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本丸(一)
在燭臺切的堅持下,最終還是采買完畢之後才大包小裹的回到了本丸。
其實對于在場的付喪神們來說,這并不是他們第一個本丸,理當沒有什麽新鮮感了。但是當通過時空轉換器到達時,看着嶄新的庭院和房屋,想象着未來的日子,竟不由生出幾分期待之情。
仿佛在這一刻,過去的枷鎖才徹底脫落開來,讓他們産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定感和歸屬感。
——大概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每座本丸都有标配的狐貍式神,但由于等到快天黑還沒迎來新主人的緣故,就蜷縮在門口的角落裏睡着了。這會兒被時空轉換器的強光刺醒,只能睜着一雙惺忪的眼望着神色各異的付喪神們,隔了好久才小心翼翼的說道:“審神者大人,咱是負責引導和協助您的式神狐之助,有什麽問題和需要的話,都可以直接跟咱說。”
其實它也不是初出茅廬的新手式神了,不過在來到這座本丸之前,上面特意囑咐它到了這邊之後,只管着觀察和記錄本丸裏的情況,多餘的問題一概不要問。所以它現在就算對面前明顯沾染着暗堕氣息的幾人抱有十足的疑問,卻也只能選擇無視。
櫻井真弓想了想,還是決定先修理好自己的大廚,所以問道:“手入室在哪裏?”
燭臺切好不容易站直的身形難免一歪,不過拜被穢氣入侵的右臂所賜,他現在還沒有太多的力氣的去胡思亂想,只能渾渾噩噩的跟着來到了手入用的房間。
裏面的構造跟所有本丸裏的相同,左邊是可以放置物品的木質架子和刀架,還有标配的奉書紙、打粉棒和養護用的油類,中間被一扇門分隔開來,右邊則是可以容納至少五人以上的養護池,現在還沒有被放上水。
雖然沒有受傷的幾個人對接下來的事情都很好奇,但考慮到至少要維護一下“英勇就義”的燭臺切的面子,就簡單分配了一下需要處理的雜事,然後帶着狐之助一起離開了房間。
“一定要按照我在路上教您的那樣做,絕對不要随便放血了,您之前答應過我的。”關門之前,黑發的脅差還是忍不住小聲叮囑着,然後糟心的發現幼年的審神者又是一臉神游的表情。
——到底是誰教會主人用血來救人的?!現在他都忍不住在想,如果時空轉換器能用于回到所有的過去,那他會不會在那個瞬間就沖出去,将不知名的可恨對象連捅幾刀洩憤。
如果能早點認識主人就好了……忍不住有了這樣的想法,希望出現在對方未受傷害的時間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也想去拼盡全力的保護他。
那樣的話,主人一定比現在過得要幸福吧……
他使勁搖搖頭,将亂七八糟的想法拼命甩出去,然後又重新強調了一遍後,才關上門、逃也似的離開了。
幼年的審神者被過于巨大的關門聲震了一下,茫然的揉揉耳朵,還是決定不去想為啥堀川國廣每次見到自己都會露出那種讓人看不懂的眼神。他轉過身,望向正坐立難安的高大太刀,不解的問道:“你怎麽還不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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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還要脫衣服嗎?”燭臺切忍不住一哆嗦,但面對這麽小的孩子,他始終難以往歪了想,只能一閉眼、伸手将上衣快速的脫了下來,讓被染上暗堕氣息的手臂徹底暴露在空氣中。
——其實他之前有聽說,就是因為一期一振拒不合作,所以慘遭審神者暴力手撕,最後連褲子都要變成小鳥飛走了的這麽一個悲傷的故事。
他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挑戰審神者的耐心才對。
很顯然,他的幹脆利落讓櫻井真弓非常滿意,而且受傷的位置也沒之前兩振太刀那麽尴尬,于是褲子也得以好好的保留了下來。
不過受制于身高的原因,就算他是坐在椅子上的,幼年的審神者也必須跳到桌子上坐着,才能碰到他的肩頭。
他現在一低頭,就正好能看到對方專注的血色眸子,在黃昏的光線中,閃着讓人無法忽視的柔和色澤。而被束起的高馬尾,正随着窗口吹進來的微風、輕輕的晃動着,有那麽幾縷調皮的發絲撫過他的臉,帶起一陣小小的癢感。
