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游戲(二)
那一嗓子嚎得門都在晃了, 醫生用手敲了敲門板,陰沉沉的望着裏面的人,不悅的說:“給他打上麻醉,省得影響別的病人。”
“抱歉抱歉,本來是要打麻醉的,可是這位病人突然掙紮起來,将器械都推翻了。”小護士一邊鞠躬道歉, 一邊又從旁邊的櫥櫃裏拿出備用品,用針管抽取了一些麻醉劑,轉身對着病床上還在掙紮的男人安撫道:“只是一個小手術而已, 請您不要害怕,馬上就會結束的。”
“我才沒有生病啊!你們這些家夥都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趕快給我松綁!”被束縛帶捆住的男人還在拼命掙紮,鐵質的手術臺被他晃得吱吱作響。
鶴丸國永從醫生裝扮的男人身後探出頭來, 興趣盎然的觀察着床上的倒黴蛋,甚至還伸出只手朝對方打了個招呼。
原本恨不得直接把床晃碎的人立刻停了下來, 用不可置信外加有點激動的聲音大喊着:“你也在這裏!快過來幫我解……唔唔!”
未說完的話被迫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叫聲,銀發的付喪神以極快的速度捂住了他的嘴,還抽空掃了眼他病服上的編碼,才故作緊張的說:“不要給醫生護士們添麻煩啊, 236號,只要老老實實聽話,我們很快就會痊愈的。”
和泉守兼定在一瞬間還以為,面前這個家夥只是個跟鶴丸國永很像的人, 畢竟作為出自一個本丸的同伴,對方沒理由幫着外人來對付自己。可很快的,他發現對方正在狡黠的眨着眼睛,明顯是有計劃的樣子,他也只能暫時安靜下來,等待後續的發展。
“你們認識?”醫生似乎察覺到了某種端倪,用那雙死氣沉沉的眼掃視着快要貼在一起的兩人。
“都是病友嘛,偶爾也會聊聊天、暢想一下出院後的美好未來什麽的。”随口扯着理由,鶴丸國永環視着四周,最後才将視線落在醫生的身上,疑惑的問:“醫生,做手術的只有你一個人嗎,會不會太忙了點,畢竟我們可是兩個人呢。”
“只是小手術而已,我一個人足夠了。”醫生似乎失去了回答的耐心,就直接走了過去,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把人直接扔到了另一張手術臺上。
謹記着病人設定的付喪神露出吃痛的神情,還将身體盡量蜷縮着,擺出一副恐懼的模樣,抖着聲音說:“醫、醫生,你這是……”
“只是些蠕蟲而已,乖乖聽話不就好了,想東想西只會加劇你的痛苦。”順手抄過護士準備好的麻醉劑,就像握着什麽兇器一樣,男人高高将針管揚起,在慘白的手術燈下猙獰的笑着:“所以就這樣給我永遠的沉睡下去吧!”
“噗——”
尖銳的針頭紮入手術臺,因為用力過猛,一瞬間就彎成了奇怪的形狀。而本該被同等對待的受害者,此刻早已翻身下床,正站在他身後漫不經心的微笑着。
“哎呀,蠕蟲什麽的真是有趣的叫法,不過太惡心了點,還是算了吧。”
“什……!”還沒來得及回頭,醫生就感覺頸邊猛地一痛,緊接着整個人都像是面條一樣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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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好像重了點啊,沒想到游戲裏的人物也這麽不經打。”俯身觀察了一下已經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鶴丸國永語氣閑閑的評價着,還順手用紗布将對方的手腕綁起來、打了個好看的蝴蝶結。
比起他這邊的悠閑,黑發打刀就要苦得多了,現在正忙着躲閃突然發狂的女護士的攻擊。被束縛着極大程度限制了他的動作,秉持着武士風度,他又不能伸腿去踹開,所以只能把自己扭得跟麻花一樣,放開嗓子慘叫道:“你再不過來我就要被紮成篩子了啊啊啊啊!”
