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共浴
第63章 共浴
“我是來向陛下辭行的。”簡生觀對勾昌王說。
“神使……不, 簡大人的勘察已經結束了嗎?”高坐殿內的勾昌王不禁端正了身體,“可否透露一下是什麽結果?”
“陛下, 我不過是奉命來西域逛一逛,将絲路目前的情狀記錄給我們稷夏皇帝罷了,哪能給出什麽結果呢?”簡生觀模棱兩可地說,“依我看,經過猶然和勾昌的兩條路各有特色,也有弊端,但互相無涉,盡可以各憑本事拉攏商隊。”
“簡大人說得有理,可那猶然積弱已久……”勾昌王仍不忘給對方抹黑。
“恕我多嘴, 有些手段使出來正大光明, 旁人輸也輸得心服口服,有些手段表面上損了他人利了自己, 卻會帶來始料未及的報應。”簡生觀狀似無意地摸摸自己脖子上裹纏的布巾, 上面還滲着血跡,“還望陛下今後三思而後行, 免得好不容易把絲路打通了, 病痛災禍又接踵而至, 豈不是得不償失了麽?”
“唔, 雖然不清楚簡大人說的是什麽, 但承蒙提醒, 我們勾昌自當感激。”勾昌王揣着明白裝糊塗,不肯承認對整個疫病事件的授意和默許,又把話題繞了回來, “無論如何,還請簡大人在稷夏皇帝面前為我們勾昌美言幾句。”
簡生觀說:“對了, 敢問陛下剿匪的成果如何了?我徒弟丢失的珍寶卧獅晴眼找回來了嗎?若是勾昌附近的沙匪一直這麽猖獗的話,對絲路恐怕會大有影響吧。”
勾昌王背脊生汗,尴尬道:“近來我們清剿了六股沙匪勢力,可以說是戰績斐然,可惜……咳,還是沒有找到卧獅晴眼。按照沙匪的習性,興許早就把它倒賣到別國了,這樣就太難找了,我們也無能為力啊。”
簡生觀蹙眉點評:“啧,看來你們這條道還是不甚安泰啊,害我徒弟平白遭此一劫。”
勾昌王連忙調轉話頭:“沙依格德殿下,此事與勾昌本無幹系,我們做到這個份上已然仁至義盡了,天命如此,恐怕你這次只能空手而歸了。”
沙依格德冷哼:“原本就不指望你們能幫我查出什麽來,其他的就不勞煩勾昌王操心了。既然要出使稷夏,不管遇到什麽艱難險阻,我都不可能半途回去。”
勾昌王面露遺憾,實則頗有些幸災樂禍:“這樣啊,那就預祝你此番空手出使……呵呵,一路順遂吧。”
辭行過後,簡生觀起身要走。
黃金買不通,人情沒搭上,還差點害人家被瘋子割喉,怎麽看這勘察絲路的結果都不會太妙。勾昌王咬了咬牙,使出了最後一招。
他步下臺階,攔住簡生觀,誠懇道:“簡大人,要不我拜你為師吧?我們整個勾昌都可以奉你為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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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這段時日,勾昌王發現這個老頭極為護短,對自家徒弟簡直偏寵得沒邊了,他向來不擇手段,也拉得下臉,故而有此一計。
沙依格德:“……”怎麽回事,勾昌王這老匹夫也想當我師弟?
簡生觀漠然道:“我看上去像是那麽喜歡收徒弟的人嗎?陛下還是不要做這些無用功了,絲路最終如何,還是要看我們聖上如何定奪。”
如意算盤徹底落空,勾昌王臉上多少有點挂不住,轉身擺手道:“罷了罷了,簡大人慢走,恕不遠送。”
***
師徒二人将所需的吃穿用度補充齊全,喂飽了駱駝,召集了護衛,準備離開勾昌,穿過莫賀延碛的最後一段,前往稷夏。
“真的不要緊嗎?”看着簡生觀裹着布巾的脖頸,沙依格德還是十分擔憂,“師父,尼赫邁亞把你抓成這樣,你真的不會染上疫病嗎?”
“不會。”
“我身上帶着青腹隐瘤蜥的毒,也不容易染病,但我只是被他撓破了皮,你就特地給我清創上藥,你這可是好幾個血窟窿啊,怎麽對自己就這麽馬虎?”在包袱裏翻找了一會兒,沙依格德找出簡生觀給他熬制的藥膏說,“我那天看得分明,師父你就是随手包了下。不行,我還是幫你也抹一下藥吧,可別在回家的最後關頭病倒了。”
說着沙依格德挨到他身邊,伸手去解他脖子上的布結。
簡生觀正坐在案前琢磨事情,隔開他道:“真的不用,放心吧,我不會生病,這傷口不需要抹藥,放着不管也不礙事。”
沙依格德不依不饒:“怎們能放着不管呢?”
他執意要親手給自家師父上藥,簡生觀偏不讓他碰自己脖子,兩人就在那兒拉拉扯扯,把簡生觀的衣襟扯得亂七八糟。
突然一個人影沖了進來,死死鉗着沙依格德的手大喝:“哥!你又犯病了?”
沙依格德瞪他:“誰犯病了?我要給我師父上藥!”
