音調。
沉緩中夾雜慵懶。
“奚小禾。”
她慢動作似的轉過腦袋，下巴墊在書本上，費力支起一只眼皮瞧向門口。
男生站在門口雙手抄兜，姿态随意，高高大大的身影遮住大部分陽光，教室門在他襯托下略顯逼仄，桃花眼垂下的些許弧度蔓延至眼尾，勾勒出散漫又清冷的弧度。
正是上午校長講話時，跟她無聲戰鬥的那位。
後排女生們完全收了聲，視線牢牢抓在門口男生的身上，驚喜又意外。
“幹嘛？”奚小禾趴在桌上，聲線懶散極了。
“吃飯，”男生沉緩的嗓音中，含着少年人特有的輕柔感，“快點。”
奚小禾：“不想動……”
話說一半，男生擡起小手臂，露出右手上的椰子。
“哥！”前一秒還如軟泥般的奚小禾立即原地複活，杏眼閃亮快步溜到門口，語氣中讨好痕跡毫不掩飾，“你來找我吃飯，我必須積極響應。”
指尖剛碰到椰子，男生手臂上擡，椰子懸在奚小禾頭頂，他黑眸比剛才更柔和些，唇角輕勾，眉尾挑起微不可察的痕跡，語氣依然是老樣子：“你請客。”
奚小禾暗暗咬牙，依舊維持讨好模樣，踮起腳尖捧過椰子：“這還用說嘛！”
椰子到手，她叼起吸管，手掌扣在男生腰間推他，口中話語含糊，話鋒瞬間變了：“身為哥哥當然是你請客，快走，昨晚幫你探路新地圖累壞了。”
男生順着她推的力道往前走，扭頭反問：“不是你說要首勝稱號？”
等兩人走遠，屋內的女生才逐漸回神。
“剛才那人是誰啊？也太帥了吧！”
“就是我剛說的那個帥哥啊！”一個女生抓住另一個女生手臂猛搖，“二班的，周宵白！”
“周宵白，你看我對你多好，”食堂裏，奚小禾吃飽喝足，心滿意足地靠在椅背上，她擡手慢悠悠掃過桌上美食，語氣大方，“這麽多好吃的都留給你，還不快謝謝我？”
市一高的食堂種類豐富，堪比大學食堂，各種美食小吃應有盡有。
周宵白坐在她對面，一如既往地收拾着她的戰場，對于她眼大肚小這點，早就習慣了。
喉間溢出哼笑，他解決半個鴨翅，又拿起半杯椰奶喝：“命不好，只能撿點狗剩，認了。”
坐起身，奚小禾猶豫幾秒，又靠回去，小聲嘀咕：“算了。”
畢竟周宵白請客，她說太多也不好。
“放學再請我喝杯椰汁，就算你報答我了。”沒忍住，她又加了一句。
周宵白擡眼，他眼t眸極為深邃，眼白分明，看人時自帶專注感，桃花眼的眼尾弧度更是勾人，尤其是點綴笑意時，像是要把人吸進去。
要不是認識他十多年，奚小禾還以為他要說出多深情的話呢。
“做夢。”吃完最後一口關東煮，周宵白接過奚小禾遞過來的紙巾說，“再喊聲哥，我或許可以考慮。”
看吧，她就知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回到班級，奚小禾準備美美進入夢鄉，桌上俏粉色信封驅散她三分睡意。
這就開始了？開學第一天？
從小學四年級到初三，她已經給周宵白當情書小郵差整整六年了，本以為剛上高中能休息幾天，這不，開學即上班，得讓他再請客吃頓飯才行。
收起情書，奚小禾打算晚點再送過去，午覺睡得香，尤其是夢裏周宵白拿椰汁換情書的畫面太過美好，送情書的人多，她像是西方巨龍一樣，盤在堆滿椰汁的山洞裏放肆大笑。
醒來時，心中的滿足和喜悅感還未消退，嘴角笑意濃厚。
在對上三雙陌生的眼睛後，她徹底清醒了。
身子後仰，她不自覺抱起桌上的迷彩帽，目露疑惑。
“同班同學，”三名女生簡單做個自我介紹，也不等奚小禾反應，又湊近些問：“你跟周宵白是什麽關系呀？聽你喊他哥，你們是親戚嗎？”
這個問題奚小禾可太熟了，不同階段被同學問過太多次。
“嗯，我們……”她剛睡醒，嗓子不太舒服，本想清清嗓子繼續說，結果對面三個女生直接情書塞到她手裏，嬌羞散去。
捧着三份情書，奚小禾琢磨琢磨，笑了。
行，這周午飯都有着落了。
市一高走讀生可以自由選擇是否參加晚自習，開學之前奚小禾和周宵白商量過，晚自習結束後再回家。
回家的路線他們也摸索過了，公交車只需換乘一次，挺方便的。
晚自習結束後，她跟周宵白在門口碰頭，一起回家。
許是中午補覺不夠，公交車晃晃悠悠比搖籃還催眠，即便是站着，奚小禾也能做個夢。
夢裏她巨龍山洞門口來了個小賊，定睛一看，果然是周宵白那個膽大包天的。
她還沒等出擊，後頸被人捏住，夢醒了。
恍惚間，她從站着變成坐着，茫然地看向拎起她的‘小賊’。
周宵白長胳膊長腿，手臂搭在扶手杆上，腕間随性下垂，深刻眼此時也染上困倦。
黑眸微轉，他對上奚小禾的沒回神的眼，輕笑了下，彎腰問：“感動傻了？”
又揉亂她的頭發：“不對，你本來就是傻的。”
奚小禾：“你可以選擇不狗叫的。”
忽地想起什麽，她從書包外側口袋裏掏出情書，為首的是那封俏粉色的，她遞過去說：“給你的。”
老規矩，遞了情書要交換椰汁的，她順勢伸出手：“你懂我的意思吧。”
周宵白沒接，直截了當：“丢了吧。”
“起碼要知道是誰寫的吧，”抽出最上面的一封，奚小禾直接展開在他眼前，“就算拒絕也要好好跟人家講一聲。”
等了會兒，沒動靜，往常周宵白都是第一時間回應她，要麽是‘你去拒絕’，要麽是‘無不無聊’，或者是最動聽的‘我去給你買椰汁’。
歪過頭，奚小禾在信件後面探出半張臉，周宵白神情認真，臉上困倦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專注。
這姐們是給他寫了道高數題麽？不然他為什麽一副探究鑽研的表情，像極了平時做難題的模樣。
“寫進你心坎裏了？看這麽認真。”奚小禾反轉手腕，剛看到第一行字，情書被‘唰’地抽走。
她維持看情書的動作，眨巴兩下眼。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第一行應該是‘奚小禾同學，你好。’
所以，這封情書是給她的？
“沒誠意，不真摯，都是些空話，一看就是廣撒網。”周宵白蹂爛情書，揣進褲子口袋。
奚小禾後知後覺，伸手去他口袋裏掏：“你還給我，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書。”
周宵白擡眼，目光中些許無奈又好像什麽話欲言又止。
“看什麽，快給我。”奚小禾再次伸手。
“千篇一律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周宵白掌心抵住她肩膀，強制按她在座位上，“我看過的情書比你喝過的椰汁都多。”
兩個人身高差太多，每次周宵白這樣，奚小禾秒變短手霸王龍，只有抓空氣的份，根本碰不到他。
“快點給我，”奚小禾轉攻下路，腳腕相疊鎖住周宵白小腿，仰頭警告，“不然你今天別想下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