陷入狂暴狀态的護士沒感覺到身後人的靠近,依舊拼命的用針管紮向和泉守,就跟對方是她不共戴天的敵人一樣。但很快的,她就變成了跟醫生同樣的下場,只能軟軟的倒向手術臺上,正好趴在打刀的小腿上。
“你是故意的吧!快拖走拖走!”在這種莫名其妙的環境下,和泉守似乎非常容易抓狂,這會兒感覺渾身雞皮疙瘩都快冒出來了,恨不得按住對方的肩膀使勁搖晃。
銀發的付喪神無辜的聳聳肩,随手将護士撥到一邊,伸手幫他解開了束縛帶,還故作可憐的控訴道:“你就是這麽感謝救命恩人的嗎,我可是特別賣力氣的救了你哦。”
——不,你完全就是在看熱鬧才對吧!故意拖了那麽久才來!
被解放之後,他趕緊跳下床遠離對方,順便整理着自己皺成一團的衣服,還習慣性的想去摸刀。但是藍白條的病號服顯然沒有挂刀的地方,空蕩蕩的腰側像是在提醒着——他現在只能赤手空拳了。
“這是哪兒?”也許是對方太過淡定,他下意識的就覺得應該能得到答案。
但正在興致勃勃翻找着屋內的鶴丸國永,連頭都沒回,敷衍着說:“如你所見,這是家醫院啊。”
“我當然知道這個,但是我們不應該去那個什麽虛拟對決嗎,怎麽一瞬間就掉到這兒來了,難不成是敵人的陰謀嗎!”越想越覺得嚴重,和泉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觀察着四周,試圖找出敵人所在的位置。
但周圍還是靜悄悄的,哪怕剛剛他們鬧出了不小的動靜,也依舊沒有人過來查看情況或是支援之類的。不光是這間手術室,連外面的走廊都散發着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只有應急燈在一閃一閃的發出刺眼的光。
“看來這裏并沒有逃出去的線索,只能再去其他的房間看看了。”銀發的付喪神并不氣餒,轉身朝黑發打刀走去,一本正經的糊弄着:“可能是聯網的時候出現錯誤了,我們只有找到其他人,一起逃出去才能結束目前的局面。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斷而已。”
“為什麽會掉到這麽奇怪的地方來啊,總覺得不太正常……”相信了那種說法的和泉守煩躁的撓頭,低聲嘀咕了幾句,才垂頭喪氣的跟着對方的身後走了出去。
在空蕩蕩的走廊中,就算他們的步子再輕,但在經過數次的回響後、也聽起來格外滲人。更別提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冷風,順着單薄的病號服拼命往裏鑽,就算付喪神的身體感覺不到冷,但仍舊無法避免的被這種氣氛影響、而感到渾身發毛。
“刷刷——”
從前面的拐角處,傳來了東西拖過地面的聲音。随之還有嗒嗒嗒的散亂腳步聲,聽起來應該足有五人;他們似乎還正在說着什麽有趣的事情,還不時發出愉快的大笑聲。
鶴丸國永拽了一把還想上前查看情況的和泉守,拉開旁邊未閉緊的更衣室大門,讓他跟着自己一起躲了進去。
透過門上布滿灰塵的一塊小玻璃,正好能看到屋外的場景。那些有說有笑的男人都穿着醫生的服裝,本應幹淨整潔的白大褂,此刻卻沾染着點點血色;而其中一個人的手中還拽着沒有死透的屍體的頭發,不時拎起,像是展示着貨品一樣給周圍的人看,結果又引起了一陣愉快的笑聲。
被拖行了一路的人還穿着患者的病服,從腹部湧出的血跡、将他整個下半身都染紅了,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拖行的鮮紅色軌跡。
他想要掙紮,卻因為失血的緣故而渾身脫力,只能翻着眼珠慌亂的望向四周。在經過一間更衣室門口時,正好從玻璃上看見兩個同樣穿着病號服的影子,便拼命的伸出手來,嘴裏胡亂的喊着“救命、救救我”一類的求救詞。
在被醫生們發現之前,兩振刀劍付喪神趕忙藏得更嚴實點,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敢冒頭。
“這家醫院到處都是受害者啊,剛剛那個人還沒死透,你幹嘛不讓我去?”嫌棄的将按在自己腦袋上的手推開,黑發打刀站起身,就想順着拖痕追過去。
“你沒發現我們的力量都被削弱了嗎?”回憶着剛剛打暈手術室兩人的手感,鶴丸國永似乎感覺挺新奇的,笑眯眯的提議道:“所以得僞裝一下再潛入才可以啊,按照普通人的行動方式來考慮吧。”
“變裝成醫生的話很容易就會被發現吧,還不如直接殺進去。”和泉守滿臉的不贊同。
“還不知道這家醫院裏到底有多少敵人,貿然引起騷動,很容易被圍攻吧,那時候沒準連我們兩個都要被抓起來了。”跟至今還雲裏霧裏的黑發打刀不同,始作俑者相當享受游戲的樂趣,還轉身在屋子裏翻找起來。
更衣室的鐵櫃裏,他找到了幾件算幹淨的白大褂和粉色的護士服,除此之外,還有三把匕首、一根不知從哪裏拆下來的鐵棍以及小型電擊器。
“這個東西真不錯啊。”擺弄了幾下電擊器,在差點成為第一個受害者的情況下,他只能先把它放到一邊,看着衣服犯起難來,“本來以為有清潔人員的衣服之類的,可現在這樣難不成要穿女裝嗎?”
