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牢籠(五)
就像燭臺切說的那樣,他确實是幾人之中練度最高的,但并不代表那樣就可以抵禦穢氣的侵襲。只是一瞬的功夫,他伸進去的手臂、從指尖開始染上黑氣,以極快的速度向上蔓延着,也許連幾分鐘都用不上,他就會徹底被染黑,變成毫無神智的暗堕刀。
那種被入侵的激痛感讓他的額間冒出細密的汗珠,就像是有什麽在不間斷的攪動着大腦,讓人只想死死的捂住頭去抵禦。但他憑借毅力硬是一動不動,金色的眸子注視着小小的審神者,耐心的等候着。
——他有想過,其實主人有必須要處理的事情,所以根本不會跟他走。但他實在不想眼睜睜的看着對方陷入危險之中,所以哪怕是忤逆了主人,也想拼命帶他走。
還沒等櫻井真弓做出答複,身邊的鶴丸國永倒是先一步擋在他身前,用漫不經心的語調提示着:“現在一走了之,可就沒辦法見到你一直在找的那個人了哦,明明只差一步了嘛,這樣真的好嗎?”
他的站姿看似放松,手卻一直搭在刀鞘之上,像是随時準備來一次真劍必殺。如果不是現在體型差距太大,從這些人露面的那刻起,他就直接将本體插入他們的胸口了。
剛剛過得太愉快,一時之間竟然忘記,還有這麽一堆煩人的家夥,而且居然試圖将他剛找到的所有物帶走。啊啊,想想都超級不愉快,跟別人分享之類的,簡直無法忍受。
他的聲音不大,但對于一直苦苦支撐着的燭臺切來說,卻像是在耳邊響起的炸雷。他意識到這件事比預想中的還要嚴重,如果繼續攔着,可能連剛刷上去的好感度都會跌到負數也說不準。
但與此對比,他更在意幼年審神者的安危,所以只能像是誘哄着小動物那樣、輕輕的抛出對方最喜歡的誘餌,溫柔的低聲說道:“無論是您想吃的任何東西,都會做好了端到您的面前。今天的采買馬上就要結束了,您難道不想跟着我們一起回去嗎?”
他明明痛的聲音都在抖了,連金色的眸子都染上了一絲黑氣,手臂卻還是堅定的、毫不妥協的沒有絲毫移動。
一時間再度成為視線中心的審神者表情糾結,嘟囔着“明明這麽弱還要跟來”“要不是看在你是大廚的份兒上”之類的,還是嘆着氣乖乖的走到了燭臺切的手掌中。
他身後的付喪神根本不用叫,自己就蹦了上來,還眨眨眼、擺出一副“我超乖”的神情,笑眯眯的說道:“鬧也鬧過了,剩下的事情其實跟我也沒什麽關系啦。而且我都答應跟你走了,總不能食言吧。”
櫻井真弓對此倒是沒意見,就示意燭臺切将他們兩個帶出去。不過在通過那道被他強開出來的那道縫隙時,預料之中的受到了阻礙——被制造出來的黑暗本丸受制于規則的影響,還是必須要整個打破才能脫離束縛。
其實鶴丸國永之前猜得沒錯,他的靈力的确是由自然之間吸收而來的,所以只要在外面,他就能任意的調遣這些力量。但弊端也是有的,一旦處于像是目前這種密閉的環境中,他就只能用身體裏存儲的靈力,所以才會選擇節約用量的作戰方法。
他估摸了一下剩餘的靈力,轉頭對視線裏放大好幾倍的付喪神說道:“稍後我會将靈力傳輸到一期一振的身上,讓他在外面用最大的力量摧毀這裏。”
燭臺切将他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後,藍發的付喪神點點頭,擺出起手式,一臉凝重的說道:“那審神者大人的安全就交給您了,請務必要快一些脫離。”
現在別說是燭臺切了,連沒參與進來的五虎退和堀川國廣都感覺手心冒汗。面前的兩個人還沒一起出陣過,連最基本的默契也沒培養出來,想要在同一秒內完成這種事情,簡直就是超高難度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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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事情的發展進度根本容不得他們猶豫。随着身體內靈力的激增,一期一振原本蜜色的眼睛變得更加明亮、就像是突然被點燃了一般,連手中的本體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如果是由別人來承受這樣濃厚的靈力,恐怕此刻早已爆體而亡,但因為身上多處的靈力回路來分擔,所以他現在只有一種全身通透的感覺,仿佛自己又變成了一振出鞘的刀劍。
——就像是被握在審神者大人手中一樣。
