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生活(五)

一期一振很冷靜, 非常冷靜。

他知道自己臉上是什麽表情,一定是跟平日裏相同的微笑。不過當他帶着這個表情送走客人又轉過身時,剛想撲上來的五虎退腳步一頓,站在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怯怯的呼喚着:“一期哥……”

“嗯?”他邁步走向弟弟,還習慣性的想揉揉那頭柔軟的淡金色。

小短刀似乎有點想躲,但還是堅強的站在原地沒動,只是局促不安的小聲提醒道:“你臉上的表情好可怕……”

藍發太刀的手僵在半空中, 而後又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自然的将手臂垂落在身側,邊邁步向前走,邊詢問道:“審神者大人的狀況怎麽樣?”

“剛剛因為口渴, 所以醒過來了,就是還醉得厲害,現在正由太郎先生代為照顧。”為追上兄長突然加快的步伐,小短刀還小跑了兩步, 卻因為機動過高,反而沖到了前頭。

所以審神者卧室門口的那一幕, 他比太刀看見的還要早上幾秒。

之前好好坐在那裏的兩個人,已經變成了一上一下的姿勢。大太刀躺在地板上,原本束起的頭發散落開來,左手還虛扶在審神者的腰側, 以防他不慎從自己身上滾下去。

而持續處于醉酒狀态的審神者一手抓着對方的發帶,一手握住一縷長發,正玩得不亦樂乎。不過下一刻,一雙手突然環住他的腰、并輕松的向上一提, 他整個人就這麽窩進了藍發太刀的懷裏。

他仰起頭,茫然的望着那雙蜜色的眸子。

“坐在這裏太久會着涼的。”一期一振無視本丸裏常年盛夏的設定,還從櫻井真弓的手中抽出發帶還給大太刀,體貼的說道:“太郎先生辛苦了,請回房間去休息吧,接下來由我們來照顧審神者大人就可以了。”

太郎太刀重新綁好頭發,有些擔憂的看了眼兔子裝的審神者後,才點點頭、邁步離去。

——這座本丸的付喪神,對他的敵意依舊沒有消除。只能通過時間來證明自己的誠意了,多說無益。

藍發太刀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正偷偷的捏着睡衣上的兔子尾巴,就像是那東西真的是從審神者的身體裏長出來的一樣,甚至還有那麽點期待對方會露出更加可愛的表情來。

但審神者只是打了個哈欠,揉着眼睛嘟囔着:“肚子餓……又好困……”

“您再睡一會兒吧,等飯做好了我來叫您。”将幼年的審神者放回被褥中,一期一振溫柔的捋了捋他的長發,又把小短刀招到了身旁,叮囑道:“退醬就在這裏陪着審神者大人吧,別讓可疑的人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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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退猛點頭,等自己的兄長離開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可疑的人難道是指太郎先生……?應該不會吧,感覺太郎先生雖然話很少,但看起來是個好人啊……

先不提糾結的小短刀,太刀青年其實并沒有去廚房,而是走到了鋪了厚厚一層櫻花海的樹下,揚聲說道:“審神者大人肚子餓了,想吃櫻花餅。”

“什麽!我馬上去做!”裹着一圈櫻花瓣的不明生物猛地起身,因為蹲了太久,差點沒腳一滑直接掉下去,好在被旁邊的人扶了一把。

“我、我也可以幫忙的!”不明生物二號抖落身上的花瓣,終于露出清秀的面孔和湛藍的眸子來。他還低頭望了眼滿地的櫻花,轉眼忘記之前的尴尬,慶幸道:“就算是主人的胃口,這些也足夠吃的了。”

“好像不太行哦,都是落在地上的了,再拿給審神者大人吃可能會鬧肚子的。”藍發太刀狀似苦惱的搖搖頭,随後滿臉和善的說道:“不管怎麽說,都先去廚房吧,記得帶着鶴丸先生一起。畢竟,你們都是重要的食材呢……”

最後一句話消散在空氣中,就算樹上的付喪神們再豎起耳朵仔細聽,也只能捕捉到微風拂過的聲音而已。他們就沒多想,轉身拖着還在一旁裝樹杈的鶴丸國永、一起跳了下去,跟一期一振去了廚房,直到對方不知打哪兒拎出三個木盆,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

“只能麻煩你們再制造一些新鮮的櫻花了。”他依舊保持着微笑,蜜色的眼睛幾乎彎成了一道新月形,還做了個請的手勢,“一邊回憶着剛才的事情,一邊将它們裝滿吧。啊,請注意千萬不要落在地上,不然就浪費了呢。”

——這表情明明就是“一邊回憶着你們的罪行,一邊忏悔吧”的意思吧?!

三振刀劍付喪神被這種強大的氣場震得沒辦法反抗,灰溜溜的抱緊自己的木盆,跑到角落裏去櫻吹雪了。但在這種氣氛下,已經不太能回憶起喜悅的心情了,花瓣的數量驟減,半天才鋪滿了木盆的一個底而已。

可怕的監工不時走到他們身邊檢查進度,還拍着肩膀鼓勵道:“得努力啊,不能讓審神者大人等太久呢。”

和泉守兼定本來是跟過來看熱鬧的,結果硬生生被吓得躲在門外不敢進去,只能偷瞄着快把自己縮到盆子裏的黑發脅差,唏噓着——國廣啊,之前讓你跟着一起逃跑你還不聽,看看現在,刃生艱難啊!

