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游戲(三)
對三位當事人來說, 刃生中最大的驚吓莫過于此。
燭臺切艱難的組織着語言,卻因為不知所措、一直攥住鶴丸國永的手腕忘記松開;而一旁的和泉守見勢不妙,扭頭就想逃跑,但立馬就被一只手死死地扯住了裙子。
“你現在逃跑,只會引起旁邊那些醫生的注意。”鶴丸國永發揮急智,繼續拖別人下水,還順帶轉移了話題, “你這身衣服,也是從更衣室裏偷拿的嗎,不怕被別的醫生識破?”
作為朝夕相處的同僚, 沒可能會不認識對方的臉吧。所以他們才沒有選擇假扮醫生,大搖大擺的出現在走廊裏。
“我、我醒過來的時候,身上就穿着這套衣服了。”高大的太刀付喪神根本沒辦法直視面前的兩人,只能略顯狼狽的扭過頭, 匆匆回答着:“衣服上甚至還繡着我的名字,連工作牌都有, 就像我真的曾在這裏工作一樣,不管走到哪裏都沒有人懷疑。”
——看來每個人都有随機的身份呢。不光局限于病人,還有醫生以及更多的職業嗎……
銀發的付喪神正在琢磨着,冷不防被燭臺切又扯了一下, 擡眼正對上對方透着慌亂的金色眸子。
“我已經找了好幾遍了,不管是哪裏都沒有主人的影子。在你們醒過來的地方,有看到他嗎?這裏的每個人都很奇怪,再這樣下去, 主人他一定會遇到危險的!”
“我說你也太緊張了點吧,那孩子可不是普通人啊。”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毫不心虛的擺擺手,又把忽悠和泉守的那套說辭拿出來講了一遍,勉強安撫下對方不安的情緒。
“如果只是聯網錯誤,掉到虛拟世界中,起碼不會産生生命危險。但不管怎麽說,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主人。”醫生裝扮的付喪神滿腦子只有自己(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主人,恨不得立馬沖到對方面前去,送上一個充滿安全感的懷抱。
身着護士服的兩個人,同時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裙,異口同聲的說道:“我們還是先救人再去找他吧!”
——開玩笑,要是讓那孩子看到他們這樣,以後還要不要在本丸裏呆下去了?肯定會被嘲笑到死的吧!
“救人?”燭臺切是從反方向來的,并沒有看到剛剛的那一幕,不由疑惑道。
兩個人只好拽着他繼續沿着血痕走,邊簡單的說了下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在經過銀發付喪神刻意誇大的各種描述中,成功讓原本就覺得這裏陰氣森森的燭臺切渾身汗毛直立,不自覺将步子邁得更大了些。
——血腥之事倒沒什麽恐怖的,但要是扯上鬼怪怨靈,可就要吓人得多了……
燭臺切盡量忽略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象,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大門上。血痕就是到這裏終止的,能看出來被拖拽的人曾做過最後的掙紮,甚至在門框上都留下了血色的腳印,卻仍逃不過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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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隔着一道門,但還是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着的血腥氣,從新鮮程度上來講,裏面的殺人狂歡可能才剛剛開始。
他接過鶴丸國永遞過來的匕首,對他們點點頭,擡手推開了未曾閉緊的大門。
一瞬間撲面而來的鐵鏽味幾乎使人窒息,牆面、地板上還有天花板,全部都被噴上了放射狀的血痕,從手術臺上還滴滴答答的流下了不少。而可悲的獵物已經被刨開了肚子,丢失了內髒的地方正空蕩蕩的翻滾着血污,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了。
就像是對此還不滿足一樣,幾個醫生正用手術刀殘忍的在裏面來回撥弄,充分享受着獵物最後的哀嚎聲,臉上滿是扭曲的陶醉感。
就算見慣了殺戮場,在作為刀劍時,也曾無數次插入敵人的身體。但他們都是正義的一方,從未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去折磨他人,一時間不由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變态到這種程度,可沒有饒恕的必要了啊。”随手抄起推車上的手術刀,黑發打刀跨步向前,抵住還未反應過來的男人頸邊用力一劃!霎時間鮮血像是噴泉一般湧了出來,幾乎将小半個牆面都染紅了。
被這種場面所激,剩下的四個醫生裝扮的男人好像更加興奮起來,一個個張牙舞爪的撲了上去,就像是毫無理智的野獸一般,甚至想張開嘴去撕咬他的血肉!
