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沈池俞一出馬車，張衛大吃一驚立馬單膝跪下行了個軍禮，惶恐道：“屬下不知惟小王爺在此，冒犯小王爺，罪該萬死！”
沈池俞擡手示意他起來，淡聲道：“不必多禮。”說完，站在顧淵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剛剛還萬分嚣張的秦目彙。顧淵也跟着狐假虎威地看着秦目彙，一幅“黑白兩道爺通吃”的大佬風範。
現在輪到秦目彙臉色發白想跪下求對方大人不計小人過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們這一代人中，幾乎與太子平起平坐的惟小王爺沈池俞，竟然會出現在一輛普通的馬車上……不，就算是如今的太子，在太後或惟王妃在場時不管再怎麽不情願，也得喚只比他大四天的沈池俞一聲“表哥”。
要是沈池俞不高興了，随口向太後提那麽一嘴……安逸候把秦目彙的皮扒下來都算輕的。
再說了，歸根結底安逸候府只是一個空吃皇糧的貴族而已。而且暫時不論惟王爺沈文手裏的軍權、惟王妃艾汐的身份與地位……光是沈池俞挂名的大理寺少卿這一閑職都夠秦目彙吃不了兜着走。
沈池俞連一個眼神都不想分給秦目彙，只道：“道歉。”
秦目彙看向顧淵，半響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對……對不……起……”
沈池俞又道：“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
還有誰？
剛剛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那個小禁衛！
秦目彙只覺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這兩句“對不起”簡直是他人生中十大奇恥大辱之榜首！又憋出一句“對不起“後便麻溜地滾蛋了。
張衛也是茶館的常客，日後是沈池俞“造反大業”中的重要幫手，沈池俞也不為難他。只是問道：“為何今日封城？”
張衛答道：“回惟小王爺話。三日前連理教的逆賊組織鄉下泥腿子們在城外鬧事，現已被我等與祿營的弟兄陣壓。如今城中在搜捕連理教同黨餘孽。”
顧淵直白地在心裏默默翻譯了一下：農民起義軍慘遭陣壓。聖旨下來全部問斬！宮裏的老爺們說了，誰敢改祖宗的章程，誰就掉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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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掉腦袋頭號選手沈池俞：“……”這幾個月來一直忙于傳播新文化、民主與科學，為以後的事情提前布局沒注意時間，竟然忘了還有這回事。
張衛小心意意問道：“您是要出城嗎？我立刻叫他們把門打開。”沒人敢攔太後的心尖寶貝外孫，得罪這位小爺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張衛轉頭訓斥攔住他們馬車的那名禁衛：“不長眼？誰給你的膽子攔惟小王爺的車駕？！”
那名禁衛年紀也不大，剛加入禁衛軍沒多久，低着腦袋挨訓的同時小聲反駁道：“我也不知道是惟小王爺啊.....”
張衛快被這個笨蛋氣死了，自己先一步開始訓人何常不是變相留他一命？事情要是傳出去了別說這個新人，就連他自己都要掉層皮：“小兔崽子，你……”
在張衛詢問時，沈池俞下意識看向顧淵，同樣看向他的顧淵輕輕搖了搖頭。
沈池俞于是打斷張衛的訓斥：“罷了，不必破例。”兩人臨走前還順手賞了在場禁衛們一人一袋銀子。
小禁衛捧着錢袋，呆呆地看着張衛：“張頭兒……”
張衛摁了一下他的腦袋：“賞你的你就收着，回去給家人買點好的吧。”小禁衛收起錢袋，目光亮晶晶地看着顧家那輛馬車離去的方向。