他感到一陣恍惚,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上一任的主人。
跟這座本丸裏其他刀劍付喪神相比,他的運氣要好得多。喚醒他的是一位性格開朗的少女,靈力雖然稍顯普通,但也從不去過分的追求稀有刀,對每一位來到本丸裏的付喪神都十分熱情,就像是對待老朋友一樣。
總之如果時之政府有審神者範本的話,那她應該可以被載入書中,并且标注上備受付喪神們喜愛的字樣吧。
所以那時,他過得十分無憂無慮,就像是他的夥伴們一樣,完全不去考慮如果有一天審神者離開了、他們該如何自處。于是當那日真的來臨時,整個本丸都亂套了——審神者走了,不是因為離職卸任,是在回到現世看望父母時出了意外,全家都葬身于車禍之中。
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有幾振性格沖動的付喪神鬧到時之政府去,想要親自去現世一探究竟,但很快就被鎮壓了下來、重新封印到了本體中,而剩下的則歸納到庫存裏,等待重新認主的機會,他就是屬于後者。
不是沒有感情,而是陷入了自我厭棄之中,因為在審神者離開的那個早上,就是由他笑着送出了門。那時,明明是有機會攔住的,明明就在伸手就可以觸碰的距離,明明可以制止這個悲劇的發生……
他在黑暗的庫房裏胡思亂想了很久,最終還是認命,寄希望于下一位審神者、想去彌補自己的負罪感,所以時之政府才會認為他對審神者抱有極高的好感度。不過也虧得如此,他才有機會呆在這裏,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面前的這個孩子。
也許這就是神明賜給他的機會吧,所以這一次,再不會錯過了、也不會犯相同的錯誤。
“把你的本體……”櫻井真弓擡起頭,正好對上太刀青年充滿慈愛(?)的眼神,頭一次感覺被噎了一下,連要說的話都被重新吞回肚子裏。
燭臺切自己完全沒意識到不對勁,還善解人意的将腰間的本體解下,遞了過去,“主人是要在本體上進行修複嗎?這樣也好,可能會更省力一點。”
不明白為什麽對方突然就變得主動起來,明明剛才還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幼年的審神者再次放棄深究付喪神們的想法,頭疼的說:“不,我的意思是把本體放在刀架上,你先進到那裏面去。”
為了怕太刀不明白,他還特意指了指裏面的養護池,解釋道:“因為耽誤了一會兒的關系,穢氣不是固定在右臂裏不動,而是順着脈絡擴散了,所以将你整個人都浸泡在靈力中的話,能祛除的更快速一些。”
持續沉浸于自己的心情中,燭臺切相當溫順的打開了水閥,在池子裏注滿水的功夫、又脫掉了剩餘的衣物,然後邁步走了進去。
因為整座本丸都是由審神者的靈力維持運作,所以熱水是時時都有的,他感覺到了一種燙貼的舒适感,就像是全身的疲勞順着每一個毛孔跑了出去,讓人忍不住想舒口氣。不過看着黑氣缭繞的右臂,他還記得自己的任務,就仰起頭,望向身旁的人說道:“主人,我準備好了,請您開始吧。”
櫻井真弓點點頭,将手掌輕輕的覆蓋在水面上、釋放着自己的靈力,而且由于目測池子挺大的,就加大了用量,很快令整池水都泛起淡淡的金光來。
原本還沒什麽感覺的太刀青年,突然覺得自己就像被扔進了沸水中一樣,從右臂開始灼燒起來,并且快速的延伸至身體的內部。這遠比在皮膚表層的觸感更加鮮明,就像是有什麽在神經裏不停的鑽來鑽去,還試圖尋找到出口跑出來一樣。
他不由捂住嘴,生怕真的有不幹淨的東西被這樣吐出來,不過很快,這種動作就變成了為防止奇怪的聲音洩露的舉措。他感受着在體內沸騰着的靈力,和浸泡着身體的整池水,再一次想起了上次被審神者靈力支配的恐懼。
“是不舒服嗎?”
他聽到幼年的審神者小聲嘀咕着,然後纖長的手指就落在了他捂住嘴的手背上,并且毫不溫柔的向下一拽,正視着他說:“燭臺切,你不要總是逞強,這樣會影響我的判斷。”
“不、不是這樣的……”欲哭無淚的想把手擋回去,或者幹脆整個人沉到水裏去,高大的太刀青年縮起身子,就像是被流氓強迫的良家少女那樣、顯得相當的無助,金色的眸子慌張的閃爍着,不知該如何向自己的主人解釋——靈力太多真的會舒服過頭!所以就不要再問他舒不舒服這種問題了,跟小孩子講這種話,他整個人都會不好的!簡直恥度爆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