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牢籠(四)
昨天夜裏,在他的身上還殘留着審神者大人的靈力時,确實能夠與對方産生一種無形之中的引力。不過後半夜吸收了之後,這種情況就消失不見了,他也沒去細想過。
就像是堀川國廣說過的那樣,如果審神者大人想要找到自己的話,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的,那要是反過來考慮……
“一期哥,你的手背上!”就在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一旁的五虎退驚叫起來、連眼淚都顧不上擦,直接一把握住他的手搖晃着:“是之前看到的蓮花圖案!正在發光!”
旁邊兩振付喪神也急忙湊過來觀察,就見一期一振的手背上、确實有朵盛開的蓮花正在散發着柔和的光芒。他們都已經與櫻井真弓簽訂契約,所以對這種波動會有天然的親近感和熟悉感,當下就忍不住激動起來。
“一期殿,你能感應到主人的位置嗎?或者是能交流之類的?”善于分析的脅差做了很多豐富的設想,比如直接能被主人召喚過去之類的,但考慮到可操作性,還是撿了兩個最靠譜的來問。
一期一振為難的搖搖頭,說道:“應該只是單方面的感應吧,畢竟付喪神是靠着審神者的靈力存活,其實本身是并不具備那種力量的。不過順着它指引的方向走應該沒錯,我們先去那邊看看吧。”
他指了個方向,卻是跟之前看到幼年審神者消失方位完全相反的。不過心急如焚的付喪神們沒工夫考慮太多,就跟着藍發的太刀青年快速奔去,因為靈力的感應時有時無的緣故,一路上還多次停下來确認方向,足足跑了十幾分鐘才抵達附近的一片森林。
“一期殿,是感應不到了嗎?”燭臺切發現他站在原地蹙着眉,就一邊調整呼吸一邊問道。
“不,到了這邊之後感覺更加強烈了,就好像……”一期一振用手撫摸着面前粗壯的樹幹,困惑的喃喃自語着:“審神者大人就站在我面前一樣,可總不能是……”
——審神者大人變成面前的這棵樹了吧?
這種事情可是聞所未聞的,他也不敢去那樣想,只能上上下下的掃視着整棵樹、試圖從中看出什麽端倪來。可除了已經徹底枯萎了這點跟周圍繁茂的景象完全不同之外,也再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了。
他想了想,還是抽出自己的本體、用鋒利的刀刃抵了上去,原本只是閃爍着微光的蓮花紋飾倏地綻出幾縷刺目的金光來,緊接着整棵樹都劇烈的搖晃着,從根部開始洩露出烏黑的穢氣。
“這是……?!”
其他三振刀劍付喪神也紛紛抽出本體,謹慎的觀望着面前的場景。雖然這種氣息很像是暗堕刀或者溯行軍之類的,但并未出現實體的敵人,只是持續不斷的冒着濃厚的黑煙、就像是被點燃了的枯木一樣。
在同一時刻,不知熬過了第幾十次時間回溯的兩個人同時擡頭仰望,就見原本湛藍的天空密布起了可怕的陰雲,一瞬間狂風大作,仿佛下一秒就會下起瓢潑大雨一般。
“這可真是頭一次發生這種情況啊。”白衣的付喪神用手在眼睛上搭了個涼棚,頗具閑情逸致的觀賞着。只是以太刀的夜視能力來說,能見度太低、基本也就到了睜眼瞎的程度。他只好低頭望向身邊的孩子,一本正經的瞎分析着:“看來那些家夥是覺得難度太低,想在來之前,最後再消磨一下你的狀态呀。不過想坐享其成這種事,已經九成九都沒可能了。”
Advertisement
雖然只是在打閃躲游擊戰,節省了不少的體力,但因為一直處在疲于奔命的狀态,再加上回溯次數太多所造成的心理壓力,正常人類就算不崩潰,也會出現體力不支的情況。連他這樣練度的四花太刀都開始氣喘,可看似柔弱的幼年審神者居然連滴汗也沒流,氣息壓根就沒亂過,他忍不住又感嘆了一句:“你這家夥果然不是人類吧,超可怕的。”
櫻井真弓像是沒聽到一般,眼神專注的看着天空。但是下意識摸向腰間長刀的動作出賣了他,看樣子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一定會選擇先把這個聒噪的家夥打趴下再說。
