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血的手

流血的手

一時間,教室裏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門口。

少年有着一雙好看的眼睛,可這雙本因憑借純粹而持美行兇的眼裏只有淩厲,寬松的校服長褲襯得他兩腿筆直且修長,額頭上方的短碎發在清風吹拂下緩緩飄動。

他的眉眼很好看,卻始終給人一種距離感,在這距離感之外,還有令人凝神閉氣不敢肆意妄為的威壓。

他靜靜地站在門口,直視前方,眼裏裝不下任何人、任何物。

“你——新轉來的同學?”胡廣建的注意力一下就被門口的人所吸引,他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忍不住朝他走進了些,上下打量。

“老師好,我就是新來的同學,你不用問我,我可以直接回答。遲到的原因是第一天來這所學校找不到路,針對這次錯誤我也有了深刻的教訓,以後會牢記。請問我現在可以進去嗎。”

一時間,胡廣建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畢竟是新同學,而且對方已經對自己遲到的行為表示了歉意,再繼續為難他可不是什麽大丈夫之舉。

于是,胡廣建招招手,心不在焉開口:“也行,那你進來吧。”

同一時間,趴在桌子上的玉秋螢迷迷糊糊醒來,方才兩個人對話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伴随着喬念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喚,她倏忽将身子挺直,原本蓋在她腦袋上的卷子随之散落四方。

恍若紛飛的樹葉,雜亂飄散。

從教室門口走進來的少年在玉秋螢座位邊停下。

此時,俯下身去撿試卷的玉秋螢忽地怔住,她的視線停留在目光可及的地上,少年的腳就在她的手的前方。

那一瞬間,兩個人都一動不動。

他漠然注視着俯下身去的玉秋螢,心底沒有什麽波瀾起伏,沒過多久,他便繼續擡腳往前走去。

撿起試卷的玉秋螢茫然地起身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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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裏只有玉秋螢後面還有空位,他将書包放在這張桌子上,面無波瀾地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數學教材。

只有玉秋螢還愣愣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時間回不過神。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那一雙驚駭的眼裏似乎正隐隐流露出一種悲傷。

這股悲傷是因什麽而起,無人知曉,或是心疼,或是難過,或是想念。

“好了好了,同學們,我們開始上課了啊。”胡廣建回到講臺上,一臉嚴肅地望着下方,話話音一落,他便将目光落在表情有些木讷的玉秋螢身上。

“玉秋螢,虧你還是我課代表呢!開學第一天就在我的課上睡覺,下課來我辦公室,聽見沒有!”胡廣建板着一張臉盯着她。

“是,知道了,老師。”回過神來的玉秋螢斬釘截鐵答應道。

下課的時候,班上的人三兩成群湊在一起聊着學校裏的新鮮事,衆人談論的熱點問題自然離不開這個新來的轉校生。

喬念抱着剛剛用過的數學課本湊到玉秋螢面前,朝她招招手,示意她湊近點,小聲嘀咕:“秋螢,你知不知道坐你後面那人什麽來頭?”

左手撐着腦袋并且看起來有些心不在焉的玉秋螢眨眨眼睛,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什麽來頭?”

她回頭看了眼空蕩蕩的後桌,不知那人此刻去了什麽地方。

“聽說他以前經常打架,是個壞學生。被上一所學校開除才會到我們學校的,也不知道走了什麽關系,這種人學校居然也要收?”喬念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玉秋螢将下一堂課的書從抽屜裏拿出來,“念念,別這麽說,誰沒犯過錯?你可千萬不能對別人有這樣刻板的印象。”

喬念有些不服氣,“秋螢,我這可不是刻板的印象,我說的明明都是事實——事實好吧。”

玉秋螢不可奈何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什麽,她猛地站起:“哦,對了,廣建同志還讓我去辦公室找他來着,我不跟你說了,先走一步。”

說罷,玉秋螢便連忙起身,一股勁兒地沖出教室往走廊盡頭的辦公室走去。

“報告!”

玉秋螢在門口處停了下來,大致觀察了眼辦公室的狀況,随後緩緩走進去。

她停在胡廣建的辦公桌前,注意力卻全在另一邊被班主任訓話的少年身上。

胡廣建見到玉秋螢來了,即刻放下批閱作業的紅筆,擡起目光望向玉秋螢,悠悠開口:“玉秋螢啊,你自己給我好好解釋,今天上課是怎麽回事?開學第一天你就在課堂上睡大覺,更何況還是在我的課堂上!”

