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打刀少年
付喪神們從沒想過, 有一天會淪落到圍着一條浴巾在大街上裸奔的地步。
別說是衣服了,他們就連本體都來不及拿,沖進小木屋,先把搞不清楚狀況的幼年審神者抱好,再兩人一組擡着兩振因契約而渾身無力的付喪神,以飛一般的速度翻牆逃跑了。
現在已經顧不得什麽形象之類的,畢竟被聽到那種聲音後, 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啊!
——一切都是長谷部的鍋!剛剛入夥就搞事,比鶴丸國永還欠揍!總之,目前絕對要将他與審神者隔離開來!
恨不得将挺屍狀态的褐發打刀直接扔在路邊, 但考慮一下風化問題,他們就只能找了個隐蔽的地方藏好,再一起讨論接下來該怎麽辦。
衣服倒是次要的,他們的本體和審神者的“坂田先生定制款周邊”必須要拿回來。可看看身上, 唯一的遮蔽物就是濕漉漉的浴巾,而武器則是……腳上的拖鞋?
總不能拿着拖鞋殺回新選組吧, 還沒等進門,就要被亂刀砍死了。
“在、在之前那座宅子裏,還有沒被火燒到的衣服,應該可以穿。”被刻意遺忘在角落裏的長谷部适時刷了一把存在感, 在成為目光焦點時,眼睛卻只落在幼年審神者的身上,努力地說道:“主這樣會着涼的,不如用我的身軀來為您提供溫……喂!”
話還沒說完, 面前就又擋住了一道刃牆。付喪神們将審神者團團圍住,就算他再努力,也看不到一根對方的頭發,最後只能挫敗地蹲在地上不動了。
——這座本丸裏根本就沒有同伴!都是勁敵!勁敵!
“估計那邊還會留下幾個新選組的組員看守吧,畢竟鬧出那麽大的動靜來。”黑發脅差單手撐住下巴,像往常一樣分析道。
“就算是那樣,兵力比起土方先生那邊也一定要弱上不少,而且他們絕對想不到我們會去而複返。”黑發打刀同樣了解土方歲三的個性,就當下替所有人拍了板,“去那座宅子裏拿衣服吧,希望有我們能穿的尺碼!”
為防止被當成變态遭人圍觀,一行人飛身上了房檐,腳步輕快地向着之前被燒毀的宅子出發。
如果能除去只着一條浴巾的清涼狀态,他們就像是準備上陣殺敵的戰士一般,神情肅穆得很,搞得被抱着跑的櫻井真弓完全摸不到頭腦了。
——自家付喪神的腦回路,好像格外的清奇?就算單槍匹馬的殺回新選組,他也有把握全身而退,更何況只是拿回幾件衣服而已。
等他們到達宅子的時候,正如兩振土方組的付喪神所分析的那樣,只留下了四個人在看管現場。因為裏面都燒得差不多了,他們就拖了幾個凳子過來,正躲在門外的大樹下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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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組員們完全不走心工作态度的福,他們動作輕巧地翻進院內時,并沒引來任何注意。
這裏還留着之前被破壞的痕跡,整個兒地面都翻過了一圈,就像是準備播種的農田一樣。
——沒準以後的畑當番可以交給審神者來完成吧,看這個效率,就是一百頭耕地牛也比不上啊!
比起之前的打鬥,似乎這個才更令他們敬畏,連看着櫻井真弓的眼神都不對了,就像想立馬拉他回本丸裏實踐一番似的。
幼年審神者:“???”
算是到了自己的主場,壓切長谷部幹咳一聲,準備提升一下自己在本丸裏的地位。但沒想到,一旁的藍發太刀比他更快,微笑着指向東邊的幾個房間,說道:“據我觀察,因為剛剛吹的是西風,火勢以西邊最大,所以東邊邊緣的地方最有可能保持完整。”
——這振太刀的觀察力竟然出乎意料的敏銳!他這是遇到強敵了嗎!