沈池俞和顧淵回了顧宅，在花園裏架起燒烤架。只要忽略周圍的屋舍和院牆，這就可以是戶外野炊！
顧淵教會沈池俞怎麽烤後，走向不遠處的一口水井，還不忘道：“池俞兄記得幫我看着點我的串！”他在水井也鼓搗了一會，從井裏提上來兩個酒壇子往回走。
沈池俞一見是酒壇，勸道：“酒就別喝了吧……”
顧淵把兩個挂滿冰涼水珠的酒壇放在桌上，邊開壇子也道：“沒是，這不是酒。這是燒烤的最佳伴侶——肥宅快樂水！簡稱可樂。”
沈池俞看着他将壇中的黑色液體倒入水晶杯中，泡沫漲起又漸漸消退下去：“為什麽是快樂水？”
顧淵略一思索，解釋道：“為什麽是快樂水呢？因為喝這個會讓人感到快樂。”
真足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烤串烤好後，兩人就着“肥宅快樂水”愉快地撸串。
沈池俞抓着筷子把竹扡上的肉菜住碗裏拔，顧淵看着他的動作一臉疑惑，道：“你在幹什麽？”
沈池俞聞言一臉莫名，道：“吃啊。”
顧淵更是滿臉不解，道：“吃燒烤的樂趣不就是抓着扡子直接啃嗎？！”
沈池俞：“？”
顧淵：“不用這麽麻煩，抓着扡子直接咬就是了。”
這種吃法讓沈池俞忽然想起了回到這裏之前，他們一群起義者圍在火堆旁烤地瓜的畫面，也不知道他們後來怎麽樣了……
“啪”地一聲，顧淵在沈池俞眼前打了個響指，沈池俞猝然回神。
“在想什麽呢？你肉要烤糊了。”
沈池俞随手給烤架上的肉串翻了個面，端起喝了半杯的“肥宅快樂水”，道：“在想這種口感新奇的飲品是如何制成的。”
顧淵眨眨眼，嘻嘻道：“這可不能告訴你，秘密。”
二人臨別前，沈池俞叮囑顧淵道：“近日全城戒嚴，搜捕連理教同黨，盡量在家中待着不要到處亂晃。”全城搜捕，有些人為了湊數領賞會把無辜之人一并抓獲，顧淵要是又遇上太子黨羽被他們坑害甚至扣上連理教同黨的帽子……就是沈池俞也不太好去撈他。
顧淵表面上乖乖巧巧答應得好好的：“我就蹲在家裏長蘑菇，哪也不去。”
才怪。
這麽大好的時機，不出去火上澆油推一把，那還要我這麽個穿越者有什麽用？
惟王府，沈池俞院內。
一大早，沈池俞剛洗漱完屋門便被敲響：“少爺？您起來了嗎？”
沈池俞走過去拉開門，門外站着的人是沈府的老管家：“少爺，宮裏頭來人了。”
“知道了。”
換上一身華服後的沈池俞來到待客廳，來人是宮裏的大太監，姓李，太後身邊的紅人。李太監來傳皇上口谕，召沈池俞參加今日的早朝。說是皇上口谕，實際上是誰要找沈池俞大家心裏都清楚。
沈池俞17歲那年就得了當年科舉的頭榜，領了個大理寺少卿的官職。但由于太後的寵愛，他這個大理寺少卿悠閑得很：沒有實際工作，但有實權不是空有名號，每個月還能領一筆不錯的薪奉。就連早朝也是想去就去，不想早起便不必去。
……然後沈池俞除了宮裏叫他就沒主動上過一次早朝。
沈池俞仔細回憶了一番：上一世的今天，太後突然叫自己去上早朝。朝堂上，大競的傀儡皇帝艾見青在垂簾聽政的太後授意下，命沈池俞組織大理寺的人去搜查各家的宅院，想要徹底拔除京城內的連理教勢力。
結果連理教成員沒查出幾個，沈池俞自己倒是遇上了一個青年，那青年給他講述了一些奇妙的他國文化，還塞給了他一個小冊子——這青年後來是他們起義時的領頭人之一。
因着沈池俞的特殊身份，那些候府王府再不情願也不能把他關在門外，只能任由他領着手下四處搜查。
也就是這一天，沈池俞看到了貴族繁華生活背後的陰暗：受盡壓迫與剝削的奴隸；不如牲畜的底層人民；被買來幹苦力的孩子……
回到王府的沈池俞把自己關在房中，細細閱讀了一番那本小冊子，在心中明确了一些違反階級與祖宗的事情。
後來······他成了反帝反封建起義者們的其中之一。
沈池俞換上上一次穿好像還是太後生宴那會的朝服，跟着沈文一起進了宮。
和上一世樣，宣德帝艾見青果然點了沈池俞的名字。但又與上一世有點小出入，這次不是讓沈池俞帶人搜查候爵王府，而是下旨讓他去查已經在全國青壯年間流傳開來的“德先生”、“賽先生”。
這一世提前與衆多地下起義者聯系上，并帶頭傳播民主科學等新思想的沈池俞心中只覺得哭笑不得。