但還未等他們成合圍之勢,從後面竄出來的兩振太刀付喪神快得仿佛出鞘的利劍,匕首從指尖滑出,快速的刺向了男人們的頸動脈、心口和任何一個可以造成致命傷的部位。
過快的速度和尖銳的匕首,甚至讓人感覺不到疼痛,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變成了個血篩子,在耳邊傳來“噗哧噗哧”的細小聲音中,抽搐着倒在地上等待最後的死亡時刻。
三振刀劍付喪神嫌惡的邁過他們的身體,走到已經奄奄一息的病人身邊。他的臉上滿是汗水、淚水和血污,五官扭曲在一起,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但還是拼盡全力的擠出幾個字來:“……惡魔在……檔、檔案室裏,消滅他……離開這裏……”
說完這些,他的身體徹底軟倒在手術臺上,跟折磨了他許久的變态醫生們一起投入死神的懷抱。
就算知道這可能就是聯網項目中的一個游戲,但在面對如此真實的場景時,沒人能做到內心毫無震顫。
和泉守伸手蓋住他的眼睛,讓那雙直到死時都不願瞑目的雙眼重新閉合。
連鶴丸國永都覺得輕松不起來,就扭過頭,忍着惡心在房間裏搜查着。但跟之前一樣,這裏只是個簡易的手術室,除了被密封在罐子裏的內髒可以證明這有可能是家非法器官移植機構,并未出現什麽其他有用的訊息。
“剛剛這個人提到了檔案,是指這家醫院的檔案室嗎?”走出滿是血腥味的房間,他試圖整合出線索,只能求助于得到醫生身份的燭臺切,“你應該知道在哪裏吧?”
“在醒過來的地方,我看到了一張地圖,就順手拿過來用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起來的泛黃紙張,燭臺切将它展開,放在三個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上、指着其中一個标紅的小點說:“這裏應該就是檔案室,正好離得不遠,可以先去看看情況。不過說起來,這棟建築還真夠奇怪的,居然三角形的樓。”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黑發打刀也湊上來仔細觀察着,随後發現了更詭異的地方,“你們有沒有發現,這棟樓沒有标注向外的出口?而且好像只有向上通的路。”
“在我之前探查情況時就發現了,不僅沒有出口,連每層樓梯之間的通道也被鎖緊了,靠我現在的力量根本沒辦法直接破壞掉。”燭臺切顯然是做過努力了,發現自己的力量變得根普通人差不多,所以不由感到有些頭痛,“也就是說,不管主人和一期殿他們在不在上面的樓層,都要找到那把鑰匙,向上探明情況。我猜測,逃生口有可能在最上面的位置。”
他用指尖點了點三角形頂端的位置。
氣氛一時之間變得更加沉悶。好在檔案室很快就到了,這裏采取的是刷卡進門,作為醫生設定的燭臺切在口袋裏找到了芯片卡,順利的打開了這道阻礙。
這間屋子大概經常被人打掃,所以對比其他的房間、顯得幹淨而又明亮,連櫃子上的玻璃都被擦得一點灰塵沒有。
“那個人說'惡魔在檔案室裏',可這裏完全不像啊……”望着櫃子裏陳列的卷宗檔案,鶴丸國永幹脆伸手取出了一部分翻看起來。
這卷正好是近年來的病人檔案,編號從1開始,姓名、身高、體重以及身體狀況都被清晰的标注在上面,像是作為236和237號的他們,都有完全屬實的資料。
“看來之前的人都已經遭遇不測了。”指着每個編號後面那個大大的叉,他搖搖頭,剛想向後繼續翻,卻發現之前有一頁被粘住了。如果不是仔細看的話,只會将這兩頁當成一頁略過,他耐下心來把它們小心的分開,終于看到了裏面的……一片空白?
244號,是空白頁。
“這個人的檔案消失了,會不會是因為什麽特殊的原因?”燭臺切也捧着一卷檔案在看,這是從300號之後開始的,在旁邊湊熱鬧的和泉守還眼尖的在裏面看到了堀川國廣的名字。
“國廣是312號,在二樓啊,看來目前還是安全的。”
“這裏面好像只有病人的資料,也就是說,被設定為病人的角色只有你們三個。那主人、退醬以及一期殿,也會是醫生的設定嗎,還是其他的……”
正在他們聚精會神研究的時候,外面卻突然傳來了刷卡的“嘀嘀——”聲,緊接着門就被從外面推開了。來者穿着顯眼的白大褂,頭發向上梳得一絲不茍,比起外面那些人、看起來相當的具有精英氣息。
他的視線緩緩從定格在原地的三人身上滑過,像是在考量什麽一樣,輕輕的眯起眼微笑道:“今天的排班上好像不是你來值守這裏吧,燭臺切先生和兩位可愛的……護士小姐?”
被那麽稱呼着,和泉守感到一陣惡寒,恨不得一腳把對方踹到牆上去。但無論是目前的狀況還是過短的裙子,都不能讓他做出那樣的舉動,只能站在原地直搓手臂。
“只是突然想起來有些資料需要查找,這樣應該不算違規吧。”想到之前匆匆掃過一眼的醫生行為手冊,燭臺切冷靜的與他對質着。
“話雖是那樣說沒錯,不過涉及到那個的話……”他指着銀發付喪神手中的檔案,聳了聳肩,“可就相當危險了啊,畢竟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全部都葬身于火海之中了。我勸你不要好奇,不然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哦。”
——那件事情?244號身上果然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以至于所有知情人都跟着陪葬了嗎?
