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遺棄（三）
一期一振開始懷疑面前的孩子不是人了。當然，這并不包含侮辱性的意思，只是任誰看見吃飯連盤一起咬、還就這麽吞進肚子裏的，都會産生那樣的猜想吧。
他看着剛剛拼命搶下來的、只剩下新月形的盤子，表情複雜的問道：“那個，您真的沒有關系嗎？”
“嗯？你這麽一問，就感覺更難受了。”櫻井真弓毫無形象的躺倒在地，用手捂住肚子，邊卷成個團、邊有氣無力的呻.吟着：“不行啊，我要死了……”
太刀青年立刻緊張起來。不管是出于同情心或者愧疚感都好，他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個比弟弟們還要小的孩子出事；而且聽說人類的食道特別脆弱，被利物劃破的話，很容易死……不行，得趕快找到籠子的鑰匙才可以。
他剛要站起身，就發現自己的腳踝不知什麽時候被抓住了，哪怕是隔着褲子、都能感受到對方正在微微顫抖着，心裏頓時軟成一團，只能伸手揉了揉孩童的發頂、就像是哄着弟弟那樣輕柔地安撫着：“不要怕，我馬上救您出來，只要再忍耐一下就可以了。”
櫻井真弓仰起臉，濕漉漉的紅色眸子泛着光，語帶希冀的問道：“真的嗎？只要再三十份、不、二十五份就可以了！”
太刀青年感覺事情的真相可能跟自己想象中的有點偏差，不由遲疑地重複道：“二……十五份？”
“還是不行嗎……那二十四份？二十三……不能再少了！”眼看對方持續處于掉線狀态，櫻井真弓一臉肉痛的咬咬牙，繼續打着商量：“我可以用勞動來抵債的，你別看我這樣，如果吃飽了的話，力氣可是特別大的，不管是粗活累活都放心的交給我來做！”
這會兒他就差把“真誠”兩個字挂在臉上了。為了吃飽，他每次都得使出渾身解數來，誰讓自己胃口這麽大、又有點挑食，也怪不得別人總是一言難盡的表情……
這下一期一振剛要步上正軌的思維，立馬又被帶着跑偏了。他一想到這麽年幼的孩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一定是之前過着很凄苦的生活，不得已用勞作來換取賴以生存的口糧；而現在好不容易被時之政府發現才能，可能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就又陷入了這種絕境中……不行，如果不幫助這孩子逃跑的話，他将會永遠受到良心上的譴責。
這個想法只是剛冒出頭，全身就蔓延出一股劇烈的疼痛，像是被巨蟒給死死地絞住、每根骨頭都在被迫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他甚至連氣都喘不勻了，雙手強撐着膝蓋才沒有狼狽的倒下去。他不是第一次體驗特殊契約給予的懲罰了，所以很快就緩過神來，強行提力，用本體一舉砍斷面前的牢籠，然後抱着幼小的審神者快速離開。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人送去時之政府，對于私下囚禁別的審神者，這種很嚴重的惡性事件，那邊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要是能因此取締出雲的審神者資格，免除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悲劇，那簡直是最好的結局。就算為此擔上背叛主人的罪名，被特殊契約封印或者幹脆碎刀，他都甘之如饴。
想到這裏，一期一振的眼神越發堅定，哪怕是痛的手都在抖了，也沒有放開懷中的孩子、或者有一刻停下腳步。等走到時空轉換器前，他的額間全是細密的汗珠，臉色慘白的驚人，但還是露出了溫柔的笑容，對面前人輕聲說：“等到了那邊，不要害怕，只要把這裏發生的一切如實說出來就好。還有，雖然現在說好像有點晚了，但還是要對你說聲抱歉，如果有可能的話，真不想讓你遭遇到這些。”
櫻井真弓一臉懵逼，急迫的抓住太刀青年的手，想要表達自己可以再适當少吃點、只要別不給飯就行了這一主題中心思想。但還沒等他張嘴，就感覺到身後的巨型齒輪“咔噠”一聲運作起來，随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刺眼的金色強光。
——那股擾人食欲的惡念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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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時間就想抽出刀來，但一期一振這會兒正更加用力的将他按在懷中，別說伸出手來、他就連擡頭都做不到，只能無力的在對方懷裏撲騰着。