“老師……”玉秋螢将目光從另一個角落裏的少年身上收回,對胡廣建解釋:“我也不知道今天早上怎麽了,總之就是……突然一下什麽意識都沒有,等我醒來就發現自己在你的課堂上睡過去許久。老師,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說完,玉秋螢朝胡廣建深深地鞠躬一下,态度極其誠懇,神情也格外堅定。

“好好好,你別跟我道歉了,這件事就這樣,下次再讓我發現你在我課堂上睡覺,我可不會就這樣算了。”

“明白,老師!”玉秋螢堅定地點點頭,絲毫沒有方才睡覺被抓包的窘迫。

“行,玉秋螢,你先把我批改好的這堆作業發下去,回去吧。”胡廣建将辦公桌上的一沓作業本交到她的手裏,模樣高傲極了。

“好的老師。”玉秋螢應答之後,便抱着這堆作業本轉身離開,當她經過正在朝少年訓話的班主任的辦公桌時,卻情不自禁放慢腳步,仿佛全身心都投入了兩人的對話之中。

班主任一臉嚴肅,望向少年的目光裏充斥着擔憂和焦慮,“你說你呀,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剛來第一天就這麽沒規沒矩,你讓我怎麽給同學們交代?”

少年神情淡漠,眼底沒有波瀾,身形瘦削,但緊實的手臂線條卻隐隐透露着他常年鍛煉的痕跡。

陽光從窗外照射進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長,黑色的寬松校服長褲襯得他兩腿筆直而修長。

随着窗外那刻香樟樹上傳來一陣鳥鳴聲,他緩緩開口:“我也不是故意的。”

“罷了罷了。”有些無可奈何的班主任擺擺手,滿臉無奈,“問來問去你也只有這一句話,你先回去吧,不能再有下次了。”

“知道了。”

少年毫不猶豫轉身,沒有半點還想在此逗留的想法,而等他轉身之際,便與放慢腳步的玉秋螢迎面撞上。

一瞬間,玉秋螢不知如何是好,她擡起眼眸望向眼前這個神情淡漠到極致的少年,仿佛呼吸也跟着停滞。

他停頓了下,目光在玉秋螢身上來回打量,随後擺出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心不在焉地走出辦公室。

見狀,玉秋螢連忙跟着走出去。

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她的心在砰砰直跳,這一次,她必須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

……

玉秋螢回到教室以後,喬念趕緊走到她身邊,着急詢問:“秋螢,怎麽樣?廣建同志沒有為難你吧?”

“當然沒有。”玉秋螢知道喬念擔心自己,特地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讓她放心,“念念,你放心,我可是廣建同志的唯一課代表,他怎麽會為難我。”

玉秋螢笑着說完這番話,整個人看起來神氣十足,格外自信。

聽罷,喬念放心不少,“那就好,快上課了,秋螢,我先回座位。”

“好。”

玉秋螢将手裏的作業本下發完畢以後,也回到自己的座位,彼時,那個一臉狠厲的男生坐在她的後面,也就是這個教室地最後一排。

他盯着玉秋螢,心裏正盤算着該如何打她們一家的主意。于他而言,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如同蝼蟻,與他無關系,他永遠可以做到冷血無情。

放學的路上,玉秋螢騎着單車獨自回家,一路上她都哼着歌兒,看上去心情很好,似乎只要一陣風吹過,就可以将所有的煩惱帶到身後。

這些煩惱的勁道比不上風的力氣,所以它們無論怎麽追,也追不上在風中自由自在騎行的女孩。

少年的身影出現在女孩身後,他垂直下放的左手提着書包,正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人。

他的右手指尖在往下滴血,眼神狠厲且冷血,好似在他心中盤旋的惡魔比所有人都多。

在原地停留了幾秒,他毫不猶豫提腳往前走,一路……緊跟。

黃昏時分,金燦燦的日暮籠罩半邊天空,給這片大地渡上一層金光,在波瀾絢麗的雲彩下,花草樹木都在美滋滋生長,打哈欠,犯嘀咕,笑着仰頭說再見……

清風從田野掠過,穿過郁郁蔥蔥的樹林,來到這條人煙稀少的破舊小巷。再往前走一些,就是玉秋螢的家了。

她不由自主放慢速度,全神貫注地欣賞着路邊的一切景色,好的、壞的,都是她今日記憶的一部分。

褪色的紅漆木門僵硬地卡在門框裏,脫落的正方小瓷磚支離破碎躺在泥沙地上,偶有幾個衣領處髒兮兮的小孩你追我趕在路邊嬉戲,身形臃腫的婦人坐在家門口織毛衣。

一切的一切都是老樣子,普普通通,但在一些人的記憶裏,卻異常寶貴。

玉秋螢望向遠處那個右拐的巷子口,剛想朝前大喊一聲,卻被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陌生人捂住了嘴。

躲在房子後面的兩個男人趁着沒有人看向這裏時,迅速地沖出去,将玉秋螢拖進一個爛尾樓的地下室裏去。

當家門口處的婦人再次擡起頭時,一切又恢複平常的模樣,好似什麽都沒發生。

“诶,我剛剛好像看見張清家的閨女在前面那個路口來着,怎麽低了個頭就沒人了?”

“啊呀,你看錯了吧,準是織毛衣織得老眼昏花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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