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活(四)

光是按住一個醉醺醺的酒鬼就很費力了, 小短刀根本騰不出手來倒水,只能轉頭向不遠處的燭臺切求助道:“燭臺切先生,能不能麻、麻煩你幫忙再倒一杯……水?”

平日裏最(試圖表現出)沉穩可靠的太刀,如今正保持着躺在原地的姿勢,渾身顫抖的捂住臉。五虎退突然想起剛剛被審神者觸碰的感覺,覺得對方可能也是痛得站不起身了,便幹脆抱起腳邊的毛球、噠噠噠的跑了過去。

“先別過來……”太刀痛苦的□□了一聲, 用手掌死死的捂住自己的眼睛,顫顫巍巍的又補充了一句:“也別看着我,拜托了。”

“……诶?”

小短刀不知所措的停在原地, 很想向自己的兄長求助,卻發現他們還在陪時之政府的拜訪者們呆在待客室裏沒有回來。他為難的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的提議道:“那個……還是讓我來幫忙比較好吧,燭臺切先生看起來真的很痛苦……”

燭臺切幾乎想不顧形象的滾到一邊去了。反正這種時候, 千萬別看見審神者的臉就對了,不然……

就算不看, 可腦子裏的毛球還在一直蹦來蹦去,試圖像剛剛那樣上來。臉頰上過分鮮明的觸感,時時刻刻都在提醒着,他、被、主、人、親、了!

“撲哧——”

就像是爆竹炸開一樣, 他的頭上突然竄出了一小簇粉色花瓣,緊接着又是幾簇,再之後就是堪比瀑布煙花的壯觀場景。不光是他,連身邊的抱着審神者的五虎退也被一同淹沒了。

“唔哇——!”小短刀感覺自己像是不小心掉進了泳池一樣, 連滾了好幾圈都沒站穩腳步,最後硬生生被瞬間填滿屋子的櫻花給推到了門外。

好在他一直将審神者緊緊抱在懷裏,此刻對方正仰臉望着壯觀的櫻花海,一副很想撲進去玩一圈的樣子。他只能放棄把太刀刨出來的想法,繼續抱緊懷裏的人,顫聲喊道:“燭臺切先生!你還好嗎?我現在就去找人幫忙!”

除了還在繼續蔓延開來的櫻花,裏面的付喪神根本毫無反應,就像是鴕鳥一樣沉默的逃避着現實。

——太糟糕了,付喪神為什麽會有櫻吹雪這種反應啊,就算再努力忍着,也沒辦法隐藏自己的心情……啊啊啊,今天、不、今年都不要有人把他挖出來才好!根本就沒辦法見人了!

“哇!這是什麽情況?”從無聊的待客室裏偷溜出來的鶴丸國永,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湊到小短刀的身邊,悄聲打聽着:“這應該不是櫻吹雪吧?可從來沒聽說過有誰這麽誇張的,簡直就像是砍倒了一棵櫻樹一樣嘛。”

不過從現場來看,不光完全沒有櫻樹倒塌的痕跡,櫻花反而還在持續的增加當中,就足以證明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櫻吹……暴風雪?

小短刀只能把剛剛屋子裏發生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聽得他忍不住啧啧兩聲,還伸手捏了捏幼年審神者的臉,打趣道:“那家夥也太沒出息了吧,換成我的話……對了,這種事情應該是人人有份的才對!來,親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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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還真把臉湊了過去,笑眯眯的等着。不過這顯然只是一種逗弄而已,以那位審神者大人的性格,可完全不是聽別人話的……?!

臉頰突然被軟軟的東西碰了一下,随之而來的,還有溫熱的吐息。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只能聽到耳邊傳來的傻笑聲,還有那一句嘗後感:“這個也是甜的!”

——奇奇奇奇奇怪,只是個孩子而已,為什麽心跳加快了……

“鶴丸先生,你臉紅了!”五虎退就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忍不住瞪大了眼。

“沒有!我只是被吓到了!”白衣的付喪神辯解了一下,就低着頭、以遠超平日裏的機動飛快逃走了。在走廊的拐角處,他差點撞上了端着茶盤的堀川國廣,匆匆說了一聲抱歉,就跑得連人影都找不到了。

不過以脅差優秀的觀察能力,他還是看到了對方臉上的慌張和紅暈,甚至有幾片櫻花瓣、剛好落在了他的茶盤中。回頭望去,不難發現,凡是太刀付喪神經過的地方,都落着不少的花瓣,就像是路标一樣顯眼。

……櫻吹雪?鶴丸先生的……櫻吹雪?