等終于集滿三大盆櫻花後,三振刀劍付喪神就像被榨幹了一樣、手軟腳軟的坐在地上喘氣,連臉頰都快凹陷下去了。可藍發太刀就這麽站在身後看着,面帶微笑的樣子比之前還要可怕,讓他們們馬上就不敢偷懶了,趕忙跑到竈臺前忙活起來。

鶴丸國永根本不善廚藝,只能做做用模具按出櫻花形狀的最後工序,所以反倒是最輕松的一個。不過現在一看到櫻花狀的東西,他就一陣腎痛,到最後幹脆自己捏了一些兔子形狀的,還揪了點梅子幹當做眼睛按了上去。

“哇,鶴丸先生手真巧,這個很像主……”把差點脫口而出的“主人”咽了回去,堀川國廣幹笑着補道:“很像兔子啊!尤其是這個眼睛,特別的傳神!”

——那些奇形怪狀的梅子幹到底是哪裏讓你覺得傳神了啊……

摸進來準備偷吃的黑發打刀,看着那些兔子餅,根本無力吐槽。他伸手想去捏一個出來,卻立馬被幾道眼刀掃過,只能故作淡定的辯解道:“反正也吃不完啊,會浪費的!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兼先生應該見識過主人的食量吧,這些可能就夠一餐的。”掃了眼已經數不出個數的櫻花餅,脅差少年還是心軟的塞給了對方一個兔子形狀的,表現出了自己的同伴愛。

可是對比那邊好幾盆的數量,再看看自己手裏可憐兮兮的一個,和泉守兼定只覺得內心一陣蕭瑟一一

今年的冬天來的似乎格外早,在冰天雪地中的他,連最後的溫暖也快要失去了。

“那就正好麻煩和泉守先生幫忙一起擡過去吧。”一期一振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微笑着給予最後的一擊,“畢竟連酬勞都拿了,不幹活可是說不過去的。你說對吧,堀川殿?”

土方組的兩振刀就差抱在一起瑟瑟發抖了。生怕被連坐的鶴丸國永和燭臺切趕忙擡起兩個木盆就跑,直沖到審神者的卧室門口,才敢停下來喘氣。

屋子裏的兩個孩子睡得正香,五虎退聽到屋子外嘈雜的腳步聲,先機警的醒過來觀望四周,發現是自己的同伴後,才輕輕推了推審神者的身體,小聲叫道:“主人,已經可以開飯啦,是櫻花餅呢!”

小短刀顯然以為是之前的櫻吹雪被二次利用了,還覺得很開心,噠噠噠的跑出去幫着一起把木盆搬了進來。

幼年的審神者在被褥裏滾了好幾圈,才閉着眼往外爬,還拖着條長長的白色被單,活像是多了條尾巴。但顯然“尾巴”并不聽從他的指揮,絆得他直接摔倒在地,咕嚕嚕的滾到燭臺切的腳邊才停下。

高大的太刀差點又沒控制住自己的心情,腦袋上剛飄出來兩片櫻花,就被身後的腳步聲吓得直接縮了回去。

——他、他可不想再被當成制作櫻花餅的素材了啊!老天保佑,千萬別讓黑化了的一期殿看見!

但顯然,最近沒有神明願意搭理他。藍發太刀将審神者抱起來的同時,還不忘伸手幫他拿掉了肩上的幾片花瓣,笑容親切的問道:“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情嗎,不如分享出來,讓我也一起跟着開心一下吧?”

“沒、沒、沒有,這些只是剛剛不小心沾到的而已。”燭臺切已經放棄了自己的形象,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就差指着天發誓了。

不過他也只是做做樣子,畢竟他剛才真的覺得,像是團子一樣滾來滾去的主人簡直可愛到快讓人原地爆炸了……

——看來喝酒這件事,在某種意義上,也并沒有那麽糟糕。不然他有生之年,可能都看不到主人撒嬌的樣子了,而且還有那個親……

他不敢繼續想了,生怕把命斷送在一期一振的死亡視線中。不過就在這時,他親愛的主人(似乎)注意到了氣氛不對,就伸手環住藍發太刀的脖子,親親熱熱的湊了上去問:“你也想要這個嗎?”

沒等對方回答,他就“吧唧”一下親了上去,在衆人震驚的視線中,毫無負擔的指向白衣付喪神的方向,認真的解釋道:“他說的,這個得……嗝……得人人有份才行。”

鶴丸國永見壞了事,轉身就想跑,但臨走之後還忍不住看了眼一期一振,想着對方也櫻吹雪的話,沒準就不會再折騰自己了。

但沒想到,藍發太刀只是微微睜大了眼,很快又冷靜了下來。現在別說是櫻吹雪,他望向鶴丸國永的視線裏都快射出刀子來了。

呵呵。

他仿佛聽見了這樣的冷笑聲,立馬頭也不回的溜走了。

被連坐的付喪神很快也遭受了一輪眼刀攻擊,除了真的是非常無辜的和泉守兼定,燭臺切和堀川國廣都忍不住別開了眼。

但黑發脅差很快懵逼的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并沒有被主人親過啊!原來鶴丸先生和燭臺切先生得到的福利都是這樣的嗎?!說好的人人有份呢,他連一期殿的待遇都不如啊!不行,他也要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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