不過從空氣中傳來的那絲若有若無的靈力波動實在是引人注意,就像是細密到看不見的雨滴一樣、随着狂風飄舞着,在陰氣森森的本丸裏顯得尤為醒目。也許太刀付喪神無法察覺,但對于他來說,卻過于熟悉了——那是屬于他自身的靈力,是別人無法複刻的存在,除非對方身上有他賦予的某些東西……
想到這裏,他從陰影裏處走了出來,迎着庭院裏數量龐大的暗堕刀們、直直的朝着大門奔去,周身的靈力有如實體般噴湧而出,像是山洪海嘯一樣兇猛的卷走了面前所有阻礙。
而慢了一拍的鶴丸國永只能搖頭跟上,還好敵人已經被清掃一空,他踩着搖搖晃晃的步子、追着對方站在了本丸的大門前。從他的角度來看,這扇門跟以前沒有任何區別,還是一樣的讨厭、黑漆漆的散發着令人作嘔的味道,就像是由腐爛的屍體構成的那樣。
但如果不是夜色阻礙了視線,他應該也能看清,此刻這扇門正好似活物般、輕輕的起伏着,并且随着這樣的動作而吐露出更多的穢氣。
不過只是站在它的面前,作為還未消化審神者龐大靈力的載體,他本能的感覺渾身不舒服,所以難得用正經的語氣告誡道:“這扇門很邪性的,就算再用力的去砍,也不會在上面留下絲毫的痕跡。而且最奇怪的是,在碰了它之後,就會在一段時間內全身無力,像是被抽幹了精氣那樣,所以你最好不要碰。”
雖然他有可以進入這裏的時空轉換羅盤,卻無法自由的出去,所以之前曾嘗試過以這裏作為突破口。但很顯然,他失敗了,而且還不止一次。要不是那邊還覺得他有點用處、多次将他從破碎的邊緣救回來,按照這個作死勁兒,他早就該碎刀了。
“因為是選擇了被火燒焦的萬年櫻作為素材的。你應該聽說過吧,櫻花樹之所以開得美麗繁茂,就因為樹下面埋着無數的屍體,是用穢氣滋養出來的。”幼年的審神者微微一笑,毫無畏懼的用木刀敲了敲門板。黑色的穢氣就像是抓住了食物那樣、很快的纏繞上來,他用力一震,在細小尖銳的嘶吼聲中繼續說道:“盛開萬年而不死的櫻花樹,早已擁有了精魂,如果被困住用烈火焚燒至死,原本吸收的穢氣便轉化為怨氣,如果碰到了活着的生物,就會想撲上去吸收對方的生命以作己用。”
白衣的付喪神對于此類故事倒是接受得很快,完全把剛剛制造出的嚴肅氛圍抛之腦後,還樂天的開着玩笑:“哇,這也是你們人參一族裏傳下來的神話故事嗎,那你現在可能更需要像是笑面青江或者石切丸的幫助,他們都是能夠斬妖除魔的寶刀哦。”
幼年的審神者再次閉上嘴,深切的覺得與這振刀劍付喪神交流就是個錯誤。
看到他這種表情,鶴丸國永笑得更歡快了,不過為了不徹底惹怒對方,他還是很有分寸低下頭、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嗯嗯,那按照你的說法,我們根本沒必要跟這扇門較勁啊,就像之前說好的,等着來接應的人就好啦。”
失去了談話欲望的孩子看了他一眼,就幹幹脆脆的将整振木刀插入門中、只留下刀柄用手握住,然後在木門凄厲的叫喊聲中,将自身的靈力無所顧忌的注入其中。但正常應該明亮萬分的靈力,此刻卻完全無法照亮漆黑的木門,只能從強行破開的縫隙間、慢慢将金色的光芒傳輸過去。
他這麽做完全不像是在摧毀,反而像是在引導着什麽一樣,直到從門的另一側湧入一線金色的靈力時,才用力一扭刀柄、硬生生的豁開一條裂口來。
“是主人!”
“審神者大人!”
亂七八糟的驚呼聲傳了進來,要不是這條裂口窄到連短刀都無法通過,他們一定會第一時間沖進來。這會兒全都擠在樹前,焦急的望着裏面陰氣叢生的黑暗本丸和兩道丁點大的白色的身影——從他們的視角看,裏面完全是微縮景觀。
貿然靠近的話,沒準會被影響着染上暗堕的氣息,但現在似乎壓根沒人注意這個問題,都想争着把手伸進去。但最後還是高大的太刀付喪神一把攔住他們,滿臉嚴肅的說:“在這裏我的練度是最高的,所以由我來做。”
他的眼裏閃着決絕的神色,不等同伴們反應,就毅然将手臂伸了進去,拼命的夠向幼年的審神者,“主人,請到這邊來抓住我的手,拜托了,一定可以救您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