他想不明白就這兩分鐘的時間,會發生什麽事能讓這振久經風霜的太刀高興成這樣……

“堀川殿!”小短刀終于發現了救星,噠噠噠的跑到黑發脅差的面前,卻突然看見他手裏托着的茶盤,不由好奇道:“客人們是離開了嗎?”

“還沒,他們似乎對兼先生和太郎先生的來歷很好奇,一直在套話。還好主人已經幫忙把他們的烙印祛除了,才沒露出馬腳。”堀川國廣簡單的交流了一下情報,視線卻止不住的落在幼年審神者的身上。不管怎麽看,這身兔子睡衣都實在是太有殺傷力,尤其是配上醉酒後越發水潤的紅色眸子,簡直就像是等待投喂的小動物一樣。

不過好好的,為什麽不呆在卧室裏,而是被這麽抱着跑出來……?

注意到不對勁後,他又望向了審神者的房間,但立馬就被湧出來的那片櫻花海給驚得說不出話來。付喪神對于櫻吹雪這種事情都算熟悉,但這麽壯觀的場面,八百年可能也看不見一次。

不用分析都知道,那裏面肯定是沒露面的燭臺切。

他艱難的組織着語言,問道:“那是燭臺切先生對吧,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感覺在裏面待太久肯定會不舒服的,可是我一直在照看主人沒辦法去幫他……”心地善良的小短刀眨眨眼,将懷中的孩子遞了出去,拜托道:“麻煩堀川殿帶主人去廚房喝水好嗎,等救出了燭臺切先生,我馬上就過去!”

這種請求對于脅差來說,堪比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毫不猶豫的抱過審神者軟軟的身體,在沉迷于那份手感的同時,還不忘鄭重的做了個擔保:“你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主人的!”

五虎退感激的點點頭,這才轉身跑回卧室去。

黑發脅差改成一手托着茶盤,一手抱着審神者,腳步輕快的走向廚房。原本他就是出來拿茶點的當借口,跑過來看主人的,這下幹脆變成了獨處福利時間。

想想自從見面開始,他好像還從來沒與主人單獨相處過,就算靠得再近,也只有“這個人是屬于大家”的這種感覺。而不是像現在,會有“這個人只屬于我”的這種幸福的錯覺。

太過貪心可不是什麽好事……

他努力把思維轉向正事,先把灌滿的水壺放在爐竈上燒着,又拿出了罐蜂蜜,用勺子挑出來一點,喂給懷中的孩子吃,“好歹養一養胃吧,不然醒酒了之後一定會疼的。”

幼年審神者相當乖巧的舔着勺子,末了還揚起了一個笑臉,傻乎乎的嘟囔着:“甜的,跟你一樣!”

——等等等等!他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臺詞?!

雖然不是少女心,但是被心尖尖上的主人這麽一撩,他只感覺氣血一陣上湧,瞬間就快燒起來了。不過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他趕忙追問道:“主人,你這是跟誰學的?”

不管怎麽想,這種不正經的臺詞肯定是別人教的。

“坂田先生說,甜食……嗝……是世界上最好的,所以如果覺得誰好,就可以這麽誇他……”櫻井真弓仰起頭,連帶着頭頂上的兔子耳朵也跟着晃了晃,滿臉認真的繼續說道:“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甜的~”

作為一振存在年頭不算短的刀,堀川國廣被一個小屁孩撩得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蹲在桌子下面,默默的飄起了櫻吹雪。

——這、這種說法,實在是太讓人害羞了。難道是鶴丸先生和燭臺切先生也被這麽誇了,所以才……總之,只要主人心裏有他的位置就好,這樣就足夠了。

“國廣,你在廚房嗎?”黑發打刀人還沒到,大嗓門倒是先傳了過來。不過等他一腳跨進來的時候,差點沒直接踩到滿地的櫻花瓣上,下意識倒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着:“這種數量也太誇張了吧,那小子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啊……”

感慨完,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任務,就向裏面喊道:“國廣,茶點不用拿了,客人說再參觀一下本丸就要離開了。”

“哦哦,好,我馬上就……等、等下,我這樣根本就沒辦法過去啊!”堀川國廣手足無措的站起身,就算再努力,也沒辦法停下自己的櫻吹雪,只能病急亂投醫的求助道:“怎麽辦啊兼先生,在主人生病期間還在櫻吹雪的付喪神,看起來一定會很奇怪吧!”

