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蛋糕

第五十一章 蛋糕

到了年根兒,街上鞭炮頻頻響着,尤其在晚上,在店門口仰頭,就能蹭到別人放的免費煙花。

季鶴嫌吵,喬橫林卻喜歡湊熱鬧,總是溜出去到附近逛逛,季君看他閑不住,帶他到沙河公園看燈光秀表演,碰見猜燈謎活動,撿了個簡單的,讓喬橫林猜去。

“去一人還有一口,去一口還有一人……”

喬橫林絞盡腦汁想不出半個貼切的字來,抓了紙條往人少的地方跑,用季君的手機給季鶴撥了電話,央求他給答案。

季鶴收了摁在琴弦上的指尖,在掌心輕輕劃了幾下,唇角堆了淺淺的笑意,慢聲細語地回應了焦急的喬橫林。

“你這是請外援,”季君使勁兒在喬橫林耳旁念叨,“不作數的。”

喬橫林才不管什麽這些,厚臉皮贏下一盞小小的紅燈籠,裏面的燭芯燒着,映在糊在外殼的彩紙上,風一吹,拖在雪面的影子忽明忽暗,好看極了。

他生怕光滅了,沒了閑逛的心思,找到擠在攤位旁摸手串的季君,小心翼翼護住燈籠後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勸道:“走啦走啦——”

喬橫林一路上謹慎得厲害,眼睛沒從手裏這支手作燈籠上離開過,連路都不看,踩了石子險些摔倒,還是季君擋了他胸口一把,才免于在大過年的摔個狗啃屎。

幸好燈籠完好無損地帶回了店裏,他倆人才擦了汗,舒出短短的氣放松。

喬橫林火急火燎地扯開嗓子喊季鶴,把人喊惱了從卧室黑臉出來,他捧着細心呵護的小紅燈籠,眉眼生動地向季鶴邀功。

“季鶴,你看,小燈籠,你的謎底是對的!下面還挂着小珠珠,這麽多顏色……真好看……送給你,季鶴,”

季鶴将松散的頭發撩向耳後,略低頭看了下,燭光沒那麽亮了,燒的餘光浮在他挺翹的鼻梁和頰邊,粼粼波動。

他眯了眯被灼到的眼睫,沒有接過來,只是慢吞吞地抓住喬橫林的手朝自己身邊拉些距離,然後伏頸,從燈籠頂端的空隙中,忽的吹了口氣。

燭光頓時熄滅,喬橫林的笑容也漸漸僵在臉上,又斂了下去,變得面無表情,似乎在努力克制,但緩和不了的情緒終究牽動他的緊抿的唇撅得很高,完全能挂上個油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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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呦,”季君湊頭過來,端了那暗淡的小燈籠,“好不容易帶回來的,怎麽給吹滅了,這要讓人心疼死了。”

季鶴還沒覺得如何,只是語氣平靜地解釋:“店裏都是書,地板雖然改了木紋貼紙,但也怕火。

“這個倒也是……”

季君猶猶豫豫地說,喬橫林則不聽他的開解,轉了身子跑進卧室,把外褲拖到腿彎,才氣沖沖地坐在床尾,平時季鶴腳伸的位置。

過了好大一會兒,季鶴進了屋,喬橫林聽到腳步響動,立刻把頭別向牆面,緊繃的脖頸爆出一根兩根的青筋。

他能感受到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這種平靜默然是季鶴獨有,事實上也是,季鶴雖然沒有走近他,但一直看着喬橫林凍到發抖的大腿。

喬橫林低了低頭,心虛地挪動一下,将堆在膝窩的褲子遠離垂在床腳的淡藍色床單。

“我的內褲是早上剛換的,我也沒有弄髒床單。”

喬橫林小聲“叫嚣”,季鶴卻笑了笑,“難道內褲還能穿兩天嗎?而且,我又沒說你什麽。光着腿,也不開小太陽,不冷嗎?”

“不冷。”喬橫林又偏了腦袋瓜。

“穿上。”季鶴說。

喬橫林呼吸聲放大了些,站起身,把褲子撈到腰上,可穿了髒褲子就不能往床上坐了,這樣板正地站着,好沒有氣勢。

他心裏正想着,季鶴緩緩走到床尾,一直背後的手伸了出來,像喬橫林遞給他那樣,把燈籠又捧了過去。

燈籠裏的燭火被剔除了,看着有空缺,卻着意添了什麽,季鶴把卧室的大燈關上,只留盞昏暗的臺燈,又用手機開了手電筒,向燈籠一照,不知怎的,喬橫林身後的半牆上顯出半個字樣。

另外半個,故意照到了他的身上。

喬橫林低頭拼湊一番,原來是個福字,是季鶴剪的镂空小字帖在燈籠裏,燈光斜了角度照進去,就能發現這潛藏的“福氣”。

“不拿着嗎?”季鶴歪頭,找到喬橫林的眼睛注視着。

喬橫林歡喜得穩不住腳,捧了燈籠抱着,又嘴硬道:“我還沒有原諒你哦。”

這回終于輪到季鶴學他拖長聲音說話,“哦——那你繼續生氣吧。”