褐發打刀一驚,張開的嘴唇無助地抖了幾下,最終還是咬咬牙說道:“那幾個房間比較隐蔽,還是由我帶……”
“我和退醬先去探查一圈,以免有什麽漏網之魚。”堀川國廣與五虎退對視一眼,也沒理會還在說話的長谷部,就這麽快速地跑進屋內開始地毯式的搜查。
他們本就來自一個本丸,配合的默契度可比在場的所有付喪神都要好,就算是和泉守也暫時還比不上。
也就片刻的工夫,小短刀探出頭來揮揮手,小聲的說道:“沒問題的,除了碎掉的刀劍,裏面沒有敵人。衣物的話也找到了,數量不少,足夠我們穿的了。”
他們無視了總想冒頭的褐發打刀,邁步向屋內走去。有了五虎退的引導,這條路走得還算平穩,只是要看着點腳下的碎石塊和刀劍殘片,稍稍不小心就有被劃破腳的危險。
幼年審神者一直被大太刀穩穩抱在懷中,也沒別的事情做,就低頭研究着刀劍的殘片。在經過一處拐角時,他突然開了口:“等一下,那個能拿給我看一下嗎?”
他指了指角落裏一振殘缺不全的打刀示意着。
和泉守離得最近,就将它拾起,放在手裏觀察了一圈,有些意外道:“這好像是一振加州清光啊,奇怪,很少有少年體的付喪神撐到這一步的。”
他們都知道,因為實驗的殘酷性,心智更為堅定的成年體付喪神存活概率要高出不少,像這種少年體的,還真沒出現過。
“啊,是這振啊……”四處尋找存在感的褐發打刀終于得到了機會,就站出來解釋道:“因為他身邊一直有振極化過的大和守安定,所以才堅持了下來。不過在這場暴動中,我并沒有看到大和守的影子,也許是被那個男人帶走了吧,畢竟是難得的極化成品……”
說到這裏,他似乎感到有些唏噓,語氣不由低落了下來,“那孩子比所有人的生存意志都要堅定,作為一振并不稀有的打刀,一直存活到了極化的那一步,真的很了不起了。”
“也許是有什麽不得不完成的事情在支撐着他吧。”接過殘缺不全的打刀,幼年審神者用手指在上面輕輕拂過,釋放了一點靈力進去。
只見原本死氣沉沉的打刀,竟在碰到靈力那一刻微微一顫,緊接着就狼吞虎咽地将光芒給吞了進去,還本能的晃動着刀身,就像是只撒嬌的貓咪一樣、蹭了蹭審神者的拇指指肚。
但他忘了,現在的自己滿身傷痕,就算沒有傷人的心,但這一下還是刮破了對方的手指,一滴鮮血很快就順着刀刃流淌了下來。
它像是很害怕一樣,小幅度的抖了抖,完全沒敢碰那滴對它來說有着致命吸引力的血液。
就算沒化出人形,也仿佛能看見對方正拼命眨着眼,可憐兮兮的乖巧讨饒。
——就算是被折磨過,也依舊保持本性嗎?該說是被大和守安定保護得太好,還是他自身就是這樣天真善良的設置呢?
“主,請讓我為您包紮!”長谷部頭發都快要炸起來了,也不管身體多酸軟,兩步就沖上前去,還試圖将傷人的利刃給扔到一邊去。
可審神者只是按住他的手,搖搖頭說:“沒事,傷口已經自動愈合了。而且你看,它好像特別害怕呢,明明對血充滿渴望,卻堅持着不去碰,這份意志就很令人欣賞了。”
——糟了,之前的自己可是完全相反的啊,會不會……會不會已經給主留下超級糟糕的印象了!啊啊啊,為什麽不控制好自己啊壓切長谷部!