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悸動,手中刀鋒随之一揮而下,就像是砍進豆腐中似的、瞬間橫截了足有兩人合抱粗度的枯樹,“吉光之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
與此同時,燭臺切抓住時機,快速将手臂抽了出來,但還沒來得及查看幼年審神者的情況,就發覺由于枯樹的崩塌,不少腐朽的樹幹正直直的朝下墜落。他根本無暇抽刀,只能下意識的用身體擋住,生怕傷了剛剛脫離危險的孩子。
“噼啪噼啪——”
像是雨點打在地上的聲音傳來,但身體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疼痛,他忍不住将緊閉的雙眼睜開,就見逆着光裏、站着一道白色的影子,手裏還握着那振熟悉的木刀。他的周圍全都是被打成碎末的枝幹,剛才聽到的無疑就是它們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像是感受到他的視線,那人熟練的将木刀收回腰間,然後望着他略顯狼狽的模樣,蹙着眉、老氣橫秋的說:“你真是太愛逞強了。”
高大的付喪神啞然失笑,脫力般的坐在地上,又忍不住搖着頭說:“真是的,這樣可就一點都不帥氣了啊。”
——不過能把這個人救出來的話,形象根本就不重要了啊。不過作為付喪神,反而被主人救了什麽的,果然還是有點丢臉……
“嗚嗚嗚——主人,真是太好了!”小短刀第一個沖了上來,抱着比自己還要矮上那麽一點的審神者,淚水止不住的流出眼眶、打濕了對方的衣衫,“請您下次絕、絕對不要再丢下我們獨自一人了好嗎,我真的很害怕您會……嗚、會遇到危險,剛剛差點要吓死了……”
櫻井真弓差點就被勒斷氣了,他只能費力的抽出手,學着一期一振的樣子揉揉小短刀柔軟的頭發,盡力安撫着:“不管怎麽樣的傷勢我都能複原,你不用擔心的。”
但他這樣的話顯然起到了反效果,五虎退哭得更兇猛了不說,原本松下口氣來的脅差少年感覺胸口又湧上一股濁氣,忍住把人拎起來搖晃的沖動,努力克制着火氣說:“您不能因為這樣就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明知道會受傷,就不應該沖上去,或者應該由我們擋在您的前方才更為妥當啊!”
說到最後的時候,聲線無法避免的提高了很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吼人了。他身後的藍發太刀注意到這邊的不對勁,急忙走過來調和道:“不如我們先回本丸再說吧,燭臺切先生的傷勢很重,恐怕得需要審神者大人進行手入才可以。”
堀川國廣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只能閉上嘴,轉身去扶坐在地上的高大太刀。不過在此刻,他似乎才突然注意到現場還多了個陌生人,忍不住一愣,問道:“這位是……?”
在他的印象中,帶走幼年審神者的應該是個一身黑、看起來就極度不正常的鶴丸國永,而不是眼前這個笑得閃閃發亮的家夥,他一時之間竟有點捉摸不透。
“哈哈哈,是被這樣突如其來的出現吓到了嗎?”白衣的付喪神對此倒開朗過頭了,一邊笑着一邊自來熟的攬住脅差少年的肩,神秘兮兮的說:“在那個黑暗本丸裏,小家夥可是吓得渾身發抖哦,幸好有我在呢,不然他現在可能哭得眼睛都紅通通的了。”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是很唬人,不過“鶴丸國永是個超喜歡開玩笑的家夥”的這種設定早就深入人心了,所以堀川國廣倒是沒把他說的放在心上,依舊不動聲色的打探着:“這麽說,您一直都在那座本丸裏是嗎?”
“嗯……這麽說也對,不過是你們的主人把我喚醒的,所以從今往後也要請你們多多指教啦。”巧妙的将對話轉換了個方向,白衣的付喪神又朝燭臺切伸出了手,充滿親和力的說:“我也來幫個忙吧,可不要嫌棄我啊。”
“不會的,麻煩了。”禮貌性的道謝,太刀在他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腦子裏的思維卻還是停留在一期一振之前說過的那件事上。
主人的手入,應該不會比簽訂契約時更可怕了……吧?應該……?也許……可能……大概……
他忍不住混身僵硬起來。現在跑,一定是又來不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