“對,而且這個樣子,也根本就沒辦法躲在房間裏,肯定會被發現的。”看了看快要把廚房填滿的櫻花瓣,和泉守一臉嚴肅的思考着,随後出了個馊主意:“不然去躲在櫻花樹上吧,就本丸裏最大的那一棵!在那種背景下,一定不會被發現的!”

“好,只能這麽辦了!”黑發脅差深吸一口氣,抱起幼年的審神者就往卧室方向沖,結果正好迎頭碰上五虎退和一臉生無可戀的燭臺切。

在看到對方還在櫻吹雪的狀态後,他果斷将(不經大腦思考的)計劃分享了出去,還拜托保持正常狀态的小短刀和打刀找到鶴丸國永。不管怎麽樣,都要在客人走的時候,保證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無比正常的本丸!

“還需要有人收拾房間和照顧主人才行。”目前扛起智商擔當的五虎退掰着手指頭,周到的細數着每個人的分工,“一期哥得穩住客人們,和泉守先生去找鶴丸先生,我可以負責打掃卧室和廚房,那就只剩下太郎先生可以照顧主人了……”

兩振飄着櫻吹雪的付喪神雖然心有不甘,但考慮到目前的狀況,只能忍痛同意了。

分工完畢,機動性最高的小短刀趕忙去了待客室,随便編了個理由将太郎太刀給叫了出來。

一向寡言少語的大太刀在聽到他的請求後,也沒有多問,就跟着去了審神者的卧室。他本來就覺得讓那孩子喝多了是自己的不對,所以幾乎是抱着贖罪的心情來的,可在看到滿屋子的櫻花後,腳步還是微妙的一頓。

不過被塞到懷裏的幼年審神者很快的轉移了他的注意力。熟練的将孩子小小的身體托住,他坐在回廊裏,聽着五虎退刷刷掃着地面的聲音,竟覺得心裏一片祥和寧靜。

——小真的本丸,果然跟他的人一樣,有能讓人靜下心來的力量。

相比于大太刀歲月靜好的風格,被抓到樹上的白衣付喪神顯然陷入了相反的狀态中,整個人萎靡的靠在樹幹上,只能假裝自己是一截開滿櫻花的樹杈。

而其餘兩針付喪神則占據了不同的方位,就這樣氣氛尴尬的藏在繁茂的櫻花樹上,連大聲呼吸都不敢。

來自時之政府的兩位審神者,在沒有打探到異常情況後,只能失望的向着門外走去。可遠遠看見那棵櫻樹後,女性審神者面對像是下雨一樣壯觀的紛紛落下的花瓣,忍不住感嘆着:“是因為被靈力滋養的緣故嗎,那棵樹開得好像特別茂盛的樣子,跟其他本丸裏的都不太一樣呢。”

“可能是因為春天到了吧。”隐約猜到原因的藍發太刀微微一笑,語焉不詳的繼續說:“看來冬天也不會遠了。”

兩位審神者莫名覺得後背一涼,忍不住對視了一眼——春天?現在明明已經是夏天了啊,這座本丸的付喪神沒有一個正常的,可偏偏感覺不到暗堕的氣息,這可真是太奇怪了……

樹上還持續保持着櫻吹雪狀态的付喪神們,也感覺到脖子後面一涼,就跟有人正用刀在上面比劃着如何砍下去才是最快的一樣。但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就忍不住捂着臉,飄出更多的花瓣來。

——這樣下去,可能到明天早上都會一直飄下去了啊!

在樹下呆了一會兒、就差點被花瓣埋起來的黑發打刀,只想扔幾塊石頭上去表達自己憤怒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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