拜厄斯讷讷松手:“哦哦,吓死我了,我以為你瘋病發作,要對簡大人……呃,上下其手,行不軌之事……”
“行了你閉嘴吧。”沙依格德只得做罷,問他,“你來做什麽?”
“我來向你們辭行的。”拜厄斯說,“我的任務是陪同簡大人勘察絲路,如今簡大人已經勘察完了,我也該回曛漠複命了。”
沙依格德不跟他拐彎抹角:“你這次沒聽你母妃的話協助尼赫邁亞,反而幫我把他給處決了,又放我平平安安離開勾昌,回去肯定要挨訓。”
拜厄斯擡頭望着他,瞳中褪去了那份孩子氣的天真,多了幾分鄭重:“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母妃不能左右我的意志。”
沙依格德颔首:“行,你有這份氣性就好,能給瑟娅添堵,我是樂見其成的。”
“哥,母親她……”
“不用在我面前給她說好話,她為了你,與我的立場天然對立。”沙依格德淡淡道,“等我從稷夏出使歸來,再與你們慢慢清算。”
拜厄斯抿了抿唇。
他本想祝願哥哥早日康複,祝願他們前路無災無坎,又覺得自己這麽說似乎太過虛僞,于是什麽也沒說,只朝着他們兩人行禮,便大步離開了。
簡生觀:“你弟弟是個好孩子。”
沙依格德微微垂眸:“嗯,他命好,只需要做最輕松的事,就能得到別人最多的疼愛,有時候我真的挺嫉妒他的。”
簡生觀想了想說:“放心,我不會收他為徒,所以我只疼你,不疼他。”
***
從勾昌到積吾這段路,他們走得十分順暢,沒有遇到任何危險。
一來是因為多羅閣的勢力覆蓋到了積吾,有兼五一這個掌簽把控局面,二來是因為阿浮的商隊與他們同行,力量壯大了許多,旁人輕易不敢上前挑釁。
到達積吾後,沙依格德難得放松下來,便拉着阿浮和簡生觀去泡澡。
在兼五一的安排下,三人包下了一個小場子。
浴池裏水汽蒸騰,池岸邊備好了美味的水果和酒漿,溫熱的水帶走了體表的污穢,也帶走了所有煩惱,讓人通體舒暢。
泡着泡着,沙依格德和阿浮的目光不由移向了簡生觀。
只見那一頭白色長□□浮在水中,如絲緞般泛着溫潤的光,再看這人的肌膚,絲毫沒有屬于老者的粗糙和皺紋,相反地,竟比他們還要光滑。
阿浮眼神發直,感嘆道:“你師父這是什麽天賦異禀,我怎麽覺着比那些嬌貴公主還要細嫩。你瞧那水珠,都沾不上去。”
沙依格德盯着自家師父白皙的胸膛,就看見熱氣凝成的水珠滾滾下落,半點不做停留。足可見這肌膚多麽細膩柔滑。
這場子小,三人離得又近,彼此說什麽聽得一清二楚。
被如此盯着看,簡生觀也沒覺得不自在,還作了莫名其妙解釋:“我防水。”
沙依格t德與阿浮:“??”
好好享受了一會兒,沙依格德籲了口氣:“終于找回了一點當貴族的感覺。”
阿浮說:“積吾與稷夏邊關來往甚密,莫賀延碛的人常把這裏算作稷夏的屬地,在這兒應該不會出什麽大纰漏了吧。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卧獅晴眼還給你了?你不能指着我一路給你送進秣汝城吧?”
沙依格德道:“瑟娅若是給逼急了,可能會在這裏設下最後一搏,所以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不過看你這經不住事的樣子,還我就還我吧,不給你找麻煩了。”
“我還不夠經得住事?沙依格德,你的良心被跟屁啾吃了嗎!”
“行了行了,咱們這共患難的交情,還用得着說那麽多嗎?”沙依格德端起酒盞,給阿浮也遞了一盞,“都在酒裏了。”
兩人插科打诨,連着飲了好幾杯,被水汽一蒸,都有點暈乎乎的。
嘴上說着不能掉以輕心,到底是覺得最危險的部分已經度過了,沙依格德才容許自己稍稍放縱一下。
興致上來,他又去給簡生觀敬酒:“師父,這一路因為我……給你惹了太多糟心事了,往後就好了,你到家了,我也擺脫了他們的魔爪……”
簡生觀卻沉靜地打斷他:“別高興得太早,瑟娅有沒有最後一搏且不說,先前的阻礙我都不擔心,倒是從現在開始,我一刻也不能松懈。”
沙依格德不解:“為什麽?”
簡生觀喝完他敬的這盞酒,就把杯盞倒扣下來:“因為真正的威脅,來自稷夏。”
阿浮問道:“怎麽會?難不成稷夏也有人要追殺沙依格德?”他搡了搡旁邊的胳膊,“喂兄弟,你也太招人恨了吧?”
簡生觀從池子裏起身,用布巾擦幹身體,披上衣裳,對沙依格德說:“一旦進入稷夏境內,我就會找地方給你解毒治療,之後你我最好別再同行。”
聞言,沙依格德頓時清醒不少:“為什麽?我們不是都要去秣汝城嗎?”
簡生觀說:“因為那個人要覆滅的目标是我,還有整個多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