太刀青年表情空白的看着他的主人，張了張嘴，想找出些能搪塞過去的借口，可除了護住懷裏的孩子外，他真的不知道還能怎麽辦。
審神者回來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出雲手裏正拿着一套特殊裝置，看見眼前這一幕，原本興奮的表情瞬間就陰沉下來，氣急敗壞的大喊着：“我才是喚醒你的人，是你唯一的主人，你居然敢違背我的命令？啊，你是覺得他的靈力比我要強，所以有恃無恐了對不對！還都說付喪神是最忠心耿耿的，我呸，你們跟外面那些看不起人的家夥沒什麽兩樣！”
說到最後，他幾乎要沖過來掐住太刀青年的脖子，但一看見對方懷中的孩子，就突然改變了主意，轉而将手中裝置的一端刺入櫻井真弓的手腕，而另一端則刺入自己的手腕，在一期一振震驚的目光中狂笑着：“只要有了充足的靈力，我将無所不能！不管是四花還是五花、甚至是更稀有的刀劍，統統都将歸入我的刀帳！到那時，你不過就是我身邊一只最低等的狗而已！”
伴随着他可怕的宣言，裝置中驟然滑過一絲晶瑩的藍光，并且很快就以驚人之勢增長起來——櫻井真弓身上的靈力，居然就被這樣抽取、并輸送到了他的身體裏！
按道理來說，他應該先将靈力采集到裝置中，再借由儲存好的力量來喚醒刀劍付喪神，之前他就是壓榨自身靈力長達一個月、才最終喚醒了一期一振。但那樣實在是太慢了，他現在已經完全等不及了。
力量、力量、力量，他能感覺到自身的靈力正在以恐怖的速度增長着！
“……主、主人，是在做什麽啊！”一直在關注着庭院內嘈雜的聲音，五虎退忍不住沖了出來，現在正抱着出雲的腰，試圖将他給拉開。但怪異的是，區區人類的肉身他居然完全沒辦法撼動，反而被一股巨力給掀翻在地，只能手足無措的向自己的兄長求救：“一期哥，快帶着審神者大人離開吧！主人他、他好像已經瘋了！”
太刀青年此刻正被突然瘋長的契約之力壓制，根本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身體。他看見堀川國廣也跟了過來，就用目光示意對方去打破那個奇怪的裝置，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了。
黑發的脅差很快心領神會，抽出自己的本體正欲揮刀而下，沒想到卻被一直默不作聲的櫻井真弓給攔住了。他看着出雲那張癫狂扭曲的臉，倏地勾唇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早說不就好了，別的沒有，靈力保證能讓你吃到飽。”
那張原本純良的面孔忽而染上一抹惡意，血色的眸子閃閃發亮，就像是終于找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
出雲的心底劃過一絲異樣，但暴漲的靈力讓他自信心大增，覺得對方不過是在強撐着說大話而已。就算靈力再充沛，可也不是無窮無盡的，他敢打賭，再過五分鐘對方就要被抽成一具人幹了。
可随着時間的流逝，他感覺身體的負擔越來越重，就像是灌了鉛一樣、連眼皮都往下沉，而被抽取的靈力還在源源不斷的注入他的身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速度還有加快的趨勢。現在別說是五分鐘了，他感覺已經整整過去了五十分鐘或者更久，身體的每條神經都已經塞滿了靈力，甚至還在極力向外擴張着、帶來難以忍受的疼痛感，他想要大聲疾呼，卻發現自己連嘴都張不開。
……這、這是怎麽回事？！
“唉，這才剛過了兩分鐘呢。”櫻井真弓好整以暇的窩在太刀青年的懷裏，這會兒正支着下巴看熱鬧，還饒有興趣的比劃着：“你看，每個人的靈力都是天生所得，就算通過後天修煉的方式增加，也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擴張經脈。如果像你這樣，試圖在短期內快速突破，那麽後果就只有一個。”
他在出雲越發驚恐的視線中停頓了一下，絞盡腦汁地想找出合适的形容來，可到最後也只能咽着口水、用最熟悉的東西來作比喻。
“就像是吃了超多的東西一樣，最後‘砰——’的炸個七零八落的。唉，不過撐死了總比餓死強吧，你比我幸福多了，吃頓飯太不容易……”
說到後面他真是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剛才吃的那點東西連在胃裏墊個底都做不到，還會讓人感覺更餓，這會兒肚子又開始“咕嚕咕嚕”的發出聲音來了。
餓，真是太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