時不時就陷入深度自我厭棄當中,審神者似乎也習慣他突然走神的樣子了,就沒去管,只是對着手中的打刀說道:“這滴血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收下吧。”
只有些許神智的殘刀小心翼翼地托着那滴血,就像偷瞄着他似的、微微翹起了刀尖,等确定是真話後,就嗖得将血液吸收了進去,還滿足地晃了晃身子。
原本失去光澤的刀刃,在這一瞬突然亮起些許紅光來,緊接着居然向旁邊一滾,自動向地面跌去。
還沒等它徹底落下,紅光愈演愈烈,将整個兒刀身緊緊包裹住,到最後凝實成一團煙霧,化作了一個少年身形滾落到地面。
——大、大變活刀?!
完全不知道自家主人還有這手絕活,幾振圍觀的付喪神一時竟不知說什麽好,只能跟加州清光大眼瞪小眼。
打刀少年眨了眨一雙漂亮的紅眸,也不管跪坐的地方有多少石子,就這麽向前一撐手臂,好奇地仰臉望着被大太刀抱在懷中的審神者,說道:“就是你喚醒我的嗎?好小啊,感覺軟乎乎的呢,能讓我抱抱嘛。”
他太過自然的神态,很容易讓人忽視這是一振被打下烙印的加州清光。在與審神者對視時,他甚至還微微一笑,露出嘴裏的兩顆小虎牙來。
——就算之前的加州清光也不太像沾染了穢氣的付喪神,但從來沒露出過這麽毫無防備、甚至充滿親近感的表情啊……難道是有什麽陰謀?
對過去的同伴,褐發打刀本能的警惕着,就蹲下身,保持着視線與對方平齊,沉聲道:“清光,雖然我現在跟過去有些不同了,不過你應該還認得我吧?”
問話的同時還不自覺的炫耀了一把,他真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有了一位完美的主。
不過打刀少年并沒有露出羨慕的神色,而是歪過頭,有些疑惑地反問道:“我們之前……有見過?可是我完全沒印象诶……還有這裏又是哪兒,感覺好髒啊,哇,我身上也破破爛爛的呢,一點都不好看了!”
環視着四周順便看了看自己,他似乎終于注意到了當前的處境,立馬開始大呼小叫起來。不過比起全身難以計數的傷口,他似乎對殘破的指甲更加在意,哭喪着臉來回翻看着手指,還不時小聲嘟囔兩句。
——雖然很符合加州清光愛美的性格沒錯,可還是太不對了啊,這完全不是實驗刀,而是新生刀才對吧?
“那個……加州先生還記得受傷之前的事情嗎?”堀川國廣試着找了一個切入點。
“叫我清光就好啦,加州先生聽起來超級奇怪的不是嘛?”氣鼓鼓的抱怨着,但他嬌俏的表情更像是在撒嬌,連微微眯起的眼都透着一股可愛勁兒,簡直就是在臉上寫着“我超可愛的,快來好好疼愛我吧”的字樣了。
他思索了片刻,有些苦惱的揉揉頭說道:“醒過來就只看見你們了,連我自己為什麽在這邊都不知道诶,更不用說之前的事情了……奇怪,這是失憶了嘛,太慘了吧。”
眼看他還一點危機感都沒有,長谷部決定加一把火,又提醒道:“那你還記得大和守嗎?不是随便一振大和守安定,而是之前極化過的那一振。”
加州清光神情一空,連紅眸都失去了焦距,就這麽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垂下頭輕輕搖了搖。
“安定他……之前也在我身邊嗎,那還真是挺幸運的,可現在,我居然連那份回憶都想不起來了,就感覺胸口發悶……”
“曾經的我們,關系一定挺好的吧?至少在我心裏,他擁有一個特別重要的位置……”
明明他沒有哭,但垂落的黑發擋住那雙眸子,竟讓人感覺格外脆弱,仿佛他下一秒就會這麽碎開一樣。
——長谷部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明明從別的地方下手也可以啊,偏偏往人心窩子裏戳。
被所有人用視線輪番譴責後,褐發打刀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過于急迫了,就趕忙擺着手解釋道:“那、那個,大和守沒死啊,還活得好好的呢,你不用太傷心的!”