“別別別,打死我也不會穿女裝的,絕對不會!”黑發打刀猛退好幾步,後背直接撞在了牆面上,用盡全身力氣抗拒着。
“但我們穿着病號服走來走去,只會變成移動的活靶子,想去找到其他人的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将一件大碼的護士服抛了過去,銀發付喪神臉上的表情也有點糾結,但想到禍害別人的樂趣,他選擇忽視自己、一會兒只專心看對方的模樣。
“等找到合适的衣服之後再換下來就可以了。”他還假裝好心的安撫了一句,然後走了過去。
“我、絕、對、不……!唔唔唔!”
“小點聲,你想把所有人都引過來嗎安心,這件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沒什麽大不了的~”
“唔唔唔唔(說什麽都不行)!”
“別動別動,這個東西我本來就不太會穿,你……唔哇!”
在經過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更衣室終于重新恢複了寧靜,大門被悄悄推開了條縫隙,緊接着兩道影子鬼鬼祟祟的跑了出來。
除了身高和略微有些寬的肩膀,和泉守從背影上來看,還真有那麽幾分禦姐的氣質,尤其是散落着的長發,更是加分項。只是他本人還沉漫于悲憤之中,一手拽着總想往上滑的裙裙子,一手擋着臉,惡狠狠的威脅着,“你說過要保密的啊,可千萬別說出去,不然咱們兩個就同歸于盡!”
“我可沒有丢人的癖好啊。”有了更慘的在邊對比着,鶴丸國永相當淡然。雖然不習慣過于緊小的裙子,和那種下半身像沒穿東西的清涼感,但好在他很瘦,倒是沒有出現裙子向上滑的尴尬狀況。
他手裏還像模像樣的拿了個病歷本,正好将之前找到的匕首藏在裏面兩把,另一只手則推着擺放藥品的小推車,擋住了被放入電擊器而鼓起來的口袋。
他們追着地上的拖痕走,路上遇到了幾個游蕩中的醫生,被掃了兩眼後,倒是沒人察覺到不對勁。原本覺得自己很怪的黑發打刀,也終于安下心來,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追蹤敵人上。
一旁的銀發付喪神低頭掩蓋着自己的表情一一看來游戲中人物的感官并不敏銳。要知道他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忍不住不笑出聲的,現在簡直肚子都要抽筋了。
這個游戲應該改名叫小護士拯救世界才對。如果只有和泉守一個人穿護士裝,那就再完美不過了。
還沒等他幸災樂禍完,身體就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險些連推車都被一起帶翻了。他低頭假裝整理着藥品,把差點從病歷裏飛出來的匕首向裏推了推,才邁步向前。
但他的手腕立馬被人死死扣住,一截白色的袖子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不用擡頭都知道抓住他的男人是醫生裝扮。
被發現了嗎……
他的指尖已經碰到了冰冷的匕首,只用一秒就可以抽出來取了對方性命。
“你……”對方發出來一個單音,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半晌才都擠不出第二個音節來。
——不、不會吧……
他拿刀的手突然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