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吾身為骨

“嘿喲,嘿喲……”一具身披幹草的白骨正半跪在地,用自制石鋤賣力刨着地上的泥土。

“當”一聲,綁在木棍上的片狀石頭碰到了土裏的另一塊石頭,瞬間脫離木棍飛出去老遠。

然後又“嘣”的一聲悶響,将趴在一旁的黃鼠狼砸了個七葷八素。

“南小樓!你若再砸我一次,我就跟你拼了這條老命。”黃鼠狼雙爪抱頭,口吐人言。

它怎麽會如此倒黴,竟然會和這具笨骨頭做朋友?說是刨坑,可明明就是來坑它的!

不管它挪到什麽地方,那石鋤總能準确無誤砸中它的腦袋,就跟長了眼睛似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南小樓從身上抽了兩根幹草,小跑上前将那石鋤撿回,席地而坐便準備将石鋤重新綁在木棍上。

擡頭看天,一派秋高氣爽,又快要到冬天了麽?

她在此處已然度過了兩個春秋。

別人穿越是皇族公主名門貴女,次一點是小家碧玉,再不濟好歹也是活物。

可是,為什麽她一朝穿越,卻只能做一把枯骨?

她從泥濘中爬出,與蛇蟲鼠蟻為伴,一次又一次用山石樹葉描繪人皮,卻怎麽也不像個人。

黃鼠狼嘲笑她癡心妄想,她卻一心想要做回人。

她曾懷疑她是白骨精,可幾番試驗,她身上毫無術法,只是一具五感如人卻無人樣的白骨罷了。

普通到,就連徒手抓野雞都做不到。

這可不,為了滿足黃鼠狼的口腹之欲,正在此處挖坑布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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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麻利點兒,我可瞅着肥母雞帶着小雞仔兒外出覓食,一會兒就該回窩了。”黃鼠狼用爪子敲着身旁長滿了青苔的石頭。

南小樓賣力刨坑并不多言,倒是黃鼠狼又叽叽歪歪講道:“南小樓,你的健忘症什麽時候才能好?你忘記了?昨兒你不是才在旁邊挖過一個坑麽?”

不早說!南小樓挖坑的動作停止,順着黃鼠狼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一深坑。

她總覺着記憶力出了問題,可當她提出疑惑,黃鼠狼便會順着她的骨頭爬到她肩上,伸出爪子敲得她的頭骨“當當”作響。

并一本正經地說:“你不是說過,人類思考是用大腦的麽?可是你瞧,這裏空空如也。”

覓食的肥母雞已經帶着小雞仔兒往回走,一路“咯咯噠,咯咯噠”叫喚着,生怕旁人不知是它要回窩。

“快,趴下。”南小樓拽着黃鼠狼就往自己懷中一按,将其藏在幹草之中。

吃痛的黃鼠狼哀呼一聲,卻又趕緊捂住了嘴巴,驚擾了肥母雞可不好。

那母雞昂頭向前邁着步子,肥碩的身體引得黃鼠狼口水直流,此刻就只等着它眼瞎踩入那深坑之中了。

“咯咯噠……”肥母雞驚叫連連,它為了幾顆野麥子,果真踩進了南小樓的陷阱中。

那些嫩黃的小雞仔兒想要追進去,卻被黃鼠狼用爪子拍開。

“去去去,身無二兩肉,別來大爺面前瞎晃悠,長點肉再湊上來吧。”

南小樓此時趕忙将那些小雞仔捉進了草簍子裏。

“你捉它們做什麽?骨瘦如柴,也不夠塞牙縫。”黃鼠狼剮了她一眼,然後兀自撲進了深坑裏吃雞。

罪過罪過,南小樓将小雞仔兒們放在一旁,她是打算将這些小雞圈養起來。

吃飽喝足的黃鼠狼靠在深坑裏摸着自己圓乎乎的肚皮,身旁是一地雞毛。

“小黃,這可是我答應你的第一百零八只雞了,我托你的事情你可打聽好了?”南小樓居高臨下問道。

深坑裏的黃鼠狼一雙圓眼珠子滴溜溜直轉悠,打着哈哈就說:“什麽?這明明才第五十八只,南小樓你的健忘症又犯了。”

這只奸猾的黃鼠狼!南小樓大怒,從身上拽下一把打了結的幹草砸向它。

“你好好數數,我每幫你捉一只雞,便在幹草上打一個結,上頭是一百零七個,到今天這只剛好夠數。”

她是健忘,可不是失憶啊!

她想做人啊!不管是用什麽方法,只要能夠變成人,她都在所不惜。

而黃鼠狼曾答應她,只要幫它捉夠了雞,便告訴她一個可以變成人的方法。

“南小樓你就真這麽想變成人麽?當人有什麽好的?不如就和我在山裏過一輩子不是很好麽?”黃鼠狼眼神微黯,在它看來,做人也沒什麽好的。

不,她要做人,她要做人!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她都想要變成人,如今這副森森白骨,實在可怕。

“不行,我一定要做人的!”南小樓心中的信念無比堅定。

連嘆三聲的黃鼠狼從坑裏爬出來,一本正經地問她:“你可想好了?不管要你付出什麽代價?”

是的,不管要她付出什麽代價,她都願意接受。

但她怎麽也沒想到,黃鼠狼告訴她說:“只要剝下人皮做成衣裳,就能化為人形。”

人皮?那……那不是要……殺人?她神思一顫,生出些許不忍。

這山中時常有獵戶上山打獵,又有農婦上山采藥,如果要下手殺人,恐怕只能從這些人身上下手。

猶豫了許久之後,她決心要做這件人皮衣裳,可……

不,不用再猶豫,她現如今只是一具森森白骨,左右連精怪都算不上。

這種生活她不要再繼續,于是把心一橫,點頭就說:“成,你幫我盯着,一定要一副模樣俊俏的人皮。”

什麽中年獵戶,老年農婦之輩,她可瞧不上,既然橫下心要做惡,那就得一次到位。

見她目标堅定,黃鼠狼應道:“成,我定幫你盯個模樣俏的。不過……”

“五只雞。”南小樓抛出報酬,她知道這貪嘴的黃鼠狼想要什麽。

“八只。”黃鼠狼加碼。

稍作猶豫後,南小樓點頭答應了下來:“成交。”

事情雖然就這樣定下來了,可上山的都是些她看不過眼的歪瓜裂棗,根本激不起她半點興趣。

終于有一日,黃鼠狼興沖沖地跑到她栖身的那棵老槐樹下告訴她說:“南小樓,這回這個,保管你滿意,模樣俊得很。”

上回它也是這麽說的,南小樓懶洋洋爬起來,從肋骨上将幾只螞蟻捉了下來。

也罷,是騾子是馬總牽出來遛遛,若這回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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