——沒死是真的,不過這個好不好就兩說了……總之,先蒙混過關再說!別再用那種紮人的視線看着他了啊啊啊!
“诶,是嗎,你這麽說我就放心多了……”重新揚起臉來,加州清光充滿了希冀的問道:“那安定現在在哪裏呀,我可以去見見他嗎?”
長谷部立馬又卡殼了,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還好一期一振及時出面,微笑着補救道:“總要重新打扮好自己才能去見他吧,現在這樣會讓對方擔心的。”
“對對對,我需要洗澡和換衣服,還有這個指甲油,也得重新塗了啊,太醜了。”打刀少年跳了起來,腳下的小高跟“咔噠”踩在石頭上,差點沒直接崴倒,還好被身邊的太郎太刀扶了一下,才勉強站穩腳步。
“十分感謝!不過我從剛剛就想問了,你們的……呃,衣服是不是有點……”
——就算他失憶了,可常識還在的,就這麽圍着浴巾出來的付喪神團體可真是太沖擊視線了,更別提裏面還有一振躺屍的鶴丸國永……喂,他真的不是死了嗎,感覺都不呼吸了啊!
“這個一句兩句的也說不清,不如我們一起去換衣服吧,就在前面了。”和泉守趕忙轉移視線,指了指前面幾間被打開的房間門。
打刀少年只能暫時按下疑惑,跟着大部隊一起向前走。不過他的視線左右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在審神者的身上,湊過到燭臺切身邊悄悄地問道:“那個孩子應該是審神者吧?看年紀也就六七歲,未免小過頭了吧……唉,真可愛啊,好想抱住揉一下呀。”
如果換成別人來說這句話,完全就是癡漢氣息暴露無疑了,可由他來講,就感覺像是趴在櫥窗邊墊着腳向裏望着玩具熊的小孩子一樣,讓人根本生不出厭煩的情緒來。
所以燭臺切只是笑笑,也跟着感慨道:“是很可愛,不光是外表,性格上也很乖,就算放在孩子堆裏也絕對是最招人喜歡的那個。”
——哇,這個口吻簡直跟媽媽一樣了啊,什麽“我的孩子是世界第一可愛”的臺詞,跟主廚只差一步之遙了吧?真不知道他與長谷部是如何和諧相處的。
他又不自覺的将視線落在褐發打刀身上,發現他非常符合人設的時刻緊盯審神者不放,像是很想沖過去替大太刀抱住那孩子一樣。
不,等會兒……
憑借對主廚氣息的敏銳感,他察覺出了周圍不同尋常的氛圍。
這振堀川國廣也偷偷看了不下十次了,還有那振和泉守兼定三四次肯定也是有了!啊啊,連一期一振都……不過他不光是看啊,還伸手幫忙整理審神者的頭發,借機說了不少話!這可是光明正大的争寵啊,這座本丸到底是怎麽回事?這種全員主廚的氣息?!
還、還好他不是這座本丸裏的一員,不然可能根本就活不過一天吧……?
他恍恍惚惚的跟進屋子,發現地上已經被翻出不少套付喪神的出陣服來,基本上能涵蓋身邊所有付喪神的型號了,只是裏面為啥還有一件亂藤四郎的女裝啊?!
“主人,因為小碼的衣服很少,只能委屈您穿這件了……啊,雖然是女裝,但之前也是給男孩子穿的,請您放心!”翻出這些衣物的黑發脅差一臉正氣,如果能忽略他因為心虛而四下游弋的視線,也許所有人都會相信他的說法。
而現在,作為唯一的局外人,加州清光在驟然火熱起來的氣氛中,只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絕望——這些付喪神真的沒問題嗎?感覺已經全部壞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