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天選
“小祗就像光一樣。”黑發青年的眼神中滿是眷戀戀, 俯視着手邊盛開的花朵,輕輕輕拔弄着它的花瓣、充滿憐惜的意味。
“無論你站在多麽陰暗的、狹小的空間裏,他總能穿過重重阻礙照到你的身上,溫暖又堅定。”
一一所以無論怎麽躲,黑暗的影子只會越加強盛。因為光是滅不掉的,就算你用用力去踐踏,用盡各種手段去撕裂他, 都只是徒勞而已。
他的手猛地攥緊,殷紅的汁水順着指間流淌,碾成碎未的花瓣被無情的抛至窗外。轉過身, 他遺憾地嘆息着:“所以,我離不開他,想永遠與他在一起。”
ー一唯一的辦法就是将他囚禁,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 直至把他消磨得幾乎看不到、奄奄一息的模樣,你的靈魂才會得到滿足吧。
“那麽你……”青年的視線終于落在長谷部的身上, 微笑道:“能幫我把他帶回來吧?”
“謹遵主命。”
這是在宅子裏暴動之前,他最後一次與對方見面的場景。
壓切長谷部的任務是,要找到那個像光一樣的孩子。
“确實有光啊……”他眯起酸澀的的眼,盡量不去直視那孩子的雙眼, 就像是怕會被因此灼傷似的。尾骨處只剩下半截尾巴,正燃燒着驚人的痛感、幾乎将理智盡毀。
唯一記得的,就是主命。
“無論如何,都要帶你走……”他握住已經異化到生出嶙峋骨刺的本體, 向前邁出一步,“縱使是拼上我這條命,也要完成主命!”
巨量的黑色穢氣從他的身體中湧出,尤其是受了傷的尾骨,更是被團團圍住,很快就重生出了完整的下半截,只是在地上輕輕掃過,就帶起了一陣狂風和沙塵。
“主人,小心!”
身上多處受創,一期一振只來得急喊出聲,卻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幼年審神者的身形被沙塵暴徹底淹沒。
但下一秒,沙幕被一振長刀當腰斬斷,瞬間潰散開來,露出當中的場景來。只見太郎太刀單手抱住審神者,另一手握着還染有不少沙塵的本體,正冷然地直視着堕化的褐發打刀。
Advertisement
比起其餘六振刀,他的練度是最高的,所以目前只是受了點輕傷而已。可相比于自身,他似乎對審神者受到攻擊這件事,更為在意和憤怒。
——居然對幼小的孩子出手,簡直不可原諒!
忽略了審神者一刀斬斷對方尾骨的強大攻擊力,他将孩子放到自己身後護好,手中的長刀直指暗堕刀,喝道:“用你的身體,來接受無雙的風暴吧!”
這一擊真劍必殺帶着十足的殺意,幾乎從銀亮的刀刃上閃出刺目的光來,轉瞬間就斬向對手最薄弱的胸口!
那大開大阖的出刀方式,雖看似緩慢,卻令人産生無處可躲的錯覺。長谷部睜大了一雙血紅的眼,長長的尾骨一甩,直接對上了這次攻式!
“砰砰——!”
明明是一次擊打,卻産生了連續數次巨響,長達兩米的大太刀被蛇骨似的尾巴死死纏住,而後又用力向上一拽,居然生生将它抛上了天空。
趁着對手的空檔,褐發打刀直接用異化的本體向前突刺,動作敏捷度堪比極化,眨眼間就碰到了太郎太刀的脖頸處!
只一刀下去,別說是皮開肉綻,就連碎刀都不在話下。可他甚至來不及劃出一道痕跡,刀鋒就被自下而上的一股巨力猛地推開,緊接着竟是反被人在頰邊破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來。
……只是這種程度而已!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他沒有躲閃,趁着離審神者最近的這個時機,居然一甩尾巴,将對方連同大太刀一起卷作一團!
“唔!”下意識将櫻井真弓護在懷中的大太刀發出一聲悶哼,堅硬的骨刺紮入身體,還在不停的向裏用力,幾乎要擠破內髒。
“把他交給我,給我!”堕化的打刀沒耐心的大吼大叫,鮮紅的眸子幾欲滴血,連表情都扭作一團。
可太郎太刀仍緊緊抱着懷中人,用身體擋住了所有的傷害,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
他這種行為更是激化了對方的情緒,骨刺如同有生命般的刺入刺出,試圖為他帶去更多的折磨。
“除非我……”死字還未出口,他的嘴就被人捂住了,與此同時,那雙血色的眸子慢慢擡起,異常冷靜的注視着他。
“這個字還是爛在肚子裏別說了,聽起來怪晦氣的。”
他的嘴唇感受到了香甜的血腥氣,灼熱感順着喉嚨一路向下,如同數九寒天喝到一口熱飲似的、竟激得他渾身一顫,手臂不由松開了一絲縫隙。
“都說過了,你有的時候就是太嚴肅了,很容易吓到別人的。”幼年的審神者歪歪頭,側臉望向狂躁的暗堕刀,唇邊揚起一抹嘲諷的笑意,“比如長谷部君,就連渾身的毛發都已經炸起來了呢。”
輕柔的語氣與他的動作截然相反,從剛剛就開始不停放出的靈力,此刻已經凝實出了金色的光暈,正順着他的身體不停向外擴張着。
看似占據上風的褐發打刀一愣,整個身體就像遇到了天敵一樣,本能的顫抖個不停。他下意識的想跑,可腦子裏根深蒂固的思想卻在不停叫嚣着——完不成主命的人根本就沒有逃跑的資格!他能做的只有戰鬥!戰鬥!戰鬥到死!
