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接替

第69章 接替

沙依格德靠在破屋門上, 聽見身後傳來阿浮的詢問:“外面什麽情況?”

阿浮順應他的提示,在裏頭點了火把待命, 也隐約聽到有多羅閣的救援趕來,但因視野受限,看不到确切的進展。

隔着門板,沙依格德告訴他:“好像來了個厲害的家夥。”

“有多厲害?”

“不知道,我沒聽懂他們說的什麽境界功法的,總之先看看再說吧。”

他們這邊在說小話,那邊符涼已然召集了所有人手,圍攻那個絲毫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多羅閣主。然而後者并未貿然出招,只是敏捷閃避, 且戰且退, 也沒見他如何應付,卻将重重包圍撕開一道裂縫, 愣是從中擺脫出來。

那黑衣俠客直退到破屋門前, 引得那群追兵也跟了過來,吓得沙依格德立時渾身緊繃, 茫然四顧:“怎麽了怎麽了, 怎麽打到這裏來了!”

阿浮聽到近在咫尺的動靜, 哧溜一下竄到朽爛的窗棂旁, 努力往外伸頭, 好奇道:“發生什麽了?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哎呀我還沒看過高手過招呢!”

掃開密集的兵刃攻擊, 黑衣俠客閑适地對沙依格德說:“你是簡生觀的徒弟?給你個機會,露兩手我瞧瞧。”

沙依格德指了指自己:“啊?我?”

他剛剛可是聽見了,那個無相門的宗師在這人嘴裏也就得了個“不堪一擊”, 自己這樣粗淺的功夫豈不是更沒臉見人?還要在多羅閣主面前施展,會不會有辱師父的威名?可師父他老t人家本來也不是以武功見長啊, 不過自己醫術也沒怎麽學過就是了……

一時間他腦中紛亂,反應就慢了半拍,讓符涼找到了可乘之機。

符涼身法飄忽,轉眼就到了沙依格德面前,掌中運氣,眼看就要給他當胸一掌。

阿浮大喝:“師兄小心!”

他就是被這樣一掌震傷了心脈,以師父的能耐都沒法徹底治愈,他可不想讓沙依格德再失去戰力,那他們就真的自身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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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黑衣俠客衣袖翻飛,行雲流水般地卸去了符涼的掌力,還順勢還了他一掌,把他擊飛到了潭水邊。

他搖了搖頭說:“鏡水塵風訣本就講究随心随意,招數該如水中明鏡、風中微塵,你這又憨又莽的架勢,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符涼被羞辱得一口血狂噴出來。

阿浮頓覺解氣,又不禁黯然,要是這人來得早一些,舞衣姑娘是不是就不用……

沙依格德卻是無暇考慮那麽多了,他對阿浮喊道:“你別出來,無論如何保護好師父!”之後便甩出雙刺,迎向沖過來的敵人。

黑衣俠客邊對敵邊觀察着沙依格德,見他與官兵模樣的江湖人士以一對二,堪堪招架得住,還差點被劃傷胳膊,點點頭道:“伏羲衍天功練到第三層,搭配不入流的刺客招式,還不錯,既快又準,很有潛力。”

符涼聞言怒吼:“你是不是眼瞎!”

就這?就這叫“既快又準,很有潛力”?他這樣的宗師叫“又憨又莽,不堪一擊”?這多羅閣主護短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太離譜了!

在心中評估過沙依格德的能力後,黑衣俠客才正式開打。

他原本赤手空拳,此時在右手袖中不知怎麽掏出一根細長的奇異兵刃,通體銀白,兩端銳利成鋒,除了中段圓潤光滑較為趁手以外,其身遍布嶙峋尖刺。順着腕間力道,他将這根棘刺橫執與手中,而後扭轉中間機括,将其斷為兩截,竟成了與沙依格德所持類似的雙刺。

輕掠到沙依格德身前,黑衣俠客替他當下所有攻擊:“沒你事了,去那邊歇着吧。”

被他柔和地一推,沙依格德頃刻間脫離戰團,又回到了破屋門前。

阿浮努力從窗子裏伸頭:“他到底在做什麽?耍你玩嗎?”

沙依格德:“……得他像是在試探我的武功底細,然後親自給我做示範。”

就在兩人對話的數息之內,那邊戰況已定。

他們看不出那人的武功路數,也看不清他的身法招式,只是覺得面前有幾道淩厲的風呼嘯而過,不遠處的濃霧就染上了一抹血紅。

師兄弟二人瞠目結舌。

尋常的江湖人士在那人面前就如同蝼蟻般弱小,甚至承受不了他随手一擊。棘刺劃過之處,不單單是個血口,而是炸出一蓬血霧。

至于符涼,倒是在他手下挺過了兩招,黑衣俠客特地換用了沙依格德方才用過的刺殺招式,稍稍變化角度,從他脊椎穿刺而過,直接令這名無相門宗師癱在地上成了廢人。

他轉頭指點沙依格德:“這樣殺就對了。”

沙依格德讷讷颔首,他便利落地用雙刺旋掉了符涼的頭顱。

碎石灘上恢複了寧靜。

***

黑衣俠客将棘刺收攏于右手袖中,緩步走來。

沙依格德筆直地站在門前,阿浮的頭伸出窗棂,一時卡住了收不回去,師兄弟二人敬畏地看着這個傳聞中的多羅閣主。

黑衣俠客看着他倆,微微皺眉:“這回怎麽收了兩個……”見他們還在愣神,催促道,“處着幹什麽?還不開門?”