捕捉到關鍵點的付喪神們将檔案放回原處,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樣、灰溜溜的往外跑,不想在經過男人身邊時,卻突然被攔住了。
“只是這樣就走了,未免太沒誠意了吧?我看這兩位護士小姐很不錯,不如留下來陪我玩玩吧。”他的手向着鶴丸國永的臉摸去,說着流裏流氣的話,可眼睛卻閃爍着微光,明顯是另有所圖。
還沒等本人做出反應,一旁忍耐了許久的和泉守倒先炸了,直接握住男人的手腕向後一甩,在他騰空的幾秒間、飛起一腳直踢腹部,心滿意足的看着對方倒貼在牆面變成了一個餅狀。
不過與此同時,超出負荷的裙子發出崩裂的聲音,原本好好縫合在一起的部分瞬間分成幾片,變成了充滿夏威夷風情的流蘇狀。
兩振太刀付喪神下意識捂住眼,完全不想看到對方的裙底風光。
“再說話陰陽怪氣的,我就直接扭斷你的脖子。”走過去一腳踏在男人的胸口上,已經自暴自棄的黑發打刀忽略了自己的形象,惡狠狠的詢問道:“關于244號的事情,把你知道的統統說出來,快點!”
被踩得快上不來氣的男人幹咳了兩聲,連頭發都萎靡的垂在額間。他努力将視線停留在對方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來:“你們果然是克……病人,看來我們內部的奸細已經找到了……”
他扭過頭,望向醫生裝扮的燭臺切,唇邊溢出一絲惡意,繼續說道:“可就算你們想要逃出去,也沒辦法……咳咳,沒辦法躲過他們的追捕,最終只會變成一灘爛肉而已。”
黑發打刀急性子的彎下腰,直接伸手拽住他的領子,“他們是……?!”
問話戛然而止,他看着已經兩眼翻白、口吐白沫的男人,趕忙松開了手,有些惱火的将他僵硬的身體踢到了一邊。
“居然還會随身攜毒,這裏的醫生腦子都有問題吧!可惡,線索又斷了啊!”
“不,也許在他身上還能找到線索。”安撫了一下陷入暴躁狀态的打刀,燭臺切湊到男人的屍體旁,仔細的翻找着他的每個口袋。
除了芯片卡和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之外,他還摸出來一串奇形怪狀的鑰匙,仔細辨別了一番後,對身旁兩人解釋道:“剛剛從他的說辭中,可以分析出今天本該是他來值班的,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會攜帶這層樓的鑰匙。不過要具體試過之後,才能知道是不是。”
“現在的狀況可沒有那麽簡單了啊。”從零散的戰利品中拎出一個正閃着光的東西,鶴丸國苦笑着說:“也許他說的那些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沒想到我們還被死人陰了一把。”
他将那件東西翻過來,就見上面正明明白白的标着“報警器”三個字。
“這也太簡單粗暴了吧。”和泉守忍不住吐槽,随手扯過男人身上的白大褂、直接圍在腰間,将慘不忍睹的流蘇裙給擋得嚴嚴實實的。
“趁着還沒人殺過來之前,先去被鎖住的通道那裏試試看吧,不管怎麽樣,我們都得上去才行。”
——不,就算擋住了,也還是感覺辣眼睛。
鶴丸國永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了,扯了扯身上的護士服,他無力的提議道:“反正已經驚動警報了,不如先去找一套方便行動的衣服換上吧,哪怕是病號服也好啊。”
“我還以為這是你隐藏已久的特殊愛好。”忍不住揄揶了一句,被坑了好幾次的燭臺切可算是出了口氣。在對方怨念的視線中,他幹咳了一聲,說道:“這隔壁就是更衣室了,去那邊找衣服吧。”
三振刀劍付喪神又很快溜到了隔壁,這回很幸運,找到了幾套清潔工的衣服。他們匆匆換上後,又按照地圖的指引來到了樓層之間的通道旁。
燭臺切拿着鑰匙挨個兒嘗試着開鎖,可左試右試都找不到正确的鑰匙,幾乎要冒出一頭熱汗來。就在他快要喪失信心的時候,閉合的鐵門突然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響來。
緊接着,幾道強光閃了出來,直晃得人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他眯起酸澀的眼,努力朝裏看去時,卻感覺到肩頭被球棒一類的東西給頂住了,随後耳邊就傳來了漫不經心的少年音:“你這家夥,膽子真不小啊。”
微含喑啞的聲線,明明說着殺氣凜然的臺詞,卻仍讓人感覺像是情人間的低語。他歪着頭,長長的馬尾落在肩頭,幾近透明的白皙膚色、把那身黑色的西裝襯托得像是擺在櫥窗中的高級定制款。
他纖長的手指握着球棒,像是很不耐煩一樣,一下一下的敲擊着太刀付喪神的肩頭。
可燭臺切就像是定格了一樣,也沒去反抗,就這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着:“不可能吧,我肯定是認錯人了……”
他下意識的吞着口水,緊張的擠出幾個音節來:“主……主人?”
寶石般剔透的血色眸子望着他,随後微微的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