縱使牙關都在“咯噠咯噠”作響,他依舊站在原地,還試圖将尾骨卷得更緊些。可充盈的金色靈力并沒給他絲毫機會,就仿佛是無形的大手,居然輕而易舉的卸了他的力道,并且從骨縫間開始入侵。
“不、不、不——!”近在咫尺的恐懼終于令他本能的叫出聲,可這根本無濟于事,灼痛感仿佛是細密的針腳、在神經上不停的刺來刺去,還試圖将它們編織成一張讓人無法逃脫的大網。
他絕望的就像是被網進去的昆蟲,恨不得揮舞着四肢逃跑。可僵在原地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除了打顫和流下冷汗,他什麽都做不到。
“你應該是替那個人來拿我的血吧?”将手掌從大太刀的唇邊挪開,櫻井真弓豎起手指,就仿佛挑釁一般,用牙齒咬破了皮,任由血液順着手腕緩緩滴落。
壓切長谷部頭皮一麻,幾乎是不受控制的湊上前去,試圖用嘴去接住那些香甜的液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就是本能的被吸引,并且還想要更多……
但沒等他繼續靠近,肩頭就抵上了一振木質長刀,正戲耍似的緩緩向裏插入。他麻木的神經感覺不到正常的疼痛,可随之湧進來的靈力,卻讓千瘡百孔的血肉如同快要融化般、火辣辣的抽痛着。
——會就這樣死掉嗎,可比起之前的遭遇,被這樣對待也真是太溫柔了些……
“竟然與我的靈氣都如此契合,看來試驗的成果,簡直是出乎意料的完美啊。”說着誇贊似的話,可櫻井真弓的神色越發嘲弄,幾乎到了不加掩蓋的程度。他居高臨下的俯視着,染血的手指憐憫似的從對方臉上滑過,“可你知道嗎,憑借普通的付喪神身體,是根本沒辦法繼承我的血脈的。你遲早會潰爛成一團濁氣,只能游離于人間與地獄,卻永遠得不到解脫。”
“為……什麽……”他的每個字都像是從破舊的風箱中擠出來的一樣,沙啞而充滿腐敗的氣息。
對方動了動唇,沒有發出聲音。他睜着一雙鮮紅的眼,費力的捕捉着每一個口型,最終完整的拼湊出那句話——
“因為,我是半神,是不被允許擁有後代和信徒的,哪怕只是僞造出來的。”
風吹過的聲音似乎變得格外模糊起來,外界的一切都像是遠離了他,唯獨這句話,清晰的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這個審神者說自己是半神,這可真是……驚世駭俗的玩笑!無論是誰都不會相信這種事情吧,可偏偏這樣的場景,莫名就讓他産生了對方并沒有說謊的錯覺……
混亂的大腦仿佛被澆入一盆冷水,瞬間變得清醒起來,他感覺所有的理智和感官正在回籠,可随之而來的疼痛感卻越發加劇了,簡直像是把他的身子正一塊塊肢解開來一樣。
他的尾骨失去了力氣,徹底松開了對敵人的鉗制,只能無力的垂落在地面。
大太刀的身體一軟,強撐着才沒有倒在地上,左手依舊緊緊的抱住懷中的孩子。幼年的審神者沒有掙紮,只是垂下眼,滿是憐憫的注視着跪在地上的褐發打刀。
“你看,後遺症出現了,那個男人留下你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繼續觀察數據而已。他現在,一定正在某個角落裏看着這場好戲呢,真是一如既往的惡趣味。”
“不,我沒有被抛棄!沒有!是主人信任我所以才……!”連跪坐的力氣都快要消失殆盡,暗堕刀痛苦的捂住腦袋,發出一陣陣困獸般的悲泣聲。
——明明都忍過了那麽多痛苦不堪的試驗,在衆多同伴中靠着意志力堅強的存活着,只為了得到主人的認可,但到頭來,他不過就是一件随手可抛的工具嗎?就跟當年一樣,他永遠都無法擺脫這樣的命運嗎?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