阿浮倏然回神,竭力收頭,為此還扯到了腹部傷口,疼得龇牙咧嘴。他捂滅了手中火把,給外面的兩人開門。

黑衣俠客跟在沙依格德後面,環視了破屋一圈,徑直走向簡生觀所在的鳥蛋棺材。像是在檢閱什麽,他深灰色的雙目來回掃了下,目光停留在棺中之人的身上。

他問:“你們對他做了什麽?簡生觀為何穿着積吾女子的衣裙?”

沙依格德與阿浮:“……”

見他們不回答,他看向沉眠的簡生觀自語:“這次收的徒弟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嗎?原以為一個老頭之神算是很穩妥了,沒想到也能折騰成這樣,你這趟西域之行到底經歷了什麽?”

沙依格德與阿浮:“……”

這樣自然問不出因果,黑衣俠客便要伸手開棺。

這下兩個徒弟終于坐不住了,紛紛出手攔阻:“別動師父!”

黑衣俠客暫且停手:“……你們覺得自己能攔住我?”

見識過方才的戰局,二人知曉武力阻攔肯定是行不通的,打算好言相勸。

阿浮說:“師父剛死,需要閉關休養才能醒來。”

沙依格德補充:“師父之前說過,他躺在棺中修複的時候,千萬不要動他。”

黑衣俠客道:“這修複艙都摔成這樣了,還進了水,非大修不能恢複,他現在這模樣,動不動也無所謂了,還不如交給我來處置。”

沙依格德警惕道:“你……你真的是多羅閣主?”

“我是江故。”黑衣俠客說,“他們非要把我認成多羅閣主,那就當我是吧。”

“閣主也能亂認的嗎?”阿浮嘟囔着,“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門派啊。”

“你就是江故!”聽到這個名字,沙依格德倒是想起了師父早前的叮囑,那時候師父說,如果有一個名叫江故的人來找他,可以無條件地信任他,他想怎麽做,都可以聽他的。

有了這重保障,沙依格德終于安下心來——想必師父有救了。

阿浮不清楚這裏頭的彎彎繞,便沒有插話,只聽沙依格德問道:“師父似乎很信任你,你跟我們師父是什麽關系?”

“我跟他是什麽關系,取決于你們這兩個徒弟是什麽樣的人。”江故說。

“什麽意思?”阿浮不解。

江故繼續剛才的動作,打開修複艙的透明罩子,像是在解密某種機關,碰觸了艙內的幾個位置,便有一個控制面板升了起來。

面對這些匪夷所思的情形,阿浮看了沙依格德一眼,見他目露擔憂,但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只好也靜觀其變。

江故在面板上操作了幾下,而後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在簡生觀的眉心。

不知是不是錯覺,沙依格德在他們兩人相碰的瞬間,似乎看見了一星跳躍的銀光,從師父的額頭躍入了那人的指尖。

他不由得問:“你在醫治師父嗎?他什麽時候能夠醒來?”

江故回答:“我來了,他就不用醒了。”

片刻後,他收回了手指,深灰色的眼眸平靜無波地看着面前兩個人:“他這一路所經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們兩人怎麽回事我也都了解了,還算是可靠貼心的徒弟。”

被這樣一雙漠然的眼注視,哪怕被誇贊了,沙依格德和阿浮也不由心中惴惴。

江故說:“從現在起,由我接替簡生觀,成為你們兩人的師父。”

***

過了很久,師兄弟二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接替?什麽叫接替?

師徒關系還可以這樣接替嗎?

半晌,沙依格德終于回神,急急質問:“什麽叫你來了師父就不用醒了?你不是來救師父的嗎?你究竟對師父做了什麽!”

江故淡淡道:“我方才傳輸了他此行的所有數據,如今他只是一具空殼罷了。你們不用過于介懷,我接替他成為你們的師父,只要把我當做他就可以了。”

“我不懂,師兄,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阿浮摸了摸自己額頭,“我好像有點發熱,是不是腦袋不清醒了?”

“我也不懂,江……閣主,什麽叫把你當做他?你們分明是兩個不同的人啊!”沙依格德努力保持鎮定,“這樣好不好,江……閣主,您也不要接替我師父了,您就讓我師父醒過來可以嗎?我求求您了!”

“不要叫我江閣主,叫我師父。”

“不,我怎麽可能叫你師父!你再厲害也不是我師父!我不管你做了什麽,你把那個什麽數據還給我師父!簡生觀才是我師父!”沙依格德語無倫次地說。

“吵死了。”江故不耐地皺眉,“再吵信不信我騎你身上再把你馴服一次!”

“騎、騎我?你怎麽知道師父騎過我?”沙依格德怔住。

“……”阿浮欲言又止。

“整個莫賀延碛不是都知道我騎過你嗎?”江故道,“有精力在這裏跟我胡攪蠻纏,不如快點向我确認身份。”

阿浮用胳膊肘撞了撞沙依格德,小聲說道:“會不會是什麽靈魂轉換之術?你不是說師父是半仙半神之體嗎?或許他們之間有什麽移魂大法?”

沙依格德冷靜下來t,望着這個與師父截然不同的人,冷哼一聲,問道:“我在前往撒罕的路上,曾給師父寄去一封密信,之後師父特地讓黑翅鳶給我帶回一樣東西,你可知道那封密信裏寫了什麽,師父給我的又是什麽?”

這是只有他和師父本人知道的事情,沒有旁人知曉,那時舞衣也還沒出現,更不會被多羅閣的人探聽到。

既然此人非要說自己等同于師父,端看他能不能答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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