季鶴是不常開玩笑的人,怎麽說話都像認真,喬橫林約莫是怕他不耐煩,連忙說要把燈籠挂到店門口炫耀。

“燈籠都是成對的,哪有挂單個的。”

“好吧,”喬橫林也覺得季鶴說得對,十分珍惜地摩挲燈籠的串子,“我不要它孤單。”

喬橫林鬧累了,把燈籠收到櫃子裏好好地放着,洗完澡早早入睡。季鶴被時不時的鞭炮聲吵得沒睡意,到外面整理書櫃。

平時最先打鼾的季君也還沒睡,盤腿坐在棋盤桌旁,手裏拿着锉刀,指縫裏掉了好多木屑。

見季鶴出來,他不太從容地收了手裏東西,季鶴無言,季君便忍不住先說:“剛才逛夜市看見有賣手工飾品的小攤,只是簪子的樣式不合你,我買了塊兒原料,想再做一個。”

季鶴手指發緊,收在手裏的一本游記封面,他輕聲應了句,又重新開始收拾書櫃上的書目,“快過年了,你是不是要走?”

“嗯,會走,”季君說,“過年也缺人,在哪裏都好打工。”

季鶴沉默幾秒,“明天你要是再出門,就買些奶糖和麥麗素,喬橫林很愛吃,他……他說不願你走,你要離開,就先哄好他吧。”

“好了。”

季君吹掉木簪的浮渣,“等我待會兒打磨了,小鶴就能戴了。”

季鶴想說不着急,但總有些說不出口,便也罷了,挪完陳舊的書籍就回床上睡覺,喬橫林的睡相還是那麽差,兩條腿卷住被子,很艱難才能抽出來。

起早在櫃臺上看見裝得滿滿當當的塑料袋,裏面放了喬橫林愛吃的薯片和糖,季鶴撿起旁邊的整潔手絹,掀開來,是那根嶄新的木簪。

他攥了攥,戴上了,被替換下來的舊簪子裝進手帕裏細細包好,收到櫃子裏。

喬橫林醒了以後得知季君不告而別,在卧室裏指着日歷上的紅圈圈傷心,明明剩幾天就能一起過除夕,現在又不能了。

但他不會再因此吵鬧,在季鶴面前佯裝無事,季鶴并不戳透他,直到喬橫林開始吃季君留下的奶糖,才稍覺心安。

今年過年季鶴早早從超市買了速凍餃子,等到初一下鍋滾了,盡管欠缺儀式感,但口味和品相比他們自己包的要好上許多。

年後季君給家裏的卡上轉了一大筆錢,給季鶴發消息讓他買個智能機,季鶴本來覺得沒需求,可那時候電子支付愈發時興,最近書店也有很多人詢問能不能用手機支付。

季鶴去挑了一個便宜的雜牌,喬橫林還不知道智能手機的好處,彭湃告訴他能視頻通話,他便興奮地回去試,經常給季君撥去語音。

季君不常能接到,但接到就會跑出去,給喬橫林看外面的山水或新奇玩意兒。

開學以後,喬橫林參加了校內足球隊,這是跟季鶴商量過後的結果,起先擔心兩頭訓練會影響學習成績,但邱明卻很贊同,他告訴季鶴市裏最好的一高每年都會招收數量不少的足球特長生,這法子也算另辟蹊徑。

更難得的是喬橫林争氣,從替補到正式隊員只用了短短一個月,夏天隊裏去區裏參加比賽,他踢前鋒,頻頻進球得分。

對手看不過針對他,故意沖撞傷人,把喬橫林的眉骨勾出血口,兩方差點動手打架,教練攔着才沒讓事情發酵。

喬橫林寡言沉默,又守規矩,但彭湃不是好欺負的性子,主動上場,不以踢球為目的,專門朝人家頭臉踹,自己又會先一步裝傷,捂住分毫沒傷的肚子在場地裏打滾,直到吃了紅牌罰下,對準人家吐舌頭豎中指,一副嚣張欠揍的模樣。

陸續一個星期的選拔賽和決賽落下帷幕,他們代表學校捧了金獎杯,學校特意給他們找了間空教室,買了蛋糕零食慶祝。

喬橫林分到超大一塊兒,除了尤小勇他們生日請客,他幾乎沒有在別處吃到蛋糕。所以拿到這稀罕物,一定要跑出去送給季鶴吃。

季鶴掀開他右眉覆蓋的紗布,看見血口黑臉把他帶到醫院,口子不大卻深,要縫針。

喬橫林害怕,泡着一汪眼淚不肯坐好,最後被醫生摁住腦袋,一邊呲牙咧嘴地哭,一邊伸出舌頭,舔季鶴指尖挖給他的蛋糕奶油。

用的是價格昂貴的美容針,傷口恢複效果比尋常的針要好,那塊兒幾乎沒留疤,只有貼近細看,才能發覺那塊兒膚色比旁邊顏色淺些。

只是斜着缺了窄窄一道眉毛,再不長了,不過反正瞧着也不影響美觀,只是讓他更加顯兇些。

兇就兇吧,總比挨欺負好,季鶴晚上總睡不着,翻起身輕撫喬橫林受過傷的眉骨,終于用這樣的想法勸服自己,這才能安心入睡。

【作者有話說】

字謎的答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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