他表面工作做得滴水不漏，毫無異常，出列行禮道：“臣，領旨。”之後就站在一旁當起了壁花，等着下朝後去給搜捕工作攪渾水。
顧淵一如既往地睡到了日上三竿，躺在床上餓得實在賴不下去床了才爬起來。下人們對比也習以為常，該做什麽做什麽，各忙各行，不去打擾顧淵。
顧淵倒也問過1729自己要不要按原主的行為習慣什麽的來，要是被人發現殼子裏面換了個人·····那畫面可太美好了。
1729平時再怎麽一股草臺班子似的不靠譜的感覺，必竟是個正規出身的穿越系統，在與宿主成功綁定時便修改了周圍所有人的記憶。這對原主來說其實挺殘忍的，相當于抹去了他在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痕跡，所有人記憶裏的“顧淵”都是穿越者顧淵，不會有任何人察覺出不對勁來。
大家邊幹活邊聊天，自家少爺脾氣好，就算聽見了不僅不會懲罰他們，還常常加入他們一起聊。
“少爺對我們特別好。”
“對呀。”
“最喜歡少爺了！”
“少爺把下人房除了，給咱們一人分了一間屋子。”
“還有城外的田産！”
“聽賬房先生說，少爺把其他地方的田産也分給了貧苦的農民……”
“是啊是啊。”
“只要交一部分收成上來，剩下的都能自己留着。”
“話說少爺和惟小王爺的關系看起來很好哇？”
“每天都形影不離的。”
“不過都這個時辰了，今天惟小王爺怎麽沒來？”
“少爺也沒有出門吧？”
……
想起沈池俞說的最近幾天比較亂，暗搓搓搞完事的顧淵成功在火上澆了桶油，一頭紮進書房從系統空間裏取出懶人沙發，拿起桌案上僞裝成線裝話本子的《共産黨宣言》，窩在沙發裏看書。
沈池俞在朝堂裏站得生無可戀。他們怎麽有這麽多事情要說！
他不知道，在顧淵兢兢業業不斷努力下，朝庭的統治持續惡化，混亂程度呈“J”形增長。
沈池俞再不奈煩也得保持“站如松”的狀态，不然被言官參個禦前失儀就不好了，更有倒黴蛋被史官記下，從此“青史留名”。正這麽想着，沈池俞稍一擡眼便見前方一個言官裝做打噴涕的樣子，借着朝服寬大的袖子遮擋往嘴裏塞了一塊不知從哪掏出來的糕點。
沈池俞：“......”
沈池俞放空大腦，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出現顧淵的那張臉。他現在在幹什麽？
沈池俞估了估時間，嗯，應該剛起床。
好不容易挨到下朝的時間，沈文被一群武将拽走了，沈池俞獨自登上了沈府的馬車。
車夫是沈池俞的人，低聲詢問道：“少爺，去‘茶館’還是顧宅？”
沈池俞捏捏眉心，嘆了口氣：“先去大理寺一趟。”
馬車在大理寺衙門口停了下來。
沈池俞被人迎了進去，分配好手下人的搜查方向後終于得以前往顧宅。當然，搜查方向避開了那個茶館。
顧宅門口也有幾個隸屬于大理寺的人，他們正好路過此處，打算順帶着搜查一番。沈池俞不知出于什麽心理，下意識趕走了他們。
李科正好就在門口，見來人是沈池俞後也不多事，行過禮後便道：“少爺在書房。”
“多謝。”
沈池俞也不用下人領路，輕車熟路地來到了顧淵的書房門口。他擡手敲了敲門，但屋內一片寂靜。沈池俞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推開房門走進去。
不出他所料，書架前的地毯上，顧淵臉上蓋着本書窩在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布袋上，睡得昏天黑地。沈池前走上前去把書拿下來放回桌案上，無意間掃了一眼內容：“……？”這些看起來像漢字又不像漢字的是什麽玩意？
蓋在臉上的重物被拿走，顧淵本想繼續睡下去，但朦胧間想起那本書裏都寫了些什麽後瞬間吓清醒了。一睜眼看見是沈池俞，顧淵松了口氣，習慣性地擦了一下嘴邊并不存在的口水後打招呼道：“池俞兄早啊。”
“……早。”沈池俞選擇忽略現在是什麽時辰了這個問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